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黑暗向导》拾月光

19、天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莫里捡起一枚螺丝：“这个型号叫BN99，我亲手拆过又装回过去，所以它的内部构造我很清楚。

　　“只要看它就知道了，根本不是博德的产品，”莫里举着那枚闪闪发亮的螺丝，“博德有自己的精密零件生产线，冷锻模具和搓牙板都是特制的，保证每一颗螺丝的精密度都达到航天水准。”

　　洛辞细看那枚螺丝，看不出它和其他螺丝有任何不同。又见莫里捡起一块破碎的车壳，在地上敲了敲：“另外，BN99型号的外壳是钛合金的，但是你看这块材料，只是普通的低碳钢板而已。”他把飞得到处都是的零件摆回去，下了结论，“每一部分的零件都有问题，这绝对不是博德的产品，我甚至怀疑它能不能完成最基本的监视任务。”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一辆披着博德皮的冒牌货？就这个东西，要价400万？”

　　莫里点了点头：“以这粗糙的质量，一台的成本不会超过10万。”

　　说着，莫里调出了探测车的数据，他用手环测出来该地区的灵压为6399，是个相当危险的数字，然而探测车测出来的数字却是1580。

　　它们就这样将1580的数字，以及那虚伪的太平，传回了后方总部。

　　“……”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地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探测车被掉包，要么背后存在着一个惊天腐败案，要么就是有人从中做梗，压根不打算采集真实数据。无论怎么说，前路绝对比他们想象得要难走。

　　洛辞的脸色不善，抱着胳膊说：“莫里，你会修车吧？你留在这里，把越野车修好，其他人给我出去打一辆探测车回来。”

　　哨兵们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很快四散出去，他们全速奔跑的速度，要远快于探测车，所以弄一台回来并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四面八方就跑回了几个人影，四个人中有三个都有收获，活活给他扛回来了三辆探测车。

　　哨兵们把探测车倒着放在地上，于是轮子只能着急地空转，摄像头转来转去，像个贼眉鼠眼的小偷，洛辞一巴掌拍在摄像头上，把镜头都拍歪了。

　　莫里拿着修车的工具箱，一一将探测车拆开。结果不出所料：所有的探测车，都是冒牌货。

　　“那群畜生……”洛辞暗骂一声，朝艾德里安抬了抬下巴，“帮个忙，把这辆探测车绑到越野车上去。”

　　“我们要立刻返回吗？”莫里低着头问。因为博德科技是他们家的产业，他也跟着感到无地自容。他暗暗捏紧了拳头，心想：“我回去就问爷爷讨个说法！”

　　洛辞看了他一眼，“不，我们继续前进。莫里，你负责采集沿路的污染数据，同时留档记录探测车的数据。我需要完整的信息，回去找那帮孙子算账。”

　　说到这里，洛辞忽然想起一事，又问莫里：“你的手环测出来灵压多少？”

　　“6399，”莫里又看了一眼手环，“现在是7165。”

　　他们并未移动位置，数据升高的原因是太阳正在西斜，夜晚要来临了。

　　“这里离黑地远着呢，灵压居然比先前那个鬼门还高。”洛辞举目四望，他是向导，对鬼魂非常敏感。他并未察觉到周围游荡着多少鬼魂，然而数据是这样的高。

　　他不记得这片区域有大型鬼门，而最近的鬼门在黄昏十三区，但那里的鬼王也处于沉睡期，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威胁。

　　“怎么会这样？”莫里连着测了好几次，只测出越来越高的结果。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附近存在一个未被勘探的鬼门，”洛辞说，“要么是在较远的地方，存在一个巨型鬼门，光是它辐射出来的灵压，就高得离谱。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要小心为妙。”

　　“我们怎么办，要继续前进吗？”戎天星犹豫地问，现在不过是下午五点多，夏季的天暗得晚，照理还能再往前开两个钟头。

　　洛辞摇了摇头，“就地扎营。今天晚上所有人分成两批，莫里、雪点和艾迪守上半夜，天星和北辰守下半夜。从现在到天黑，我们要做好入夜的准备工作：莫里负责修车；天星和北辰负责检查装备武器；艾迪做饭，煮罐头就行，今天不打猎了，所有人不许离开营地；雪点……雪点你不要再吃了，过来！”

　　雪点正在孜孜不倦地舔酸奶盖，闻言就走到了洛辞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睫毛卷翘，仿佛一只天真而无辜的幼兽。

　　洛辞有心想派点任务给他做，然而除了打架之外，居然想不到能让他做什么，忍不住伸手戳他的脑袋，“你啊，就知道吃！”

　　雪点的头被戳歪过去，又荡回来，知耻而后勇地说：“我去拾柴火，烧很多很多篝火，把我们的营地全都围起来！”

　　他的注意力总是半涣散的状态，一句话没说完，目光就飘然越过了洛辞，看向了天上那轮夏季的骄阳，望得出了神。他痴痴地说：“这里的夜晚太黑了，一定要烧得很亮很亮，不然黑夜就要把我们吃光了……”

