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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黄先生的日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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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岁』
2021年2月25日天气:晴
高杨让我今天开始接着他继续写日记。
2021年3月17日天气:阴
最近忙着准备演出,但是忙中偷闲,还是和高杨通了视频。
他有点发烧,于是和我讲话的时候难得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好像本来因为自诩年龄比较大的那股子矜持也随着体温的抬高被煨得软绵绵的。
我把手机捧在手里,看屏幕里那人眼角泛红,长卷的睫毛只有抬眼看我的时候才掀起来一下,整个人看着有些委屈地趴在桌子上。
平日把人放在心里哄着疼着,这副无精打采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在我的软肋上跳舞,让我恨不能直接飞到那边去。
但是我的理智最终还是压住了这股子冲动。
拇指摩挲着屏幕上人因为发烧而通红的面颊,柔声问着:“去看医生了没有?吃药了吗?”
他抿了抿嘴,皱着一张脸,额头上还顶着一片物理降温的退热贴。听完我的问题,就伸手从旁边拉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纸袋,凑到镜头前,指着上面的字,语气软乎乎的:“去看了医生,开了药,都吃完啦。”又吸了吸鼻子,歪着脑袋趴在桌面上,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
他把下巴在桌面上滚了半圈,换成另一个方向歪着脑袋,撅了撅嘴,把纸袋子丢到一边,难得带上了不讲道理的耍赖腔调,像是和家长告状的小孩子:“但是烧还没退呢,药都不管用。”
我看他晕晕乎乎的样子,只好哄着他进被窝好好休息。
“好好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我轻声说着。
手机屏幕里一阵天旋地转,还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声。再恢复平静的时候,生病的人已经钻进了被窝,头发随意乱敲着。
他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侧脸看了我一会,乖乖合上眼。
我试图把手机调成静音以免我这边的声音打扰到他休息。可还没等我研究清楚,他又把眼睛睁开了,眨了两下,伸手摸了屏幕中可能是我的眉心的位置,笑了笑:“阿黄别担心,很快就好的。”
我抿了抿嘴唇,只好也只能把注意事项又念叨一遍。
爱情之于我们,不过彼此尊重,彼此陪伴,彼此欣赏,再允许我们给予原来本就不曾缺席的情感一点暧昧,一点心动。
幸运也遗憾的是,在爱情开始之前,我们都有了想要去的远方,也都有想要彼此比肩的骄傲。
我戳了戳屏幕上人的鼻子,压着心底的酸涩,轻轻哄着:“乖乖睡吧。”
于是他不再说话,睫毛忽闪忽闪扇动两下,慢慢合上了眼睛,嘴里念着:“说谁乖呀……阿黄没大没小……”
我微微笑着,单边挂着的无线耳机里传来那边的人逐渐平稳的呼吸,于是把手机卡在支架上,指尖又顺手从屏幕中人的脸颊上带过,后齿咬了咬舌根,摁下静音图标,再开始继续忙着其他的工作。
这只是一场小型演出,但我们仍然渴求尽善尽美,所以很多事情想要亲力亲为,一件件落实。
我把时间过得昏天黑地,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我揉了揉颈椎,一边写上最后一笔一边回头看刚刚撞了我的肩的同学。
“你看这段的伴唱……”他举着一沓标满了符号的谱子,手里拎着一根铅笔点着纸面。
我拿笔划拉着他标注的内容,解释了几句,却听见本应该无声的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磕碰声。
于是翻开屏幕,就见那人裹着厚厚的睡袍坐在桌子边,脑门上还贴着那张退热贴,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看背景摆设应该是书房。
他正小心翼翼地把手机立在一边,试图让摄像头对着脸。
“啊?”他翻开屏幕就看见我,不自觉弯了眼角唇角,“你忙完一轮啦。”
我嗯了一声,隔着屏幕抚了抚他还泛着不健康红晕的脸:“退烧了?”
他抿嘴笑了一下,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快了快了,导师刚刚发了邮件说今天晚上有份工作要截止。”
我没好气地戳了戳屏幕,但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这种事也常见,只好小声嘟囔一句:“我本来想你多休息休息的。”
“我吃了药躺了一会好多啦。”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去取高处柜子里的资料。
过于伸展的动作牵拉着衣服,原本堆叠在腹部的乳白色毛衣抻平皱褶,又被带起,露出一段白白嫩嫩的肚皮。
我咬了咬舌尖,含糊出声:“衣服穿穿好,肚子捂住,别又受凉了。”
然后就见白色一晃而过,高杨坐回原位,带着点好奇看我,应该是没听清楚:“阿黄你刚刚说什么?”
我伸手捂了捂眼睛,轻咳一声:“没什么,你忙吧,如果不舒服一定要休息,别硬撑着。”
我觉得我越来越啰嗦了,但还是念叨着:“实在不行就和导师请个假,再严重就要再去医院了,嗓子痛不痛?有没有想咳嗽?”
他看我一会儿,突然噗哧笑出来,戳了戳屏幕:“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扬着眉毛,带着点小骄傲的样子,“我多喝热水多喝热水,你放心快忙吧。”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只好也搬来需要练习的歌谱,伸手刚刚准备把静音打开,就听见一声“别”。
高杨乖乖抱着玻璃杯子,嘴里还含着一口水,匆匆忙忙咽下去:“你开着呗,又不吵。”顿了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还是你们演出要保密?”
