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黄先生的日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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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20日天气：晴
我看见他在接机的地方等着我，明明一米八几的个子，却还是踮起脚向里面张望，眼睛里有期待和一些急切。
直到与我对上了目光，才压抑不住地弯了眉眼，抬臂挥了挥手。
他柔和得仿佛要融进风里。
但我知道，这次我伸手就能摸到。
他的手牵着我的衣角，带着我向前走。
我见他手指攥得太紧，紧到发白，于是轻轻抽出衣角，把他的手扣进掌心。
机场见证了太多拥抱与别离，我们之间的这个算不上特殊。
可是对我却很特殊。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嗅着熟悉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摸摸我的后脑勺，笑着：“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不曾缺席彼此的生命，于是彼此之间的深情便不太好计算，可是我还想将它酝酿的更为醇厚。
2021年6月24日天气：晴
这几天过的太安逸，我根本忘了回学校的事情，今天一查日程表，明天凌晨的飞机回美国。
因为学校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要弄完了才好回家放暑假，但是高杨七月才有假期。
其实平日一直见不到反而不觉得怎么样，但这一见面，就不想分开了。
他可能是发觉了我一整个上午都有些无精打采，于是帮着我把行李收整好，就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看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手表，因为时间其实不是很早了，他本来说想让我睡一会就直接去机场，因为飞机上再怎么样都休息不好，可是我还是拉着他出了门。
心里甚至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想着干脆赶不上飞机好了。
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地方不很远，是我们都很喜欢的一部电影的取景地。
并且可能因为时间问题，游人并不多。
我非常珍爱电影里的那个镜头：连绵不绝的草地铺向远方，细细碎碎的草尖在阳光的照耀下跳跃成金色的毯子，一如现在。
我背着吉他走在高杨后面，看他站在阳光里伫立许久，才转身向我挥挥手。
一时之间，我竟然分辨不出是他隐约的笑脸更绚丽，还是这阳光更耀眼。
他背着手踩着阳光走来，青碧的草一根根暧昧地蹭着他的鞋面，施舍地撒上酝酿了一个漫漫长夜又被热气煨了一天仅剩的露水。
伸手撩开我脑袋上的鸭舌帽，他笑盈盈地捏住我的手腕，突然往前猛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于是只能让吉他包跌跌撞撞地打着后背，蹭着膝盖后侧的窝，跟上他的步子。
跑了没多远，他就松开我的手，人跟着惯性往前冲了几步，大笑着喘气，手撑着膝盖扭头看我。
我轻轻松松停下没迈几步的腿，挑挑眉，脸不红气不喘走上去，用力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又从他手里拿过鸭舌帽，反扣在他脑袋上。
“你这就是标准的缺乏锻炼。”我笑他体力不支，顺手戳了戳他的肚子，没什么肉，但是还是软软的。
只是不知道戳到了哪里，他笑着捂着肚子干脆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腿舒展着。
我耸了一下右肩，把快滑到臂弯的吉他包背好，眯眼看向前方，那里闪耀着灿烂的碎金。
是一大片湖泊。
天空盘旋在群山之中，偶尔惊起的鸟雀从远处密密丛丛的森林中牵走一缕寂静。
我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慢悠悠走了几步，弓着身子手臂撑在湖边的木头栅栏上。
远处有小舟慢慢地划着，可能是家庭野营，于是湖面上传来好多好多孩子的笑声与尖叫声，但声音漫在群山之中，并不显得吵闹，反而有一种旷世之感。
湖面吹起的风有些凉，带着一水面的碎金荡漾着摇晃着，仿佛渴望拥抱岸边的草木繁花。
我歪着头趴在手臂上，心里多了点不知名的伤感。
高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背靠在栏杆上，手臂摊开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并不说话，只是看我盯着水面发呆。
突然向后躺了一下，半个人仰着越出栏杆，在我瞪大眼睛想要拉住他的时候，凑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只感觉到湿润的触感离开后，风再拂过面颊留下的一点点冰凉。
然后听见他在耳边的轻笑。
我转头，看他眉眼都带着生动与雀跃，本来想要脱口而出的“斥责”也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
于是站直身体，向旁边横跨了一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边，把人圈在我与栏杆之间，然后见他脸上浮起艳色，目光也由刚刚的顽皮变得外强中干。
鼻尖眷恋地从他的侧脸蹭到了眉心，途中感到他闭眼时睫毛扫过的微微瘙痒，于是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又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迅速下移，侧了侧头，带着点力气狠狠吻上他的唇瓣。
