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前面有路》必予蔷薇

23、第 23 章

　　哈利波特的金色飞贼上刻着，“我在结束时开启”。
　　所以飞贼代表复活，代表“每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

　　“余记者才下班啊……哦不对，您现在可不是记者，是主持人了，快递您拿好……”台里门卫大叔拿出一个小快递盒递到余兰手上。

　　余兰把它塞进包里道谢连连，转头离开的时候还听到大叔在背后叹了口气，“哎，现在这外地的小姑娘一个月为了挣个两三万，还真是不容易……”

　　一个月哪能挣得上两三万呀，余兰心里合计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是大爷话里的心疼还是让她感动。

　　人生就好比疫情，绝处逢生的同时也总给人带来希望。最美的五月天里，能够温暖人心的温度总是来自于陌生人。

　　2020年，终于开启。

　　虽然开始得有些晚，但好在喜事连连。

　　全面复工以后苏郁又升职了，从记者部的副主任晋升到了主任。余兰却转去了主持部，领导不再是苏郁。她终于迈出了记者型主持人的第一步，不用再去全国各地跑新闻现场，而是坐进了新闻直播间。

　　她扎根在了这个诺大的B城，不过涉足新的领域让她的生活充实也甘愿，繁忙的工作让她对他的食言渐渐开始心平气和。

　　毕竟这是她改变不了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愿意的事情。她愿意相信，她愿意等，她不怪他。只是偶尔闲暇时，她才会迷茫，迷茫那人说的，你没变。

　　【你很好，你没变。】

　　他回复得有些晚，余兰都已经入住隔离酒店好几天了才收到。当她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立刻就捏紧了手机，有那么一瞬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呆望着那行字，只觉得头皮发麻。

　　还真的是没变，他的信息依旧让她毫无头绪。

　　她还记得那么多年之前接到他那条不辞而别的留言时，自己整个人就是又难过又无措又失望，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但因为当时他说的是未央，所以余兰其实是有点开心的，因为她知道‘未央’的意思。

　　所以当时给他回的是什么……哦，是【一定会的】。

　　结果他没回，而且一直都没有。

　　后来她还特意查了很多资料，就像是要给出充分的证明一样，证明自己理解的没有错，证明她是对的，证明还会未完待续的。

　　当然后续还是有的，是隔了好久好久的以后，他发来的一句快乐，陌生又突然。

　　她没回，因为有些气，也不知道要回些什么。

　　再然后就是这么多年的每一条快乐，这些快乐让她说不清到底是该快乐还是该难过，毕竟在那朵花的加持下，每一句都证明着自己的那点盼望，还有希望。

　　那点希望本就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变得无望，直到突然某天再次遇见，身边还站着别的月亮。再用这样的口吻就会让她有些麻木，甚至连原来他身上那抹自带的光都消失殆尽。

　　果然，记忆里美好的样子都经不起岁月的推敲，所以余兰当即就回了他一句，【谢谢。】

　　果决也利落。

　　一切从谢谢开始，一切到谢谢而止。

　　清晨。

　　刚刚结束工作的余兰坐在公交车上难得放空，又到了她的困顿迷茫时间，所过之处是刚刚苏醒的城市，是高楼林立的清晨。

　　让她迷茫的，就是这个，没变。

　　电话响起，打断她思绪，疲惫的眉眼涌起不自觉的笑意，“喂，早安呀……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体没有任何异常……真的没骗你……我现在已经回台里上班了，最近转部门了有点忙才没有打电话，上周开始主持午夜新闻还不能太适应，不过好在你和老爸现在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了……”

　　电话另一边深沉的爱让余兰止不住喋喋不休，“我不累，真的不辛苦……给你买的按摩仪用了吗？舒服吗？……舒服就好，咱们家生鲜店生意怎么样？……你们两个口罩一定要带好，生意再好也还是要注意安全……我下车先不说了，等会儿睡醒再打给你。”

　　没变的是家人总是温暖。

　　从公交车站走到小区门口只需要十分钟，她走到门口时一眼就见到了苏郁开出来的车，余兰透过摇下来的车窗和里面开车的人打招呼，熟捻地打趣，“主任上班了？”

　　“嗯，刚下班心情好像还不错？回去喝一杯牛奶再睡。” 苏郁悉心嘱咐。

　　余兰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没往深处想，向他摆了摆手，“好的，慢点开，路上注意安全。”

　　没变的是老友就在身边。

　　回到家里的余兰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件快递，拆开盒子以后竟是一个黑色的首饰盒，上面印着亮眼的英文——Harry Potter。

　　哈利波特的光有点刺痛她的眼睛，也只有向阳才知道自己喜欢哈利波特。

　　余兰轻轻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璀璨耀眼的金色飞贼项链，项链上面刻着一串英文 ‘ I open at the close’。盒子里还有一张手写的卡片，上面写着，“你就向前走，我就在这里。”

　　是他的字迹。

　　当时支教的时候，余兰不止一次地看过向阳备课的教案，写得密密麻麻，整齐又干净。当时上课的时候，余兰不止一次地看过他写的板书，字迹龙飞凤舞，端庄又大气。后来，余兰不止一次地盯着那朵花里的三个字，失望又久久不能忘，所以她再熟悉不过。

　　大三在广播电台兼职做夜间广播时，曾有人在一个寒冷的夜里送来了一个暖宝宝。从那时候开始，一模一样的卡片她收到过无数次。这么多年过去，从广播电台到现在B城电视台，一直不断。

　　这样的卡片陪伴她度过了所有受挫和重要的时刻，她知道就是他，尤其是那句话，实在太明显，可是他从没有露过面。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我在结束时打开，应该就是结束的意思吧。