　　他说的话仿佛傻子的梦呓，听着却叫人毛骨悚然。洛辞情不自禁地抬头望了眼天，确认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距离天黑还有很长。

　　他若有所思地与雪点对视了，那双黄澄澄的大眼睛一反常态地毫无神采，仿佛有什么东西穿了雪点的皮，正发出空洞的声音。

　　雪点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了三秒，语气越发笃定：“晚上就不会有太阳了，会变得很黑很黑，所有东西落进去，都像是要融化一样……”

　　戎天星夸张地“哇”了一声，“快别说了，本来夜里就够吓人的了。”

　　“我记得之前雪点也这样过，”艾德里安凉飕飕地补充道，“那一次的确遇上了了不得的大危险……”

　　“别说傻话。”洛辞见他们越说越邪乎，便在雪点的嘴上拍了一下，把邪乎的话全拍了回去。

　　他望向所有哨兵，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晚上没有太阳，不是还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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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甲越野到底质量过硬，或者说冒牌探测车实在是太过粗制滥造，所以如此剧烈的碰撞也没造成多大的损伤。只用了两三个小时，莫里就把车修好了，顺便做了个全车检查，保证无论是进军还是逃命，它都能不负使命。

　　夜晚是不宜行军的，他们早早地驻扎起来，以两辆车为屏障，紧密地围成一圈。最近的树林也有相当距离，洛辞没让雪点出去捡柴火，而是从后备箱里取出了固体燃料，结结实实地生了一炉子火。

　　入夜，洛辞从房车里搬了一张折叠椅下来，塞进了三个守夜的哨兵中间。

　　他展开折叠椅，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长腿交叠，双手靠在扶手上，是一个晒月亮的姿势。尽管天上没有任何月亮给他晒，如同雪点说的那样，这里黑得出奇，像是一个古怪的黑匣子，将他们紧密地包围了。

　　莫里习惯性地用所有感官去确认他的存在，然而这一次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却没有闻到熟悉的酒味。

　　他扭头一看，洛辞怀里没有酒瓶子。这还是第一次他睡前没有喝酒。不仅没有喝酒，甚至没有犯困，单是很清醒地躺在那里，眼睫缓慢地眨动着，落下是两片鸦黑的影子，掀起是两泓沉静的目光。

　　“导师，你去睡吧。”莫里盯着他的眼睛，在里面寻找今夜的月亮，“这里有我们呢。”

　　洛辞扫了他一眼，心想这不过是几个年轻的孩子。虽然个个身高都和竹子一样疯长，力气大到吓死人，但孩子就是孩子，在危险的时候，应该躲在大人身后。

　　他嗤了一声：“我白天可以补眠，你白天难道还想偷懒睡觉？”

　　莫里固执地说：“但是书上说过，行军打仗时，保证向导获得良好休息是最重要的。一个疲惫的向导，精神力会受到……”

　　话未说完，洛辞的靴子就踏在了他的背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回头我就进你的精神领域，一把火把那些书全部烧掉，正好也控一控你脑袋里的水。”

　　艾德里安翻动着炉子，在一旁坏坏地笑：“导师的精力好着呢，一次干我们五个都没问题，你担心什么。”

　　莫里深爱着导师，心甘情愿受了那一踹，扭头就来揍艾德里安：“你就非要翻旧账？不是说好不提了？”

　　艾德里安笑着一避：“嚯，你一压我就来劲是不是！话说在前头，再玩一次的话，我要在你上面，别想再拿我当肉垫了！”

　　雪点胳膊抱着膝盖，坐在炉火边，并不知道他们在翻什么旧账。他的脑袋一直机警地转来转去，留意八方的动静，忽然，他的背一直，猛地立了起来，颤声喊道：“天黑透了，鬼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洛辞神色一凛，精神网络迅速铺开，一下子将五个哨兵拴进了自己的大网中。

　　这些天哨兵们也都领教了他的厉害，早就做好了头痛的准备，没想到这一次伴随着入侵，洛辞居然还同时对他们做了安抚，最大程度上减轻了他们的痛苦——原来他不是做不到，只是平时懒得呵护少男们的心灵。

　　戎天星和戎北辰虽然没在值夜，但也根本没睡着，全副武装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各地落在了排演好的战术点，将炉火与洛辞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静待了足有半分钟，那鬼魂才翩翩而至，一大片模糊的白影，无边无际地涌了上来，仿佛是地平线长了一层白绒绒的毛，越长越高，然后飞流直下，奔涌而来。

　　灵压飙升到了9237，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不断地向上攀爬。

　　哨兵们愣住了。

　　他们看到的不是狰狞的鬼怪，而是一个夜归的牧羊人，与他茫茫无边的羊群。

　　只是羊并不会变成鬼，所以那白绒绒一片的羊群，实则是一个个四脚爬行、身材臃肿、长满白毛的死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