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舞台事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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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心中的警铃如何大作，时针依然忠实的向下转去。
诺亚迪克号，后台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诶，你们谁见着我琵琶了？”
“谁那么缺德把桃木剑扔路中间？我鼓锤呢？”
“那剑是我的！辟邪不知道？”
“中国剑辟外国鬼？真有你的。”
“可别说了，回头他换大头蒜怎么办？”
离正式演出不到一小时，幕后一片兵荒马乱，各地方言交杂一片。柳芊绫扯了扯唇角，向着艾伦强笑:“他们正在讨论……怎么达到更完美的演出效果。”
艾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令人敬佩的艺术家。”
“对对，艺术家，艺术家……”
被迫旁听全程的何路:“……”
半哄半骗送走艾伦，望着面前的一团乱麻，柳芊绫选择闭上双眼，忍辱负重。
何路重重叹气，忧虑道:“你确定没问题？我怎么觉着悬呢……”
柳芊绫保证得有气无力:“只要不发生舞台起火，游轮触礁，表演者当场吞剑，犯罪顾问夺过话筒激情洗脑……种种极端情况……引起轰动应当……不是难事……”
何路闻言，环顾四周。
整场表演的女主角，肖肖，年仅十五岁，但演出经验丰富，其中杂耍一项就占了她演艺生涯的百分之百。
此时，她拿指甲盖顶着剑柄，百无聊赖地颠了颠，剑身竖着，颤颤巍巍，抖得像何路的心。
琴师老头弓着腰，为找着方才崩掉的一截琴弦而来回绕圈，眼睛恨不得贴到地板上，变成一台高功率吸尘器。
而总负责人，闭眼半靠在桌旁，是四大皆空的模样。
何路更觉不妙。
柳芊绫若有所觉，睁开眼，目光略过何路，径直向大厅中央的摆钟望去。指针在她的目光下一抖，颤抖着跳向下一格。
下一瞬，浑厚的钟声响起，声浪压着空气，向四周悠悠推开，一波又一波。
台前的幕布缓缓拉开，隐约露出几个绰约人影。舞台的灯光未明，唯有宝石切面折射出些许亮光，于一片昏沉中闪烁明灭。
台下的嘈杂声忽地平息下去，有脚步声自对面包厢响起。阿尔伯特收回投向观众席的目光，朝对面望去。
与此同时，柳芊绫刚把后勤杂务全盘甩给何路，自己上楼，打算与爱丽丝一起，以观众的视角审视这出舞剧，方一进门，便正对上阿尔的视线。
阿尔伯特朝对面的小姐点头示意，小姐却不承情，目光在他身边的空位上逡巡一圈之后，抿了抿唇，不再理他。
虽说没有要求谁必须出席，但三个莫里亚蒂，只见到一个……柳芊绫顿感不妙。但这直觉过于飘忽，难以抓住头绪——她也不愿在当下，在这场处处需要操心的演出结束之前，把精力放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上。
柳芊绫叹了口气，扭头，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丝竹之声渐起，光影也随之渐亮。但就整个舞台而言，这光还是颇显吝啬，如隔着纸窗燃起的烛火，只堪堪照清了台上人的面容，与剪影之上的晶莹坠饰。
台上总共一男三女，男人作王侯打扮，衣衫却凌乱。他举着酒樽，餍足地眯眼，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大有些举杯邀月的意思。他身旁，依着一个窈窕的舞姬，他走几步，舞姬也要轻飘飘地跟上，腰间，朱红的绸缎被气流微微掀起，扫过脚踝。
箜篌被轻轻一扫，乐声袅袅，青烟一般，丝丝缕缕地钻入耳膜。如果说，那男人身侧的舞姬依人，那么剩下的两位依的就是缠绵的乐声。她们顺着乐音抬手，旋身，裙边的银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瞬的光耀。下一瞬，就连她们自己，也没入了黑暗。
接下来，男人与舞姬的主场。仅凭二人的肢体与配乐的节奏，荒唐而奢靡的夜宴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柳芊绫抽空扫了眼四周与楼下——反响不错——不论在他们眼中，目前剧情的发展偏向于三级片还是艺术片，反响热烈总是好事。
目前为止，计划稳中有序地向前推进着——这一演出将会成为未来两个月的杂谈话题，接着，在她的推动下，潮流的发展方向将逐渐偏移，剧院大可顺势而为，这时候推出较易接受的地方剧种，最后……轮到她的老本行。
脱离这个麻烦身份，重操旧业的日子在向她招手！等到剧院脱离她的影响也能站稳脚跟之日，就是克莱因身死道消之时！