耳边有船桨掀起水花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吻变得温柔又绵长，缠绵且难舍难分。
停下动作后，又上前一步，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看向他身后的群山。
就这样悄悄地埋葬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
太美好。
风梳理着我的刘海，发丝不听话地乱跳着。
突然感觉被我紧贴着的人挣了挣，本来搂着我的腰的手暗暗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站起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旁边站了一个大胡子大叔。
大叔和善的笑容埋在厚厚的褐色胡子里，讲着一口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递来一张纸一样的东西。
好在高杨与他交流无障碍，于是大叔高兴得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拍了拍怀里的照相机，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
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我懒洋洋地靠在高杨肩上，伸手把它翻到正面，果然是一张相片。
人的表情与脸孔都看不清，但是亲吻的剪影被有些绚烂的天幕刻在身后郁郁葱葱的林木上。
唇齿相依，鼻尖相偎。
以两人靠着的那条栏杆分界，一边是青碧的草毯，一边是跃动的湖面与包裹着的群山。
言语稚拙，无法描绘。
但是太美好。
美好到想要现在就死去。
我来不及和那个已经走远的大叔说一声谢谢，只好用脑袋撞撞高杨的肩。
这人从刚刚开始笑意就完全掩饰不住了，甚至带着点难得的羞赧。
“嗯？”他侧脸看我，眼底跳跃的阳光比天幕上的那个还要灿烂。
“那个大叔说什么了？”我抬头凑过去咬了他耳垂一口，问他。
但是他却抿了抿嘴，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面上不知是因为晚霞还是别的什么染上艳丽。
有点别扭地推开我，他托腮坐到正对着湖水的石板上，看向远方，眉目漂亮，眼神如水波荡漾。
我见他拒绝告诉我，挑挑眉，倒也不打算再问。
只是解开肩上挂着的吉他包，取出吉他，面向他，背向湖面与群山。
抬眼看他。
看他笑成我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模样。
“咳咳。”
我轻咳一声，瞄了眼被我吸引住目光的人，挑了挑眉，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下面请欣赏黄子弘凡为高杨带来的节目。”
然后听见他憋不住轻笑着我装腔作势的报幕和蹩脚的绅士仪态。
勾了勾唇。
起手音落。
只是他的笑脸仿佛穿过光阴，和许许多多的曾经重叠。
「
Though we gotta say goodbye
即使我们必须说再见
For the summer
在这个夏天
Darling, I promise you this
亲爱的，我向你承诺
」
我想起他说，哥哥以后要开始上小学了，所以不能陪你玩了，但是等阿黄长大就可以一起去啦。
他说，阿黄再见。
「
I‘ ll send you all my love
我会对你付出我所有的爱
Every day in a letter
在每天的一封信里
Sealed with a kiss
以吻封缄
」
我想起他说，阿黄以后要自己去上学了，因为哥哥要去市里念初中，不能陪你一起了。
他说，阿黄再见。
「
Yes, it‘s gonna be
没错，这会是
A cold lonely summer
一个冷漠的夏天
But I’ll fill the emptiness
但是我会填补空虚
I‘ll send you all my dreams
我会跟你讲述我所有的梦
Every day in a letter
在每天的一封信里
Sealed with a kiss
以吻封缄
」
我想起他说，阿黄今天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啦，我要留下来练歌，快要考试了。
他说，阿黄再见。
「
I’ll see you in the sunlight
我看见在阳光中的你
I‘ll hear your voice everywhere
无论我身处何方都能听到你
I’ll run to tenderly hold you
我奔向你温柔的抱住你
But darling, you won‘t be there
但是亲爱的，你不会在那里
」
我想起他说，阿黄我明天的飞机飞维也纳，到了和你打电话，阿黄要加油啊，好好学习。
他说，阿黄再见。
「
Oh, let us make it a pledge
让我们许下诺言
To meet in September
九月再相见
And sealed with a kiss
并以吻封缄
」
这次他会说什么呢？
除了‘阿黄再见’。
他坐在我面前，被描摹成油画里的美好模样。微微眯着眼睛，歪着脑袋晃着，手指缠绕着石板中钻出来的几根过长的草茎，轻轻打着节拍，弯着眉眼。
他的眼尾，唇角，脸颊盛着快要溢出的甜蜜都在悄悄提醒着我。
提醒我我有多喜欢他。
提醒我我有多想吻他。
飞机窗外是厚厚的云层，耳边是不熟悉的人的鼾声。
我压着窗户上那块不干不净的印记。
那块我一上飞机就弄糊了窗户留下手指压痕的印记。
那是我猜他站着看我离开的位置。
我才不管在我进了安检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反正我觉得他就站在那里。
一如以往的“阿黄再见”。
只是这次带走的是我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黄先生的日记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