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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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脖短，早回暖。
有人暖，有人寒。
虽然满怀重逢的喜悦，可又不能单纯地说只有喜悦，也不能说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除了暗夜的基调是一样的郁色，苏郁和当时是一样有些沉郁。
其他的，都不一样。
苏郁幽幽地看着不发一言的向阳，他说他知道，他一直在说知道，可是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句“你不知道”在他的心底咆哮得更是如雷。毕竟，让他过不去的是，当时自己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一个。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一点，如果有如果……
那时还青涩的他因为一段异地恋而分手从而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中，那时的他在大山里生活了一个月以后已经没有那么难过，那时的他与支教团队产生了不舍的情愫，所以分别时喝的酩酊大醉。
抵达西安的那一晚，他在房间迷迷糊糊地睡着，却被向阳大力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以后又被他焦急的眉眼给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她……余兰病了。” 向阳是真的急了，口中喘着粗重的气，裤子口袋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但他没管，只是靠在门口稍喘了一口气，然后一样一样极有条理地吩咐，“是发烧，你帮我去附近的药店买退烧药，还有伤风感冒药……”
瞌睡顿无的苏郁那时并不觉得那张脸上的焦急有任何问题，毕竟大家都是朋友，担心也很正常，直到他买了药回去。
房间门大敞四开地开着，就是为他而开的。房间里的向阳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却丝毫没有察觉地坐在床边，橘黄色的床头灯都没有缓和他难看的脸色，而床上的小姑娘被他用那白色的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苏郁把那包药递到向阳手里，然后站在床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他亲眼看着，他把她照顾得很好。
一粒一粒地掰出三粒药摊开在掌心上，端起床头柜上提前晾着的一杯水，认真仔细地吹了又吹，然后即使洁癖，他也不管不顾，毫不在意地半跪在房间的地毯上，轻轻把她唤醒，声音是极致的柔和。
苏郁当时知道得不是那么特别清楚，他傻傻地看了看床上因为生病睡得昏沉沉的小姑娘，又看了看那张跪在床边尽显担忧的脸，隐隐之中感到了端倪的初现。
等她吃了药又迷迷糊糊睡下，向阳又伸手探了探额头才彻底松了口气。在那片灯光下，过了很久向阳才慢慢起身，拿着那条白色毛巾转身走去卫生间，一遍遍用力拧，跟他说的话也说得一字一顿。
“我得走了，那边、有急事，她……” 话还没完，电话的震动又响了，向阳失神片刻，直接挂断，说得隐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等她好一点我就走，接下来的一路，麻烦你照顾好她。”
苏郁懵懂地点头，在那双深邃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不舍，还有化不开的难过。他开始隐隐知道了，床上那个小姑娘，对他很重要。
现在他回来了，这么突然，而且她还哭了，苏郁心头的无力好像一直都在。
通勤车上前前后后的人有序下了车，向阳跟着苏郁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声音因为口罩的阻隔更闷了一点，“这一路，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因为你是朋友。” 走在前面的苏郁脚步微顿，目视前方说得认真。然后慢慢转过身，眼里的严肃逐渐变得锋利，“但我照顾她，不是因为你，你的这个很好，更不是我想要。”
两人一前一后对立，隔着不算远的距离，这样的话让向阳两眼微眯，戾气只有一瞬而已，一字一字，也变得犀利，“我都知道。”
向阳试图克制情绪，也试图调整呼吸，可是他做不到。他侧过身，在越过苏郁的那一秒，声音深沉，“但你是朋友。”
说完，一步一步拖着疲惫的走伐头也不回，他身后的影子和当年一样细长到难忘。他说他都知道，这让苏郁更是无力。
其实他也……什么都知道的。
那一天晚上尤其地冷，因为下了一场大雨，这么多年过去苏郁一切都还记得。身穿短袖就下楼买药的他冷得想回自己房间拿件外套再过来，于是他起身想要离开。
刚刚推开门，他突然想起向阳浑身上下淋湿的衬衣，他想要回头提醒向阳换身衣服。入眼就是向阳背影的落寞，只坐在床边的边缘，一刻不离地守着。
那份认真，让苏郁不敢向前。
房间的门自动地关上了，咔哒一声，仿佛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她们。
可他没走，他看到了。
他看到向阳手上的湿毛巾从她脸上一一滑过，所到之处都能暂时将那张小脸上原本的通红遮盖，额头、脸颊、下巴、还有她发白的唇。
最后的最后，是落下的一个吻。
