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怪的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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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夏偶遇苏沐秋的时候，是在一场盛夏。她晃悠了半座城市，才从他日后出车祸的地点来到孤儿院。林荫遮挡路道，蝉鸣没玩没了地喧嚣，苏沐秋正穿着件不合身的外套，卡在院墙上，不上不下。
“……小朋友，你需要帮忙吗？”秦夏手拿旺旺碎冰冰，礼貌发言。
男孩本就发育慢，孤儿院伙食又不丰盛，他的个头看上去和七八岁的男孩没甚两样。秦夏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几岁。
“姐姐。”苏沐秋低头看着这位自来熟的女生，“你可以接我一下吗？”
秦夏估计了一下，咬着冰棍抬起双手，走近了些，含糊道：“跳吧。”
大卡车呼着喇叭从身后的马路上疾驰而过，下一秒，苏沐秋已经撞进了秦夏怀里。
秦夏后退两步站稳，这才发现刚刚仰视造成了视觉差。苏沐秋只是骨架没长开，个头并不矮，只和现在的她差了小半个头左右。
苏沐秋被稳妥地抱住，不由得惊叹：“姐姐，你力气好大啊。”
秦夏收回护在他腰间的手，嘴唇松开包住的冰棍、用力吸了口，这才摸了摸面前扬起的头：“小朋友，你怎么逃课？”
今天星期四，本该是社畜无精打采地上班、学生痛哭流涕地上学的日子，这时候还在外面乱逛的小年轻，一看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混！
“今天星期六啊。”苏沐秋表情怪异，“姐姐你双休日还要上学吗？”
？
“上六休一是初高中生的标配，上小学的小朋友。”秦夏一边嘴瓢，一边拿出滑盖手机往上一滑，“不对啊，今天是周四啊。”
苏沐秋探头一看，笑着说：“这不是六吗，姐姐你不认识字？”
“……周二后是周五吗？”
8月21日后是1月1？
呔，池○迟远隔东海发来律师函警告！
“周二后当然是周三啊！”苏沐秋后退几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你没事吧？”
秦夏抬头看了眼苏沐秋。
不合身的衣裤套在骨架未长开的少年身上，却难掩他眼神灵动。这个少年被丢在人世间肆意昂扬地生长，心气却从不为穷苦的生活熄灭火苗。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眼前的少年未来没有活过十八岁，在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死在一场车祸里。
“……没事啊。”秦夏微微弯腰，伸手捏了捏苏沐秋的脸，声线放得温柔，“逗你玩呢。”
这声线太过悲天悯人，温柔得苏沐秋浑身都抖了抖，他搓搓鸡皮疙瘩，揉揉自己的脸颊，后退几步：“姐姐还有其他事吗？我要先走了，刚刚谢谢你帮忙！”
秦夏挥挥手：“再见。”
苏沐秋转身跑远了。眼看背影就要消失在人群里，秦夏这才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确保他路上安全。
秦夏跟着他左转右拐，最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马路边一家网吧。
……零几年的时候，网吧对未成年人上网确实监管不严。
靠椅滚轮滚过地板，秦夏在二楼包房坐下，手支下巴，借着小窗口观察奋笔疾书的苏沐秋。
小网吧不分无烟区与吸烟区，少年周围不少人都吞云吐雾，将他笼罩在雾气腾腾的仙境里。
诶，躲得过车祸，躲不过二手烟啊。秦夏表情愁苦，难不成肺癌也写在了死神的死亡○记里？
躲得过车祸躲不过飞来横祸。秦夏做过很多梦，上一个那么难醒来的，还是一个下海的叫艾○的少年。
你们这些异次元的少年，怎么动不动就缺胳膊少腿英勇就义？
这显得我们这些大人很没用诶，异次元国家的青少年保护法大有问题啊！
苏沐秋这会儿正在自学C语言，没有良好的英语基础，让他看代码有些吃力。
孤儿院待不下去了。他除了要养活自己和妹妹，还得供妹妹上学。做代练费时费力赚得又不多，太不划算，他得想点别的路子。
写外挂、打.黑赛，这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动用自己的生存智慧，所接触到的社会灰色地带。
网吧小包厢不通气，空调又老旧地吹风如同拉风箱。秦夏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苏沐秋桌前没人了。
“去哪了？”秦夏手捧着杯热腾腾的蜂蜜柚子，另一只手扇着无风自动的烟，晃到他桌前。
桌前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C语言程序，放眼看过去就是一连串不等的等式。秦夏没学过这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旁的笔记本上还有各式各样的游戏攻略，字写得稚嫩，但满满都是一个少年的热爱与责任感。
