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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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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里走路太多,夏绮靠在简朴稳固的竹椅上,脸枕着手臂,正打瞌睡。困意袭来之前,她让松月找了个小沙弥,去方丈易光大师那处传了话。一天没见韩潭,她这个世子夫人派人去过问几句,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是不知道韩潭什么时候回厢房,回去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夏绮朦朦胧胧地想着,隐约觉得手臂有些发麻,等了这么久都毫无动静,她正思量着,要不要去床榻休息,就听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如骤雨夹杂着冰雹,落在她心上。
她猛然睁眼,不顾噗通急跳的心口,看向身旁忧心忡忡的松月,强自镇定地说道:“松月,你去开门。”
松月疾步走到门边,一推开门,卫年满脸焦急,匆匆说道:“太太!世子厢房出事了,太太快去看看吧!”
“卫年,到底怎么了,你这大呼小叫的,可别吓到太太……”松月从没见过卫年这副模样,心里也七上八下。
“松月,你赶紧带太太出门,快随我来!”卫年直向她摆手。
松月转身回了房里,就见夏绮已经起身。方才卫年那么大动静,她全听见了。卫年追随韩潭多年,一向稳重牢靠,如今这般急切,想来世子那边,的确发生了什么大事。
“松月,陪我去一趟。”夏绮抚了抚心口,由着松月给她系好披风,抬脚跨出门外,跟上了卫年的脚步。
韩潭所在的厢房门窗大开,门外,站了一队人,有国公府的护卫,也有寺里的武僧,都举着火把,亮黄的火焰,在飒飒山风中升腾而起,照得人肃重的脸上,一片亮堂。
房门近在眼前,夏绮停下脚步,问道:“世子呢?”
“世子在里面等太太。”卫年不知她为何突然停下,看了她一眼,这位平日里就病恹恹的太太,此刻的脸色,比天上那寥寥的月光都要苍白。
是她让夏芷来的,要是韩潭真的和她生米煮成熟饭,要责备她,她认下就是,只当作又让她坚定了一分离开的决心。
夏绮咬了咬牙,径直往方正明亮的正门走去。
她低着头,刚踏过门槛,就听前方传来一声闷沉的质问。
“你来了。”
她一抬头,就见韩潭端坐正中,面色铁青,目光森寒,直瞪着她。
“世子有何吩咐?”夏绮垂下眼,平静地问道,方才那一眼,她看得清楚,韩潭的衣衫,同上午他们暂别时,没什么两样。
韩潭冷笑一声,“你近前来,看看桌边那两人是谁。”
夏绮依言,往前走了两步,余光就看到,右侧桌旁,有两个人穿着中衣,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堵着粗布,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跪在地上,惊恐不已。
其中一人,便是头发散乱、泪水模糊的夏芷,而另一人……是个样貌普通的矮胖男子,她没见过。
夏绮心中风浪骤起,看这样子,夏芷并未和世子有什么纠缠,反而是和这个男子……
为什么?依照夏芷的性子,打死她也不会……
韩潭见她呆立不语,嘲讽道:“我见有人特意到易光方丈面前提醒,想着也是该早些回来。”
“哪知道,一进屋,就见两人衣衫不整,躺在床上,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我走错门了。”
“夏绮,我的好夫人,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绮回过神来,见夏芷拼命向她摇头,而另一边,韩潭眼神似尖锐的冰刃,不断在她身边汇集,好像在等待着机会,直扑向她。
“世子,”夏绮心中掠过重重念头,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芷儿来此,我是知道的,但那男子,我确实不认识。”
“你是知道的?”韩潭哼笑一声,“为何不说,是你安排的,你将她带进国公府,说是什么做客作伴,不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夏绮,在你心里,我算什么。”韩潭霍地起身,走到她面前,责问道。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超乎她的预料,夏绮摇了摇头,说道:“世子是安国公府的继承人,皇城众贵女爱慕的郎君,风姿卓然,气度无双……“
韩潭一手按住她肩头,厉声道:“夏绮,别拿这些话来糊弄我。”
夏绮身子晃了晃,沉默下来。
“为何我往世子房里送人,世子这般责备我,但是对公主入府,就求之不得呢……”夏绮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难道只是因为世子喜爱公主吗?”