柳芊绫有些雀跃地敲了敲栏杆，面上神色却丝毫不显，仍然皱着眉，盯仇人一样盯着台上人影。
爱丽丝从未见过那堪称兵荒马乱的后台，仍对这场戏目抱有原始的期待与好奇。
“只有两个人，就能演出一整个宴会的气氛吗……好厉害……”
“我们缺人。”柳芊绫打断得斩钉截铁。
“那刚才下场的……”
“摆阵用的。”柳芊绫打断得毫不留情，“那俩除了摆手转圈走位以外，还干过什么？”
爱丽丝沉默半晌，犹不死心:“那现在这两位主演……”
“一个是演黄梅戏的女旦，会点儿武术，硬拉上来的，所以你看，她的步法，完全是醉拳和二人转的杂糅体。”肉眼可见，说到此处，柳芊绫的痛苦面具加深了。
“至于那个大叔……你可以把他看作，人类极限动作表演艺术家——和接下来出场的女主角，来自同一个杂技团，且具有血缘关系——所以说，你接下来会看到，父女互搏的精彩画面。”
交谈间，洁白的光芒照亮舞台后方，那个被当做背景板的屏风之上。清楚地映出一个盛装的剪影。
与此同时，远处忽传来两声琵琶，挤入靡靡之音中，冷肃凛冽，如同突兀出现于宫宴之中的人影。
男人微微偏头，脸上的笑容忽而隐去，冷光乍现于那双耽于酒色的眼中。
气氛微微紧绷起来。
乐师将琵琶一扫，屏后影子也随之将折扇一展，舞姿利落，透过屏风，能看见她腰间，随着旋转轮番扬起的宝石。
半透的屏风被两边牵引着分开，方才隐而未发的光芒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自她头顶奔涌而下。素白的灯光如月色下的溪流，由她发顶银簪开始，沿着发梢，一直淌到裙摆的银丝。
琵琶一声，两声，断断续续地响。被光所簇拥的女孩一步，两步，时机卡得极稳，似是踩在琵琶弦上前行。
三步之后，她停在舞台中央，妩媚一笑，矮身向男人行礼。琅佩叮当。
男人的警觉因这示好性的一笑，荡然无存。他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扬了扬手，示意这新来的美人献上一舞。
美人颔首，扬扇。
琵琶声散于缠绵的乐声中，好似从未存在过。
爱丽丝倚着护栏向下望，众人的目光随着翻飞的折扇而动，环顾四周包厢，看起来也都是入迷的模样。
她能看出来，这场演出必将获得圆满的成功，它的精彩程度比主创者所估计的，高出一大截——但不幸的是，主创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仍然在她耳边，继续着她持续了一整场的大呼小叫:
“完蛋了完蛋了！角度，角度啊！出场角度不对！全场只剩三个人，走位都能出问题吗！”
“打光，打光！就照半边！全照亮就不像月光像浴霸了！”
“原本的效果，是光照亮一半身子，剩一半撒在地上，然后她举扇子的时候，正好把那一半盛起来——光打在泥金扇上，效果绝对绝佳——结果呢？光全冲着头顶去了！”柳芊绫咬牙切齿。
同一场表演，一无所知的观众会收获精妙绝伦的艺术盛宴，而演出的创作者，参与者呢？——留给她的只有突突狂跳的太阳穴，和激流勇进的血压。
台上，琵琶和鼓声不知不觉间加入到伴奏中来，泥金折扇翻飞的速度更快，在光下，折射出一道又一道金影，扰得人应接不暇。
一连串急促的琴音响起，女孩足尖一点，轻飘飘跃至长桌尾端。她把抛起的折扇稳稳接住，握着扇柄向后一甩——伴着破风声窜出折扇的，分明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
台下一阵惊呼，男人身旁的舞姬慌不择路地退场，宴间弦乐也戛然而止。
鼓锤一下一下砸向鼓面，琵琶弦轻颤不止，女孩快速接近长桌的另一端。
鼓声迅疾，连成一片，男人慌忙之下，在千钧一发之刻拔出他的佩剑，来不及思考，便朝着不速之客狠狠劈去。
女孩速度不减，一个旋身，左腿勾起，右足足尖正好点在对方剑尖。
鼓面被重重一锤，女孩的剑横向一扫，就在这时抵在他颈前！
不再有乐声出现，台上两人也维持着动作。
一秒，两秒……
“Bravo！”喝彩声才反应过来似的，爆发开来，柳芊绫松了口气，靠回椅背。
久久不息的掌声下，柳芊绫揉着太阳穴，喃喃道:“这里没出问题的话，就算稳了——就算后面出现舞台事故，也不能撼动这一幕带来的……”
欢呼声忽然平静下去，安静中，不安的情绪悄悄蔓延。柳芊绫奇怪地直起身子:“怎么回事？不会真出事故了……”
升降台上的，是谁？
柳芊绫猛地站起，袖口打翻了桌上的柠檬水。
站在幕后的何路飞快回神:“拉幕布——”
来不及了。
“杀人了！！！”比何路的指令更先一步打破寂静的，是观众席的尖叫。
人群骚动起来。柳芊绫的手又按上了太阳穴——不管是上帝还是王母娘娘，谁来告诉她，什么样的意外会造就这样的舞台事故？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舞台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