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眦末

3、第 3 章

　　在文人家山脚下那条溪流旁有一棵杨柳树。在乡村满山都是树木，除了每户人家圆起来的小院里种着各种果树外，山上还有大量的杉树和松树，而且大都是成片生长，远远看去尤为的壮观。在翻过一个山头的路旁还有一个青杠树林，每年这里结的坚果可是所有小孩们喜欢的玩具。在离文人家很近的地方听说还有一片桂花林，每到开花的季节，一些女生总喜欢折上一枝插在课桌上使得整个教室香气宜人。其他还有许多文人不认识的树木杂乱地生长在山间，然而在文人的印象里杨柳便只有两棵，一棵在小溪边，一棵在罗家井口附近。
　　一到春季，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溪边的杨柳经过一个寒冬过后正生机盎然时，奶奶总会让文人去溪边折上一枝回来插在水沟里。这是文人在村里过的第一个春天，对奶奶说的这他完全弄不明白。也许这是一个村里流传下来的古老记忆，世世代代的小孩在这里都会做这么一件事，就像端午会吃粽子，中秋会吃月饼一样，许多小孩都会很高兴做这件事。家里大伯有一个儿子在镇上读高中，很少回家，所以平时文人有什么玩的只有去找其他小伙伴。起初文人不明白其中的乐趣，只是听从奶奶的话到溪边折上一枝回来，他约上了李恪。
　　在一个暖暖的上午，晒着柔和的阳光走在整齐的田野里，蜜蜂成群飞舞发出的嗡嗡声使得这个地方不会太沉寂，他们期待自己将做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心中自是愉快的。春天的乡村是极为美丽的，对于眼前的美，文人和李恪还不能说出什么深刻的领悟，但在这种美的感染下，他们的步伐轻松而闲散。不会急于去做某事而匆忙前行，也不会因眼前的美景而不舍，停下来好生赞美一番。他们只是尽情地享受这大好的天气和大好的心情，以及继续进行插柳的游戏。
　　现在这个时节田野里尽是整齐的油菜花和麦苗。前者黄得鲜艳而亮丽，后者苍绿而挺拔。它们广阔而整齐地生长着，让人联想不到一点人为的痕迹。这也许就是乡村生活的真意，人们只是人为地给了一个开始，但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发展着。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传统”一词——一切都不是人们用主观意识计划而存在的，它只是在大自然里因长期存在而做的一种保留。插柳是奶奶记忆里的一个传统，而无崖村的生活本身也是一种传统。
　　他们来到了溪边，听从奶奶的吩咐沿着溪流往下走。这里的溪流很浅，水也很清澈，在远离城市的这个地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污染它的。李恪告诉文人：“你知道吗？夏天的时候我们可以来捉螃蟹。在水里的大石头下总藏着一只或是两只，运气好可以捉到不少回去炸着吃。”文人听后将这个主意放在了心上，对此十分的期待，真希望现在就是夏天了。
　　不久他们发现了那棵杨柳，那是一棵很粗大的杨柳，但枝叶并不怎么茂盛，现在正是树枝发芽的时候，看上去倒挺整洁。“你以前来折过杨柳吗？”文人问道。“没有，平时妈妈不让我一个人来溪边，不过爸爸带我来捉过螃蟹。”李恪说道。他们俩在树下很费劲地折了两枝，拿着他们的战利品高兴地往回走了。
　　与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他们是兴奋而急切地往回走。“我们快回去给奶奶看看我们的柳枝，她一定会很喜欢的。”文人在前面边走边催促地说道。“嗯。”李恪尽力跟着文人的步伐。两个小孩期待着奶奶的欢笑与表扬，但不知道还会有更多的惊喜等待着他们。
　　他们欢快地跑到奶奶跟前展示自己的杰作。奶奶接过看了看笑着对他们说道：“这是一个好苗子，把它们插到水沟里吧，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长出根来成为一棵真正的大树。快去吧。”“长成一棵树？”文人很怀疑地说道，“和溪边的柳树一样吗？会要多久？”“傻小子，就像你一样，终有一天会长成大人的。”奶奶笑着说道。李恪握着柳枝惊讶地看着它，并专心地听着奶奶的话。
　　文人家院子外有一个鱼池，池塘边上就是一条用于灌溉的小水沟，水沟常年流着细小的水。他们在水沟边的一个淤泥处插下了两枝柳条，此时他们只想快点看到它们活起来，证实奶奶说的都是真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文人和李恪每天都会来看望这两个即将成活的小生命。多少次他们都想摸一摸，就像照看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但都被对方制止了。起初两天柳条显得有一点枯萎，没有树上时的那种活力。他们都十分担心是不是自己失败了，或者这就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但这并没有使他们放弃，他们仍然坚持每天来看望柳条。慢慢的柳条恢复了生机，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知识。
　　一周过去了，枝条上的新芽渐渐地都张开了嫩叶，在这两个小家伙的心里它们终究是活了下来。他们不需要什么期待了，只要看着它们慢慢地生长。他们找来一根竹枝插在一旁作为比较，测量它们每天都长了多少。一天天地看着，他们不仅着急，而且好奇。
　　一天下午他们照常来到水沟旁讨论他们时常讨论的问题，但今天他们似乎想揭开答案了。“它们下面会有根吗？”李恪问道。虽然在这个问题上他俩的想法是一致的，但他还是问了。
　　“奶奶说树要有根才能生长。”文人答道。
　　“那如果没有根有一天它们会死吗？”李恪问道。
　　“可能会吧。”文人答道。
　　“那它们会死吗？”似乎若没有有力的证据揭晓答案，他们会一直纠结下去。
　　“那我们拔起来看一看它们是不是真的长根了。”文人终于说道。
　　“它们万一长根了，拔起来会死吗？”李恪问道。
　　“不知道。”文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就看一下吧。”
　　李恪果断地点头答应了。他们俩不假思索地拔起了各自的柳条，眼前的事实打消了他们所有的疑惑，两枝柳条都长出了细短而密集的根。此时唯一牵绊他们的便是害怕被再次插入的柳条会死去，然而两天后两枝柳条完全枯死了。所有的期待和疑惑就此结束，也许正是因此在文人的记忆里能发现的杨柳就只有两棵——一个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孩子如何能耐心地守护另一个小生命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