“之前,世子曾说,要是公主有了孩子,便过到我名下,可是世子想过没有,庆荣公主会不会同意?我作为锦光院的主母,就不能找一个自家姐妹,来帮我吗……”
“现在倒好了……”夏绮长叹一声,眼中已然有了点点泪光,“我也想问世子,那男子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在夜里,出现在世子房中?世子就算不喜欢芷儿,也不该做出这样毁她名誉的事来。”
“我还没你想得那么不堪。”韩潭松开手,“此人擅闯厢房一事,我会让易光方丈查清楚。至于夏姑娘,明日通知夏大人来接走。”
夏绮望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今晚,让芷儿去我那里。”
韩潭摆了摆手,就有护卫上前,把地上的两人都带走了。
当门窗被阖上的那一刻,韩潭低下头,贴近夏绮的脸,沉声问道:“绮儿,你到底要怎样。”
夏绮忽略那拂过脸颊的呼吸,也静静答道:“不知郎君是否记得,你我成婚时,我自知配不上郎君,但也曾真心希望,能和郎君,同心一意,相伴一生……”
“即便,郎君对我,远不如我对郎君那般。”夏绮深深地凝望着他,“郎君,你告诉我,你当真钟情于庆荣公主,非她不娶吗?”
韩潭盯着她眼里深切的微光,攥紧了双手,半晌才答道:“是。绮儿,祖母曾交代给你几句话,你也答应了,不是么。”
那日,老夫人一番诚意满满的话,似乎又在她耳边回响。年幼丧母,孤苦无依……未来国公府的掌家人……
夏绮隐约察觉到什么,再仔细回想时,却又消逝无踪。
“我当初就该跟老夫人讲清楚,我要同你和离的。”
她刚说完,整个人便被韩潭箍进怀里,他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愠怒的气息,扑在她脸上。
“夏绮,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夏绮从未见他如此生气,他紧揽着她的腰背,毫不放松,这样被禁锢在他身边,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试着挣扎,气息也逐渐紊乱。
“你、你……放开……”
韩潭见她虽然脸颊飞红,但神情并不愉悦,像是在忍受痛苦,当即松了手。夏绮身体不适,又失了支撑,眼见要滑倒在地,又被韩潭一手扶了起来。
“我要回去……”夏绮大口呼吸着,过了片刻,才勉强说道,“世子,让我回去……厢房……”
“今晚,你歇在这里。”韩潭命令道。
夏绮不住摇头,泪水顺着脸庞,飞落在他手上,“郎君,放我回去吧……”
韩潭见她确有不适,立即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房门,阔步往她所住的厢房而去。
松月一边带路,一边担心,直到夏绮回房躺倒在床,她立即拿了药丸,给她服下,夏绮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世子……请回吧……”夏绮看向坐在床边的韩潭,轻声说道。
韩潭没有应声,望着她许久,才道:“你好好休息,夏姑娘的事,明日再说。”
“世子还是让她来这吧,她年纪尚轻,突然经历了这些,想来心里不会好受,我作为姐姐,也是该开导一番……”
“对别人的事,总是这么上心。”韩潭离开时,只留下这么一句。
当夏芷穿戴整齐,来到房里的时候,夏绮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姐姐……”夏芷坐在床头的圆凳上,喊了她一声,就开始哭泣。
“芷儿,你把今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夏绮扶着松月的手坐起身,倚在床架上。
夏芷哭哭啼啼地讲了一遍,夏绮琢磨了下,问道:“你是说,你清醒之前,曾喝过世子房里的茶水?还碰过什么东西吗,或者,闻到什么气味?”
“我记得的,只有茶水。”夏芷摇摇头,“其他应该都没有异样。”
“莫非……”夏绮记起他们被绑在一起时,那地上隐约有一团深色水迹,“那茶壶被摔碎了?”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夏芷忍着厌恶,勉为其难地说道。
“你是说……那个男人?”夏绮又问。
“是他,姐姐来之前,世子已经问过我们一遍,他说,他觉得头晕,想再倒杯茶水,结果失去力气,人连同茶壶都摔倒在地。”
“芷儿,我再问你一句,你同那男人……”夏绮斟酌着,不想把话说得太露骨。
“没有!姐姐!我和他没有……”夏芷一再摆手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芷儿,让松月先照顾你休息。此事关乎你的声誉,我会好好想想。”夏绮示意松月带她离开。
而夏芷在离开前,定定地看着夏绮,试探着问她:“姐姐,那茶水,那男人,确实同你无关,对吧?”
松月搀扶着她的手,捏紧了她的衣袖,而夏绮扯出一丝微笑来,像是不在意一般,答道:“与我无关。松月,去吧。”
见内室的房门关上,夏绮脸上的笑意退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