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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医者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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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
暖阳高照,给无边的寒意明目张胆地透了光,晃得人身暖心更暖。
近些日子有位活神仙分文不取,回报不求地悬壶济世。医治的皆是贫苦百姓,或是街头浪荡的乞儿,无风不起浪,那么几天下来,声望皆收,病人都称他华佗再世。
今日一如往常,那位活神仙不卑不亢直接往地上搁一张桌子,拿着凳子往斑驳树影下一坐,大有五绮摆摊做媒的架势,等着病人排队看病。
他紧锁眉头,认真地给一已然是风烛残年的老者把脉,须臾后,眉头舒展,松了紧悬着的心。道:“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我给您开些药,喝上三天便可痊愈。”
老者双眼不利索,看啥都有些昏,恍恍惚惚的,不真切。他眼眯成缝,露出几颗松松垮垮的牙,笑道:“谢谢杨公子…您可真是仁心仁术啊!”
这位华佗再世的活神仙便是杨宜春,长着一张干净温和的脸蛋,净的透白,似银似水晶似举世无双的汉白玉。
杨宜春有些腼腆地笑,“不敢当。”
排在老者后身的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情至深处,真挚地开口道,“怎么不敢当?这是该的!杨公子您啊,就是杏…那个词咋说来着!对!杏林高手!简直就是佛祖救世观音下凡呐!”
杨宜春听不得夸,每逢被捧上神台时,他只能抿着唇笑或是柔着脸点头,吞吞吐吐地推辞。这人的一大特点就是每当羞起来,就喜欢抿唇笑,讲话也会变得磕巴。
正如此时,杨宜春磕磕巴巴,“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只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老者摸着乱杂的白花胡子,“杨公子年纪轻轻便懂得济世救民,一心向善,苍天定不负善者。”
杨宜春褪去了羞涩,神情若有所思,嘴角带着淡笑,“承你吉言。真不负就好了…”
杨宜春来者不拒,不拒来者。今日无异于往常,因贫苦病人太多,以至于整日都忙的不可开交。
反复地叮嘱病人用药时的注意事项,长时间的交谈让他口干舌燥,却连杯润喉的茶水都没时间下肚,午饭也只是草草喝了几口稀粥。
分明是正值寒冬,内衫却被细白嫩肤浸出的层层薄汗染湿。等到了深夜,病人所剩无几,这才又被寒意席卷一身,冻得入骨。
他忍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耐心十足地给最后一位病人把脉。“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他依旧柔着张脸温声问道,像是没脾气。
最后一位病人是个中年男子,衣裳上的补丁密密麻麻,显然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那男子咳嗽几声,缓过劲后细细道来,“我这几日咳嗽不断,且一会发冷一会发热,全身像是被蚂蚁爬着啃着,痒的难耐,精神状态也不好,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我妻子还说我睡着之后还随处走动,像是梦游一样。”
杨宜春探着他的脉搏,觉着无大碍,跟白日那位老者的症状有些像,再仔细把探一番,他下了同样的定论,“咳嗽不断以及发冷发热应是染了风寒,至于精神状态差是休息不好精神紧绷所致。”
男子用手掩着嘴巴咳嗽不止,闻言点头。“那我要如何?”