　　没变的还有他一直以来的支持。

　　有这些就够了，所以有多幸运，一直有人温暖，一直有人带领，一直有人支持。此时的窗外再也不是倒春寒，她满足地睡去。

　　梦里还是梦见了那朵橙色的玫瑰。

　　迷迷糊糊中那朵娇艳欲滴的花儿谢了，变成了一张满是伤痕的纸。梦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熟悉的眼睛，只有一身纯白的、戴着口罩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向阳，还有站在他身边的月亮。

　　所以她能说的只有谢谢。

　　正午阳光绚烂得一点都不比那朵凋谢前的玫瑰少，她被那缕耀眼的阳光叫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床头柜上的那张褶皱旧便签纸也被她顺手收进了抽屉。

　　同时，手机微信上还有一条苏郁上午就发给自己的新消息，【一起吃顿晚饭？】

　　因为职业的原因，晚饭更适合他们的。晚饭过后，苏郁下班，她上班，所以这样的约饭在他们之间稀疏平常，平常到余兰从不会多想，云淡风轻地就回了一个，【OK】

　　车外的夜景实在迷人，夜空中的星月也散发着独特的光。

　　余兰一如往常地下了公交车，只要走过一座天桥就能到达，她的脚步更加轻快灵动。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电视台的大门，只不过，今天有些不同。

　　那大门口伫立着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形，此时橘黄色路灯下形单影只的落寞与这座城市的霓虹格格不入。

　　隔着大老远，余兰就看到了，离得越近越清楚地看见这个身形，她甚至惊愕得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就开始脚步微顿，然后脚上仿佛有千斤重，直到终于走近。

　　“你……向阳？”
　　“嗯，是我。”

　　等了很久的向阳终于还是等到了她，除了因为口罩阻隔声音显得略闷以外，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惊喜，连地上的影子都沾上了一点喜悦。

　　但和他的喜悦相比，余兰站在原地，尴尬得像个傻子。

　　“唔……你……”
　　“Luna，我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依旧像是淙淙的流水，一直流进她的心上。这个英文的名字被他说得格外好听，瞬间把余兰拉回到过去。而这句回来，亲近得好像他从未离开。他的手也在下一秒落到了自己的头顶，轻轻地在发丝上揉了一揉。

　　好……好熟悉。

　　余兰错愕到一动不动，可是下一秒，她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她抗拒地立刻偏过头躲开，浑身僵硬，尴尬地“哦”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疑惑地看着他。

　　那只被她躲开的手尴尬地依旧停在半空中，然后无力垂在他的长腿两侧，板正地一动不敢动。

　　余兰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动作，连他眼底滑过的那一抹失落都没有错过，可是一秒以后那失落瞬间变得明朗，明朗得有些刻意。

　　顾及到他失落的情绪，余兰思忖了两秒，“唔……我现在是短发了，发型很容易乱。”

　　所以，你不要碰到我。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乱碰，你短发也很好看。” 通透人心如向阳，他好像立刻就能察觉到她心中最真实的所想，也能给自己找台阶找得尤其自然，然后他开口，突然说得深沉又悠扬，眼里有温柔的月光。

　　“余兰，我回来了。”

　　懵怔中的余兰楞楞地看了他几秒，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以后脱口而出，“你回来，我欢迎。”

　　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坦荡无余，眼尾还努力地朝他弯了一下，证明那欢迎是真的。

　　然后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别人约好了晚饭，那我就……先……”

　　要全身而退的话被向阳小心翼翼的问话生生打断，“你说过的，‘请我吃饭，只要你在。’ …… 这句不是骗我的吧？”

　　“没……可今天实在是不凑巧，我和别人先约了饭，所以抱歉，只能下次。” 余兰有很直接的借口去推拖，她也抱歉得坦然。

　　“所以你说的，‘随时安排’……这句才是骗我的？” 向阳问得依旧小心。

　　“不是，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 余兰望着他，说的铿锵，为难地继续，“可是我今天是晚班，你看……”

　　“我特意来了B城，人生地不熟，只认识你和苏郁。” 向阳的声音里有点可怜。

　　他那生怕被拒绝的样子让余兰忍不下心拒绝，边说边匆匆地向前走，“我就是和苏郁约了晚饭，你可以一起来，毕竟我们三个好久没见了……”

　　余兰走的很快，没几步就把向阳落在了原地。

　　望着她的背影，向阳心想陈杉的主意果然管用。她真的一点都没变，几句可怜就能让她善良到心软。

　　他默默跟上，直到跟着她来到餐厅，所谓晚饭和他以为的不同，也和余兰她自己以为的不同。这明显是早有预谋的告白现场。

　　这种场合不适合出现三个人，因为每个人都会诧异到尴尬。

　　余兰的诧异是愣在原地，苏郁的诧异是失落和沮丧，向阳的诧异是立刻恢复的正常。

　　一直愣在原地的余兰让向阳紧张到捏紧双拳，好像她的一句话就会成为他多年的审判。

　　面前温馨的场景和与之完全不可匹配的尴尬齐来，余兰慢慢从震惊中终于抽离，话说的断断续续，“苏……主任，我……”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就是对那个人没有心思，只有朋友之间的抱歉。

　　“对不起，真的……”

　　不是，真的不是，果然不是。

　　这么多年来，向阳终于松了一口气，恢复的理智让他偏过头去帮她解围，“你不是说今天是晚班？快去吧，不然一会儿迟了。”

　　余兰低低地‘嗯’了一声，歉意地望着对面，又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极有深意地扫了向阳一眼，轻轻道了句，“谢谢。”

　　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