那个细长的影子在亲吻，很快，快得有些离谱，快得就像是他自己的错觉，但他还是记在了内心最深处，很多年。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慢慢的，他发现了她所有的好，善良乐观，体贴入微，坚强勇敢，又能温暖人心。说话声音柔柔的，但不经间冒出几句话又特有想法，还能把人逗笑，更能把这颗心填满。后来他就真的开始相信，那是错觉。
那个过去，并不止有他们两个人，明明他也在的，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的故事，他们两个人的过去，这是他过不去的。
他不知道，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是他不愿，不愿去了解。
毕竟这么多年，这个人他都没有回来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他回来。他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再回来。
所以面对那人的一秒，除了喜悦，还有不安。面对那人的知道，除了无力，他还有惭愧。
原来那人依旧，这么多年。
能够温暖人心的永远带着温度。比如此时明媚的阳光定格在脸上，比如离开的时候从车窗里看见的那些人的眼里都洋溢着笑，又比如这一个多月酒店每天都会送过来的一杯泡着金银花的热水……
这个春天开始变暖，这个城市开始复苏，这个世界依然美好。
“你…… ” 苏郁斜睨着她，问得小心翼翼，“不和他告别了？”
“不了，那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向阳他们这些医生应该很忙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余兰闭着眼懒洋洋地靠在大巴上晒着太阳。
原来经历过这些不可抗的不美好以后，那些人为的不快都是自寻烦恼，她开始豁然开朗。
看她的淡定不像是假装，苏郁有点不解，“你们……？”
余兰慢慢睁开眼，字斟句酌，说得认真，“苏副主任，身为记者要咬文嚼字，你问的不该是你们，而是我们。”
“……” 苏郁沉默。
余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缩在座椅靠背，给他解释得详细，“如果你问的是我们三个，那我们还是像家人一样的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如果你想问的是我和他……”
她伸出食指放在面前轻轻晃了晃，说得自然，“那就不存在你们，因为我是我，他是他。我和他没关系，我们从来都没有我们。”
余兰像说绕口令一样认真地解释着我们和你们的区别，苏郁全都听明白了，可他依然不太懂，他问得直白，“你是生他气了？”
主任不愧是主任，直接就被看穿了，余兰不可思议地笑了，慢吞吞问出了三连问，“生气？我为什么生气？你哪里听出我生气了？”
“……” 没得到回应。
余兰有些尴尬，把头扭向车窗那一边，她看着后退的街景，那些气奇迹般地渐渐释怀，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本来那些也不重要。
对他来说，本来自己就没有那么重要。而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有喜欢可能也没剩下多少了，更何况他也没有亲口说，再说很早以前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自己还算幸运，时隔多年，还能看到结果。
如果爱而不得，就不该再爱了。如果他没有信守承诺去等，就不该再执迷不悟了。毕竟他的月亮不是我，那他也就不是我的太阳了。
他就像此刻的阳光一样，只是曾经照耀过我而已，不是么？
反正，不用难过，前面一定有路。
她松了口气，这次她把这四个字说得十分轻松，“我没有气。” 然后拿出手机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跃，像晃手指一样晃了晃手机，眉眼放松也自然，“Over。”
这样的她，让苏郁的世界看到了一缕光和希望，原来结束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与此同时，向阳终于收到了这么多年里来自她的第一条消息，连手指尖都透着惊喜，可是打开——
是她的再见通知。
【向阳，我和苏郁走啦，以后你来B城，只要我在，请你吃饭，随时安排！】
【看你辛苦就不和你当面告别了，你注意安全，我们是伙伴，永远不会忘。】
【我现在变得很好，至少自己很满意，托你的福，我也祝你幸福，再见啦。】
明明说的是再见，却有那么多铺垫，那些铺垫看似以后会有很多关联，实际上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大家都会说的语言。
“以后见”，“随时约”，“会想念”，“不会忘”，“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这些所谓的礼貌告别语，其实真的只是礼貌一下。
说出来不过是想让离开的人更加心安理得一点，给留下的人一个再见不难的幻境。这样的话往往不能当真，因为最真实的一直都是最后的那两个字，再见。
可是这个再见很不同，向阳看着它浑身冰凉。她变得很好，至少她自己满意，这个好无关他人，即使正如我所望，也仿佛置身于冰窖。
这个好是拖了我的福，所以只和我沾了一点关系。然后她也祝我幸福，她说的是也，所以她现在很幸福。
然后是再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四月，倒春寒，来势汹汹。
向阳只觉得尤其寒冷。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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