杨宜春拿出纸包着药递给他,“这副药熬着喝上几天应该就无碍了,还有多注意休息,勿要操劳过度。”
男子小声应着,接过药,又是一番颔首道谢后才晃着身子离去。
屹立百年历经沧桑的古树下只剩一人的身影。
杨宜春站起,伸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显然是疲惫至极,借着扑来的月光以及街道明明晃晃的灯笼映出的朦胧微光收拾东西。
须臾,死寂的夜里没了人声,树底下也彻底没了人影,白日那幅人潮拥挤的光景藏了起来,只剩张牙舞爪的树影随风颤动,又荡起一幅光影交加的画。
夜半三更,皎洁的月同死寂的夜格格不入,索性来了个阴云蔽月,把光丢了个彻底。
黑墨尽染的寂夜里,无名小院燃起了星点灯火。陈英一个混吃混喝的死酒鬼,住着家里二老逝前留下的小破院子,媳妇没娶到,勉强混生。可偏生这混子不务正业,一天天的没个正经活,好赌又好酒,癖好没一样落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一如往常,陈英拿着赌赢的钱,去酒楼胡吃海喝,喝了个酩酊大醉,落了个烂醉如泥。
酒大口地灌,尿也不停地来。喝得醉生梦死的人姿态丑陋地斜躺在木榻上,浑浑噩噩地睡着,硬是被尿给憋清醒了。
黑灯瞎火的,他歪歪扭扭地站起,摸着黑燃起一支蜡烛。就着微弱的烛火,踉踉跄跄地步去茅厕,尿憋的急,却抵不过醉意,步伐怎样都快不起来。
疏解完后,舒服得神情都舒展开来,正一边勒着裤腰带一边往卧室走去。却猝不及防地瞥到一点黑影,似人影又似树影,又或者说…什么都不是…
自个这副醉鬼德性自个清楚,陈英以为自己是醉鬼横行,头昏眼花,看不真切罢了。毫不在意地又晃着身子往前走,黑影却又显而易见地一闪而过,惹得他不禁一顿。
待他想再次无视时,影子斜照于前方,一人独居的一方小院里,霎时间却不止一个身影。他看着含着杂草味的黄土上映着的两个身影,顿时明亮了浑浊的双眸,又惊又怒地回头。是谁趁着夜黑风高夜闯民院!
震惊,恐惧,害怕,以及恶心感遍布全身,惹得烂醉如泥的醉鬼都精神抖擞,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麻了个全身。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什么?
是人吗?是鬼吗?
准确来说是不人不鬼!
眼前“人”的外表同正常人无异,至少没有长出奇奇怪怪的非人器官。身着打满补丁的破衣衫,皮肤皱皱巴巴的,像是被活活抽干了血,肉都没剩多少,皮包着骨,连骨骼的形状都一览无遗,看着瘆人。
瞪目呲牙,眼白混着血丝,狰狞又无神地瞪着,快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露出口森森白牙,像是蓄势待发,随时都要把人给拆吃入腹,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似人似鬼的外表唬的人够呛,只能勉强看出是位男子,年纪不轻。
陈英惊愕地后退,一时间蜡烛在惊慌失措中坠了地。他惊恐地看着那非人非鬼的“怪物”,强制性平稳呼吸,壮着胆子开口,“你…你是谁?!黑灯瞎火的,来我家干嘛?!偷东西吗?!”
眼前这长相丑陋可怕的“怪物”似是没听懂他的话,但却像是闻到了绝味佳肴的浓香,兴奋地舔着干蔫又毫无血色的白唇。直接往陈英扑了去。
干枯的十指掐着陈英的脖颈,明明是毫无血色又细瘦的十指,劲儿却像个健壮大汉,仿佛再用些力就可以把脖颈给当场折断。
陈英哪想得到这怪物玩意会突然向他袭来且手劲大的惊人,窒息感充斥着大脑,呼吸都难如登天,他挣扎着企图掰开掐着他的脖颈的十指,却像是以卵击石,落了下风,逐渐成为待宰的羊羔。
等陈英呼吸困难到快要窒息而亡时,谁知那怪物又突然松开了掐着陈英脖颈的十指,游刃有余地玩弄着掌中猎物。
陈英没了束缚,摔在地上,呼吸都没喘匀,便猛地用力爬着想逃离!想逃想疯了!脑子里恐惧与求生欲持平,直觉告诉他,再不跑就会落得个死无全尸!
此时他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撞破这个让人心寒的夜。
可那个可怕的怪物没有给陈英机会,眼疾手快,极为利索地抓住陈英的腿,将他慢慢拉回黑暗,把他拉回被恐怖支配的时刻,将唯一的一点希望泯灭在了陈英的哭嚎中。
最后,将这长寂的暗夜撞的支离破碎的不是希望,而是男人的哭喊声和血溅四方的身体被活活撕咬的声音。
夜寂的厉害,连舔着血嚼着骨的细微声音都能传入耳。
尖叫声惊飞了一枝一树上的鸟儿,霎时间院子里找不到任何生气,只剩破败,只剩四分五裂残缺不整的尸体破碎地躺在血泊里,映了个通红,腥了个满院。
那吃了血啃了肉的男人,在拂晓前离去,一夜荒唐终归为平静,似是无事发生,似是一夜平静,可这院中的残尸又是一个明目张胆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