31、死前亲了宿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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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是个风雨连绵的夜晚，他担着正道的希望和死敌约战紫禁之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自己的确不敌那个男人，到了最后被剑尖抵在冰冷的石阶之上，就差那么一点就被划破喉咙，向来干净整洁的青衣已经被血染红黏在身上，动一动都会撕开伤口。
但哪怕那柄剑有没有捅进去对结局来说已经没有差别，自己的五脏内府已经经脉俱断，连爬都怕不起来了，只剩左手有略微的力气，死死地扣着地面，五指间具是裂口，熟练地用疼痛让自己不至于昏迷。
虽说他是这副惨象，但洛冰河那厮也没好到哪里去。
往日邪肆狂妄的脸上已经挤不出任何表情，红眸里面全是怒气，就连眉间的天魔印都比往日里黯淡许多，看得沈九想笑，要不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是真的想指着洛冰河的鼻子破口大骂。
只是可惜他素来都喜欢黑衣，所以看不出有多狼狈，只是身上几道撕破的伤口能看出他受的伤绝对不比沈九少多少，连握着心魔的手都微微颤抖到根本指不稳。
沈九仰躺在污水里，凛冽的雨丝从天上降落拍打在他脸上，也模糊了他看向洛冰河的脸。
真好。沈九想，不至于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这张讨厌的脸。
洛冰河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完全，却能听出里面藏着巨大的怒气：“你，你就这么想，杀我？那群人，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沈九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了，听到洛冰河又气又急的调子居然眼睛里居然还凉了些许，他能听出洛冰河的气急败坏，活着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嚣张得不可一世，此时竟然也能露出这副表情。
可惜了，沈九又想，差了一点，能拉他垫背就好了。
洛冰河见他恍惚的样子自知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人死到临头也是一派风轻云淡，他急火攻心差点没直接给沈九气背过去。
他直接将心魔甩到一边，上好玄铁冶铸而成的魔剑可怜兮兮地被扔在泥水里和肮脏的污血黄土沾在一起。
洛冰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拍着沈九的脸：“沈九！你他妈给我醒醒！”
沈九的脸其实已经很冰了，洛冰河的拍打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感，原本胸膛急促的起伏也渐渐平息下去，沈九微微睁开眼，居然又看到了洛冰河抓着他大声吼些什么。
但是自己听不清。
沈九想，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自己死了之后，如今的正道就没有人能正面和他相抗，只要他修养生息些日子，大手一挥，那些魔道怕是能直接将五大门派踏平。
不过那些事情已经跟他无关了，自己那时已经死了，历史大概会把自己记载成一个失败者，不过反正他也听不到那些骂名——洛冰河到底在着急什么？
原本已经没有任何念头的沈九突然想听清洛冰河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听清来自于洛冰河那张狗嘴里吐出的话。
“……还没……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当然，当然，当然不甘心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自胸腔中而来，沈九猛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洛冰河，连原本已经松开地面的左手都突然用力了起来。
还没做完想做的事，还没去过想去的地方，甚至，甚至还没杀了你。
可自己已经要死了。
沈九脑袋无比冷静地想，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没有力气去求医了。
他可不觉得洛冰河会那么好心，送自己活。
沈九再不甘心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死在这里，死前这一点毫无来由的怒气，一点莫名其妙的希望，狼狈不堪地自己都唾弃。
估计很快就会被忘掉吧，这种毫无意义的人生，被当作工具从来没活过自我的人生。
沈九看向洛冰河，他的脸色也和自己一样苍白，湿透的黑发贴在脸侧凌乱落魄，看得人心情愉悦。
沈九突然在洛冰河的声音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洛冰河的吼声戛然而止，四周只剩下淅淅的雨声。
沈九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洛冰河听不见。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俯下身想要听清沈九的话，刹那之间却在余光中看到了沈九眼里的不怀好意。
洛冰河猛地停下：“你……”
来不及了，洛冰河的后颈猛地传来一股力道，沈九原本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的左手按在他的后脑勺，往下按的力道让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个快要死的人。
洛冰河在惊诧之中来不及反抗，瞬息之间，二人双唇紧贴。
没有声音了，连雨声都停了，两个体温极低的人相接的地方居然还能产生了丝丝热意。
沈九像是从来没有接过吻，横冲直撞地冲进洛冰河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嘴里，不得要领地舔舐了一番，就像是个初次捕猎的小兽，凶猛又生涩。
随后沈九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洛冰河已经完全愣住的目光中朝他狂妄地笑了一下。
奇了怪了，洛冰河怔怔地想，这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吗？
“滚你妈的。”沈九这次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清晰的声音还是传进了洛冰河的耳朵里。
一如初次见面，同样清冷傲然。
我当时真的只是想恶心一下他而已。沈九冷静地想。
洛冰河作为魔道至尊恶名远播在外，除了凶狠残暴以外最出名的就是他的风流艳史。
什么魔道的娇艳小姐，世家的贤淑女子，身怀千金的女富商，青楼妖娆老鸨，身世离奇的传奇女孩，上至皇族公主下至街头卖身藏夫的多情少妇都跟他有点扯不清的关联。
甚至有人还编纂正道的清冷女修。
虽然洛冰河至今未曾公开承认某段恋情，但他魔宫里数以千计的女奴女婢却是不争的事实。
街道话本里的魔道魁首好像都得夜御百女似的，沈九听多了也就信了。
想必被个男人亲了，洛冰河这辈子想到的话都会恶心到吐出来吧。
可他没想到洛冰河为了讨个说法，居然把自己救活了。
沈九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睁眼的一天。
当时他的脑子昏沉，恍恍惚惚间在睁开的眼缝里看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茅草屋。
就在沈九大惊冥府就是这么个鬼样子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呼哧呼哧地呼吸声，沈九警惕地扭头，一张放大的狗脸和一声兴奋的“汪”直直占满了他的视线和耳周。
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大狗正趴在床边摇头晃脑，发现他醒了异常兴奋，大叫了几声，看上去很想冲上来舔舔他，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眉间居然还有一缕红印。
“……你长得好像洛冰河啊。”沈九气若游丝道。
大狗没有听懂，但是很给面子地又叫了几声。
门外传来一个温柔内敛的声音：“冰妹，别叫。”
听到这个声音沈九愣了一下，旋即复杂地看着面前这只眉清目秀的狗：“女孩子……？”
狗又汪了一声。
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简单的人，一身粗布麻衣，手上还端着一盆药材，神色无奈地看了过来：“不是说不要叫……哎，沈尊者，您醒了啊？”
沈九缓缓眨眼认出了人，慢吞吞地说：“沈垣。”
亦正亦邪的医者，妙手回春，据说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无论是正道还是邪道，只要钱到位，人就救，凭借一身本事独立于江湖中，谁也不敢动。
“是我，”沈垣受宠若惊地笑了一下，“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黑色的大狗看见这人进来之后就更加兴奋，此刻扑到来着的面前疯狂摇着尾巴想要求抱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直立以后能到人胸膛的大狗。
沈九想要坐起来，身上却绵软无力，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接着问：“多谢……只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沈垣露出了一丝八卦的目光，转向门口，“我觉得您问他会比较好。”
沈九僵硬地抬头，看到一袭黑衣的洛冰河面无表情地逆光而立，沉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如有实质。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死前亲了宿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