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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道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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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儿,你如今气色渐好,我和你娘想带你去沭康王府,给王爷王妃致谢。”文远骏放下手中毛笔,起身走到文凌身前,抚着他的肩道。
殷禅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突然有些抵触,经过这几日的平安无事,他猜想那人可能没认出他来,但是要他主动送上门去,他还是有些犯怵。
文远骏见他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怎么了?”
“爹……非去不可吗?”殷禅垂着手,抠着袖子问。
“非去不可,虽然你平日里顽劣,但要懂得知恩图报,等会你娘准备好了,我便派人去叫你,乖。”文远骏说着就又回到案前。
“是。”殷禅沉闷地回道,作了一揖,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文远骏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虽说是失忆,但人的品性能改变如此之大吗?
自从文凌醒后,他好像还是他,又好像不是他,虽然他现在比以前稳重温和许多,但,文远骏的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虽然荣华的嘴上抹了些清凉的膏药,但她还是戴了一面纱巾,冬荣似是见到新奇物,不停地朝眼前的纱巾划拉着小手,笑得开心。
荣华看着怀里的小人,心情渐好,那些烦心的事被她暂时搁置。
她跟小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她想起,阑珊馆一直没有消息传递过来,难道还没有沈飞语的下落?一时不免又有些担心。
“小梨,今日是初几?”荣华拍着冬荣的手突然停住,问道。
“您忘了?今日初五啊。”小梨在一旁边缝着冬荣的老虎帽边回。
“初五?”荣华第一次觉得那个日子来得这样快,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小梨感觉气氛有些奇怪,抬头去看荣华,刚准备问什么,就有丫鬟来通报,说文尚书携夫人和公子来给王爷王妃致谢。
荣华回过神,让小梨简单收拾了下便往会客厅去。
小梨看着荣华直接抱着孩子就去会客,觉得有些不妥,说道:“不若还是先把冬荣给袁奶奶照看一会。”
“无事,他黏我黏得紧。”荣华说着,紧了紧抱冬荣的手。
殷禅此时坐在厅堂上,虽然表面冷静,但是内心已经跟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那人刚才经过他的时候,眼神着实可怕,好似在他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他是已经察觉了吗?
就在他焦心不已的时候,荣华走了进来,淡紫色罗裙款步姗姗。
众人见她行了礼之后,便又落座。
“王妃这是怎么了?”文夫人看见荣华带着面纱,还抱着婴孩,内心也是大为震颤,这不才嫁过来一月余?
“这个啊,不妨事,不过是脸上起了些疹子。”荣华抱着冬荣在主座坐下,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烫起了水泡,转而去问文凌的近况。
“还是托王爷王妃的福,不然这小子哪好得这么快。”文远骏朝周清柏和荣华作了一揖回道。
“尚书大人哪里的话。”荣华笑笑,却见文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这怯生生的模样跟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冬荣似是有些怕生,此时的小手紧攥着荣华的衣襟,荣华赶忙拍着他的背轻哄着。
“这孩子是……”文夫人欲言又止。
“是我收养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双亲,怪可怜的。”荣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尽是温柔和疼惜。
周清柏仿佛一个旁观者,只顾自喝茶,瞥了一眼荣华脸上的表情,情绪淡淡。
殷禅听着荣华的话,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整个人如坐针毡,前几日,他还在那副婴孩的身体里,如今这样同处一室,只觉得毛骨悚然。
文远骏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王爷的面上更是看不出喜怒,便朝后面的随从看了一眼,然后就见那仆从承了一方锦盒递到周清柏面前。
“得王爷王妃照拂,今日前来叨扰,只是想略献薄礼,以表谢意。”文远骏说道。
“尚书大人言重了。”周清柏推了礼品,声音冷淡。
荣华看了一眼周清柏,觉得他好似情绪不佳,不过也没深究,跟着道:“只是去看望一下,倒也不曾帮上什么忙。”
“王爷王妃不必过谦,这也不过是一些养生的药材补品,寒冬腊月,最怕惹上风寒,您就当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文夫人在一旁劝道。
荣华还想说什么,周清柏听了这话却改口收下了,“有劳费心。”
荣华:“……”
就在文远骏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荣华斟酌了许久的话,还是问出了口:“此事真的与世子有关吗?可有查清楚?”
文家夫妇听了这话,脸色一时有些尴尬,他们也知道王妃与世子交好,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比较妥当。
荣华见他们不说话,又去问文凌:“那小公子还记得事发当夜的事吗?”
