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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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宫，源隐殿。
“他是池萧流？”重重金色幕帘后，一个黑色身影站立着。
“嗯。”我倚靠在母后凤椅上，“父皇默许了。母后，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子宁信你的眼光，也明白其中的利益所在。”母后凝眸浅笑，“他比起你的父皇可差上好大一截。芸儿，你当真喜欢这个人？”
“父皇的容貌天下鲜有，再说我也不想找个比我都美的良人。如母后戏笑所言，如若出宫游历被调笑轻薄的总是个男子，说出去我就算真有沉鱼落雁之姿，也会被杜撰成诸葛之妻的。”我接过侍女手中的剪子，“他可以好好帮我的，这样就够了。”
“这孩子可实在老实，我也许了。”母后将我的发髻解下，一头绝伦的青丝如瀑布，又因宫服以白为底，显得越发诡魅瑰丽。
随即剪下一缕发，在母后手中犹如拿着一段黑色丝帛。又以红线金丝扣缠萦绕，制成一个简单的同心结。
“阿晓，拿给池萧流。”说着，一个侍女从垂帘里出来，将同心结递予萧流。
满脸疑惑地看着婢女红透的脸和不明所以的笑，他施施然跪下谢恩。
“早些回去歇息，昨晚你一定又累着了。”发髻重新绾起，“你啊，小心自己。别为了那些事情就累着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母后，谢谢你。”微微作揖行礼，手一举推开帘子。
曼华御园，望月亭。
“这是姬家的传统之礼。姬家嫁娶，必先结发赠与对方，自先祖即流传的定情法，寓意两情缠绵不离不弃……”
“等等，公主。”漂亮的眸子扫过我的脸又移至地面，“公主将我要来，不止要救我，还委以重任。可是这个……我不能接受。”
他举高那同心结，还给我。
像是溺水时冷水灌进肺一样窒息涌上心头，是痛吗？许久都不曾感到了，将心变得那般冷，也一样徒然。
我闭上了眼睛。一阵绞痛抑着，指尖拉紧袍子──几乎可以听到衣料一丝丝被拉紧的声音。可那双干净如天的眸子，仍挥之不去。
爱上了，爱上了。
寻那么多理由，找那么多方法，不过只是想那瞳仁中的是自己。可身处皇家，又怎有利益之外的东西。有什么敌得上亲情？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
努力睁开眼睛，宁静到可怕的亭子里只有一声什么坠落于地的声音。冷静如斯的声音渐渐响起：“谢谢你，萧流。”
是谢谢，不是爱你。
意外至极的，我竟连最后一份自尊也未保全，便昏死在地上。
指尖凝起的鲜血，犹如最美的彼岸花，在这白底袍子上静静绽放。
幽华宫，内室。
“什么时辰了？”醒来看到那熟悉的帷帐，习惯地问道。
“公主！”小倩冲上来，舒了口气，“太好了，没事……没事。”
“我很好。”话音刚落，抬头便看见小余那双饱含嘲讽的眼睛。
“对了，那张兵部图让焕翼送去了吗？”病不打紧，现下战事最重要。迎上小余那张脸，想从此问出。
听到了响动的萧流走进来，报告道：“焕翼来过了，已经将兵部图带走了。”多嘴还问了一句：“公主，你觉得怎么样？”
“好什么好！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公主从小就被人喂毒，你自己试试看！”小倩怒不择言，“一个密探懂什么，以为公主不受苦不受累，整天安心极了。你在边疆战功赫赫就了不起，公主现在做什么都是耗命的。赔了命也要维持下去，否则影军怎么可能顺当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气急了，小倩一个茶杯扔过去。萧流也不多，任由茶水溅了一身。小块菊花因为水贴着他的衣服，像是衣服上的绣纹。
“走。”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我便不去理萧流，尽力安抚怀里痛哭流涕的小倩。而一旁的小余道了声“告退”，背起药箱离开。
果真这样，这具时日不多的身体就快腐朽了。抬起手端详时，小倩挡了我的视线，哽咽中她开合的唇瓣吐出六个无声的字。
自作孽，不可活。
对啊，想点头却又苦涩到不想承认。
自作孽，不可活。她说得对。
主殿莲清殿。
已到二更天了，我仍在批阅父皇派人送来的一部分奏折。小倩已经在我的床榻上睡着了，不想打扰她，就披上件薄纱继续今天的工作。
镏金香炉里飘扬出丝丝香气，幻化着，倒似巫医占卜用的香。砂时计里一点一点地细沙流下，我抬眸一瞟，才十几本奏折却花了近两个时辰才全部完成。
“池萧流，躲够了就出来。”手里的狼毫笔蘸上御用朱砂，写出的字异常干净，却感到血腥。
“公主。”他从门外进来，似乎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站在那儿沉默着。
“不管如何，小倩她说的话有些重了。别在意，她就是这样的人。因为知道很多事，所以难免意气用事。”我搁下笔，小心吹干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那字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字，父皇的字有力如刀刻。
“公主，对不起，是我的错。”萧流低首对答。
“对不起？你说的对做得对，皇家哪有情可言，有的是权与利。你甘心被我利用，又何必要你回报呢！”我一笑置之，“看清了很多，想明白很多。谢谢你拒绝我。所谓的折戏，不过是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幻想罢了。那个同心结，请还给我，不然扔了吧。”
萧流下意识绞紧手中的东西，一顿，问：“公主，手指上的伤……”
手掌打开，指尖才伤又写了那么多字，已经有了血，怎么可能不痛呢？可是没有心上那般绞痛，痛到唇色煞白煞白。
“池萧流，半月后你就启程去北疆，正式接管北疆军务。”抬头凝眸，银眸里却有片黑暗。看得萧流一怔，心里沉下去，像是无尽的深渊一样沉下去。那样的疏离，那样的寂寞，他看得极为心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