我放下手:“没,怕吵着你。”
既然他并不介意,我就也没再把我这边的声音关掉,直接开始练习。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喘口气端起水杯,一边灌了一口一边斜着眼睛扫了一下手机屏幕。
高杨可能把手机正对着窗户放着,于是我看见了一片一片渲染在天边的晚霞。
愈发深沉的蓝色压着漫开的紫红,云朵舒展地铺着,远处还散落着几颗星星。
窗户正对着另外一座别致的欧式小楼,阳台上,有妇人把被单晾起,不时对着里面喊几句我既听不明白也听不清的话,又急匆匆地抱着藤编的框子进了屋子,留给对面的人一扇紧闭的雕花门。
远处的街巷将星点灯火嵌在逐渐暗沉的天幕里,冒着火光的烟斗被带着古怪帽子的大叔含在口中,还有背着手吹着口哨一蹦一跳光着脚准备回家的小孩子。
和谐又安宁。
我带上耳机,听见很近的地方传来的轻浅呼吸,然后屏幕里出现因为翻身掀起被子卷出白色的浪花。
手机晃动了一下,高杨睡得迷迷糊糊的脸占满整个屏幕,额头上的退热贴歪斜着挂在了脸上,讲话的腔调也还带着没睡醒的黏糊。
一看见我,他就笑了。
“阿黄?”
我放轻声音,怕惊到这个人:“嗯?”
“你忙完了吗?”他搂着被子翻了个身,晕晕乎乎举着手机,却没握住,啪嗒一下砸在脸上,“嘶——”
于是鼻子边上被手机吻红了一块印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痛不痛?”又想起来最关心的问题,“退烧了没?”
他扒开手机侧躺着,揉了揉脸上的红印,又顺手揭掉退热贴,摸了摸额头:“退了吧,不烫了。”
拿过床头柜的耳温枪,测了一下。
笑眯眯地把示数界面展示给我看,邀功一样:“看!36.8°C!”
然后又懒洋洋地埋进了被子里。
我放下心来,见他还是迷迷糊糊的,就催他把视频挂了去继续睡。
他应着,突然手一顿,问我:“阿黄我给你的奖励你看见了吗?”
“什么奖励?”我一头雾水。
“窗户外面的晚霞你看见了吗?”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我,“我本来想拍下来的,但是觉得动态的要比静态的更富有生活气息。”
“特别美,心会感觉很平静。”他又雀跃地补充着,好像突然醒了一样,“就像很多很多平凡抽成线,最终织就一小段圣洁。”
这人。
我柔和了眉目,看他,心里酸软,一时无言,只能重复着:“看到了,看到了。”
“真的很美。”怕被觉得不够诚恳,我又加了一句。
突然意识到什么:“什么理由给的奖励啊?”
“嗯……”他想了一会,咧嘴笑开了,带着点不好意思,“奖励阿黄今天努力工作?”
我垂着眼睛和他对视,手指抚着他眼尾因为困倦点染的红晕。
透过他泛着水光的瞳膜,我好像能看见一切美丽,纯净,一切值得敬畏,值得尊重。
轻轻叹一口气。
歪着脑袋抬了抬下巴,我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足够温柔,足够安抚:“羊儿快睡吧,今天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
屏幕那边的人卷着被子侧躺着看着手机,冲我挥着没被压在身体下面的那只手。
“那阿黄也早点休息。”他笑着对我挥手,“阿黄拜拜,下次见啦。”
“拜拜拜拜。”
不知道来回多少次,屏幕才终于暗了下来。
我怔怔地盯了一会玻璃面屏幕反光投射出的自己的影子,然后收起手机,使劲揉了揉脸,看了眼外面早晨九十点钟正是灿烂的太阳。
又一个通宵过去了。
我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对着手里拿着的本子。
今天继续加油。
毕竟奖励我都拿到了。
『22岁』
2021年4月12日天气:晴
真的忙得团团转。
各种考试还有两个小型演出加在一起基本天天通宵。
我希望通过每次演出积累我想要得到的经验,包括舞台表演经验,还有通过观众的反应,研究一下他们对不同风格的接受程度和我自己想要创作的音乐类型的拼接是否合适。
我去尝试不同的事情,因为无论是什么事都能从中获得很多东西,就像海绵吸水一样,但又比海绵强的多,没有吸满的那一天。
只是每次尝试都可能获得甜或者苦,但是总是能纠结过来的。
反正我还年轻,也不害怕失败,虽然难过,但也能接受,毕竟失败这种事情经受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只要每次充分准备就好。
无愧于自己就好。
但我还需要多多磨练,想要飞快成长,要学的东西太多,要抓住的机会太多。
有些可以往后拖,有些机会不可以错过。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总不至于事事担忧,毕竟忙着忙着就麻木了。
只是每每看见日出还是有些心累,虽然也满足。
2021年5月28日
理论上,今天算毕业了。
可是还有一些争取到的演出与音乐制作机会等待着我。
但不管怎么说。
恭喜我毕业。
2021年6月19日天气:晴
忙完了一轮,收拾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准备飞维也纳。
高杨说我不用带太多,他那边都备了一套。
所以我想了想,背了把吉他,其他什么都没带。
这次只是抽了短短几天时间过去,之后还要回来忙下一轮,但是我想人想得紧,即使累也想要见一下,抱一下,亲一下。
要不是不允许,前两天视频通话的时候,我就想把自己打包快递过去。
今天就写这么多吧,我马上要出门了。而且除了这件事,我不觉得今天有什么值得记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