“凌儿似是磕到后脑,太医说淤血压迫了神经,暂时失去记忆,恐也不记得那夜发生的事,只是人证物证俱在,那勤王世子确实脱不了干系。”文远骏解释道,语气不似刚才。
“什么物证?”荣华倒没听说这个,有些讶异地问。
“府衙的人在平城河边一处杂草里发现一截断掉的玉环,有人指示是世子之物。”文夫人在一旁解释。
荣华闻言,也不好再追问,若是他失忆,那赌约也不必再提。不过她没想到此事真的与公长景有关,但她还是不信他能由此害人,那几日的相处,他知道他本性不坏,只是脾气略骄纵了些,更何况,他也是相信她会赢的,又怎会私下去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清柏似是终于看够了戏,起身道:“本王还有事未处理,今日就到这吧。”
文远骏闻言,赶忙起身作揖:“那便不打扰王爷王妃,下官告辞。”
“嗯。”
殷禅全程未发一言,此刻被母亲拥着往前走,腿脚还有些发软,他很想多看一眼荣华,但是他不敢,他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能力和机会能跟她再续前缘,他经历这么多困苦难道就是为了如今的局面?
他太不甘心。
回到尚书府,殷禅简直累到虚脱,身心俱疲。
老夫人看见他们夫妇二人回来也没什么好脸色,低斥道:“若不是那个女人,凌儿又怎会遭此大难,你们还巴巴地去感谢人家。”
“娘!您这说的什么话!?”文远骏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娘亲。
“我还说错了吗?要不是她搞什么比试,那世子能去害凌儿?”
文远骏听了,气得肝疼,不想与她争辩,甩了袖子就往书房走。
“娘,您想得太多了,王妃那日还帮忙照顾您呢。”文夫人扶着老夫人的胳膊,解释道。
“那是她心虚,说不定就是她怂恿的。”老夫人嘟嘟囔囔地骂着。
“……”文夫人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到底是婆婆,安抚了两句就不再说话。
为了尽快平息此事,最后还是勤王主动承担责任,说是他管教不严,自罚一月俸禄,并让公长景每日在宗氏祠堂罚跪一个时辰,禁足一月,这件事才算了结。
殷禅对此事没什么异议,毕竟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公长景可就不同了,在家闹翻了天,还是挨了勤王一巴掌才算消停。
至此,他是彻底恨上了文凌,连带着对荣华,都沾了些许恨意。
冬月初六,夜。
荣华用过晚膳,便坐在自己的院里,看着不甚明亮的上弦月发呆,桌上放着周清柏没有拿走的鸟笼。
小梨在一旁安静地温着酒。
“小梨,我们来乾安多久了?”荣华喂着鹦鹉,问道。
小梨顿了一下,似是在心里数着日子,过了会才回道:“一月零十八天。”
“嗯。”荣华应了一声,又沉默,拿起酒盏浅饮了一口。
她唇上的水泡已经渐消,还是多亏了周清柏不知从哪寻摸来的良药,虽然她不想乘他人情,但到底是受了他的好意。
日后再找机会还了吧,她如是想。
夜渐深,荣华拢了拢披风,准备回屋。
已经入冬,夜里格外寒凉,冷风呼呼地刮着,荣华裹了狐裘披风仍是觉得冷。
她搓着双手,哈着热气,走了许久才找到地方,那是王府最西面的一间甚是破旧的柴房,她只误打误撞来过一回,觉得这里甚是隐蔽,那人应该不会找来。
推开柴房的门,一股寒气和霉味铺面而来,呛得她好一顿咳嗽。
估摸了下时辰,她觉得应该快到子时了,便驾轻就熟地做着准备工作,这一次,他果然没来打搅。
站在木墩上,她捏着符纸默念着咒语,深吸了口气,把头伸进了白绫。
周清柏等到梆子声敲过子时,便披了外衣径直往西面去了。
荣华此时跪在殿上,心中感慨颇多,这一次她可谓是跑得比马还快,生怕又误了时辰。
“阎王大人,这是我能下界的最后一次了,我只想见他一面,说些话,不会给你们惹什么麻烦的,就请让我与他见上一面吧。”荣华言辞恳切,在殿上跪得恭恭敬敬。
阎王看着荣华,在心里叹了声气,该如何回应她,他早已经人授意准备好了说辞,“殷禅,男,崇义一十五年八月逝,已入轮回转世,你们此生无缘,此后也将形同陌路,本王劝你尽早放下执念,这里不是你现在该来的地方。”
荣华似是没想到等了许久竟等来这样一句话,呆愣愣地问:“什么……时候,入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