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离》夭色离

7、第七章

　　曼华御园。

　　池萧流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当着瞠目结舌的皇叔和皇兄，我牵着他的手离开。走到半路便发觉他的手刻意挣脱，我也不在意，将他带至花园后，才放开那双骨节分明又满是茧子的手。

　　“公主，我昨晚受了伤，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他跪下，两手举过头顶抱拳，行影军密探之礼。

　　见这，我微微一笑，袖一挥，示意他起身。

　　“你救了我，还有──”我见他起身，“谢谢你，池萧流。”

　　萧流似乎不喜欢与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退在一边。

　　“现在形势你明白吗？”我抬头看他，看那双澈净见底的眸子，眸子竟干净到不可思议。

　　“王爷要我监视公主，以防城破后公主失踪。以及，令公主降低戒心，认为逼问我就可以知道攻城兵部图。”他低首答道，“王爷甚至希望我能从公主这获得一张兵部图。”

　　一模一样啊。我心想，应对的棋又该朝哪儿走呢？

　　微微一笑，我好奇向他发问：“你如果是我，会怎样应对？”

　　“牵制叛军，在帝都外歼灭。昭告天下百姓，逆臣贼子之心。”

　　框架是对的，可惜漏洞太多。毕竟他只是武将不是文臣，我细细一想，应对道：“你愿意接管北疆总体军务吗？在皇叔诛后。”

　　“不敢。”他倒摇头。

　　“是能还是不能？一个字还是两个字？”他早已接管了皇叔的军务工作，我不信他没有能力。

　　“能。”萧流咬牙逼出一个字来，才觉眼前人的气势根本不像一个刚及笄的皇族公主，比起王爷那所谓的威严，他真正见识到这“安帝”两字何来。“安天下辅帝业”，唯她可担当。

　　“很好。”我抿唇浅笑，笑间倾城。七步棋定生死，我已胜。

　　幽华宫，侧殿曜纭殿。

　　刚坐上位的父皇不悦的皱着眉，问道：“芸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到你要来池萧流的时候，朕都感到奇怪，虽然这次朕一定要你来订计划，可是……”

　　“父皇，变中有改而已，不必担心。”我也坐下，“琼州陈家来帝都了，是外戚又是商户。这一派势力是必须拉拢的，而皇叔他们又早到几日，所以干脆动用了池萧流。”

　　“这些事可以挽回的，但也不必将你的名声……”父皇轻叩红木桌面，闷闷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名女子的名声是很重要的。”我驳道：“名声有什么用？我是长公主，怎么样都不会被传得太过。”

　　我站起来，上前到那红木桌上，微笑道：“父皇，即使变中有改，可是我立刻重新制定了计划。七步棋，一步也不会差。”

　　父皇将桌上东西推至一旁，一副象棋铺在台上，眉宇间有了丝缓和：“哪七步？”

　　“第一步，坐怀不乱。敌动我不动，请君入瓮。”

　　象棋棋盘上白子不动黑子动，横炮。

　　“第二步，虚实结合。令敌错判真实实力，攻防有失。”

　　白子上马黑子跳炮。

　　纤细手指轻敲那琉璃棋子，黑漆的“炮”换成一枚白漆的“炮”。

　　“第四步，炮归营。三炮当前，何阵可防？”

　　“破不了？”父皇捏捏我的脸颊，“第五步，釜底抽薪。”

　　“嗯。”我巧笑倩兮应对道，“父皇，如何？这计策又什么大漏洞吗？”

　　“这一子，哪一方？”先前换下的“炮”被单独拉出。

　　“这就是我收下他的理由。即使他是影军的人，也不可避免可能会倾向皇叔，到时功亏一篑。”我拉起父皇的手，摇一摇，“父皇，这事儿就算了，名声别管了。”父皇的手上也有薄薄的茧子在指尖上，尤其是食指和拇指。

　　父皇中肯评价：“你若是男儿，必能成千古一帝。”

　　“父皇，我不成女帝，跟不收侍人。”我拉开那檀木棋盘，“我只是个公主，也只想嫁个对我好的人。而且，我找到那个人了，那个有资格唤我名的人了。”

　　父皇一怔，问道：“是谁？”又一顿，自嘲道：“这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只是，他若是对你不好，我会杀了他。”父皇说完起身离开，侧殿外的阳光斜射入殿，那绣九龙盘的长袍拖地，金色耀眼如太阳的光芒。我见那身影，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父皇指尖的茧子，是来源日日阅批奏折。而他，是常年练剑。

　　头一转，将这事抛至脑后。细看起那副精致如斯的棋盘。手指夹起一枚棋，完成第六步。

　　七步棋，第四步已胜。

　　主殿莲清殿。

　　当闻到浓浓的中药味时，下意识向后退开几步。听到了动静的小余悠然的声音传入耳畔，也只好现身。

　　“我有事要说。”难得不像个老妈子的小余正襟危坐，我一瞧明白事情有变，也坐下聆听，一旁的小倩也表情严肃。

　　“池萧流，我为他做了检查，他曾作过两年禁脔。”小余一脸鄙夷，“那个老色鬼……”他指的是皇叔，皇叔喜爱男风的事极多人都知晓。

　　他不让人近身，是怕人嫌他脏。他能两年内升至副官，是向皇叔出卖□□。他痛苦时也都将头埋进床里，嘴里含糊呻吟。

　　是放弃这枚棋子，还是接纳这个人？两难的问题摆在眼前……

　　我糊乱点点头，袖一扬朝内室走去。

　　“公主，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兵败，你一旦没有逃出去，那个老色鬼会……”

　　“小余，谢谢你。”勉强一笑，“还有布防图得赶出来，你们退下罢。”

　　“还有一句，他什么都知道。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小余提醒我。

　　“嗯。我知道了。”我随意一应，不似平时那般重视。

　　两人面面相觑。小倩咬牙一跺脚，先离开。小余则是重重叹了口气，背起似有千担重的药箱，一步步向外迈步。

　　那一天，月色冷若冰霜，谁见了都感到心凉。甚至连那镏金香炉里缕缕香气，也化作点点冷香，弥漫整个大殿。我在内室里，总是不自觉地，望向那皎洁的月色，心里翻滚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