“你在干什么？”男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秦夏暗自皱眉，懊恼自己沉不住气。
“问你话呢。”苏沐秋走上前来，盖住自己的草稿纸，转头一看顿时讶异，“是你！？”
秦夏舔着后槽牙，鼓了鼓腮帮子：“这位子是你的？”
顿了顿，她补充笑道：“小朋友？”
苏沐秋整理好自己的草稿纸，转身在位置上坐下，手边放着一瓶刚出去买的冰水，避而不答：“姐姐，你有事吗？”
秦夏脑袋飞速运转，瞥见他电脑屏幕上挂机中的游戏角色：“攻略是你自己写的？”
“当然。”苏沐秋挑眉，“货真价实。”
“卖不卖？”
“你想买哪个？”
秦夏壕气冲天：“都要了。”
“……”
“不行。”苏沐秋冷静而理智地拒绝了，“有些是要分享到帖子上的，不能买断。”
他十分有商业头脑，每次都会把简单却不易发现、或者耗时耗力去探索的攻略免费挂在论坛里，长此以往，说起游戏攻略，他的账号总是能排上号。
“那你能买断的给我吧。”秦夏掏出钱包，“多少钱？”
苏沐秋只把她当成人傻钱多的网瘾少女，也不扭捏，当下数了好几张红色毛爷爷：“新出的梦○西游卡BUG攻略最迟明晚我能给出，你要不要？”
“好啊。”
“那你给个联系方式。”
世界大剧情还没开始，秦夏也不知道她在正式剧情里是个什么身份。目前每天离群索居，除了钱包里每过一天就会自动多两百块以外，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只好道：“我现在注册一个□□吧。”
这时候的□□还是七八位数，秦夏托腮等待登陆，想起自己现实里十位数的□□，觉得赚了。
多年以后已经失去笑脸的企鹅此时还是肥肥胖胖的小胖墩，左右挥了两下手后就变成了一条下拉的长条。秦夏随手取了个“二十一世纪难民”去加苏沐秋好友，画风和当下流行的非主流火星文格格不入。苏沐秋挑眉，当着秦夏的面把备注改成“不识字的老板”。
秦夏笑：“你就不怕我生气？”
苏沐秋喝了口水，笑嘻嘻地倚靠在座椅扶手上，仰头看她：“我觉得姐姐不会生我气。”
秦夏失笑，左手斜倚在他椅背上，摸摸他的头：“好吧，不和小孩儿生气。”
“姐姐也没比我大多少吧。”苏沐秋偏头躲开。
秦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少岁，闻言只是笑笑：“你几岁了？”
“十四。”
“我二十了。”
苏沐秋一口水含在口中，惊悚地看向秦夏上下扫视，半晌才咽下口中水道：“真的？”
“假的。”秦夏做了个鬼脸，去捏他腮帮子，“姐姐我永远十八。”
“骗人。”苏沐秋敏捷地后仰，“你看上去像初中生，十三？还是十四。”
这话听得秦夏心花怒放，她两手捧脸，手肘抵在椅背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今年霍格沃茨三年级。”
“霍格沃茨是什么？”苏沐秋放下水瓶，带着秦夏压在椅背上的重量转回去，趴在桌上继续写代码，“你的初中？”
秦夏笑倒：“你怎么这么可爱？”
苏沐秋不太喜欢被人说可爱，他用笔帽蹭蹭自己的额头，撩开过长的碎发，不走心道：“姐姐也很可爱。”
小男孩好像有点生气。秦夏抿嘴笑笑，从钱包里抽出最后几张毛爷爷：“我走啦。这是明天攻略的定金。”
苏沐秋笔一顿，似乎没想到她说走就走：“……拜拜。”
秦夏没忍住，又想伸手去捏他的脸。苏沐秋躲过，捏着笔怒视她：“姐姐再见！”
秦夏乐不可支，直到走出网吧还在笑。
她原地跳了跳，想散去身上的烟味，摸出手机想打的，摸到零六年的oppo滑盖机才啧了一声。
妈蛋，忘记如今马云的阿里巴巴还在闹假货问题；而乔布斯也才刚挽救苹果的财政危机，还没打算进军中国。
……她现在去投资，能不能混个未来福布斯富豪榜榜上有名？
一边想些有的没的，一边慢悠悠逛回出租屋。身无分文·秦夏整理了下今天发现的线索，差不多理清为什么她的时间线出现了问题。
大剧情开始前，她的时间线是跳跃的。今天睡觉前是周四，醒来后可能已经到了周六。
她看到的手机时间是她自己的，别人看到的才是正确的时间线。
问题不大，就是房租有点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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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夏走出了门。苏沐秋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她的蜂蜜柚子茶没拿。
他下意识想带回去给苏沐橙喝，却突然想起今天秦夏鬼鬼祟祟在孤儿院附近出没。苏沐秋顿时警惕心拉满——她为什么自己不喝，故意留在他位置上？
苏沐秋揣上水瓶拿着蜂蜜柚子茶出门，左右看了看，招呼一只猫咪过来。
流浪猫粘着他的裤腿咪呜咪呜地叫。苏沐秋蹲下身，掌心里倒了点饮料，不烫了递过去给猫喝。
一连添了好几口，猫咪不肯再喝。苏沐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它仍然活蹦乱跳，放心地回了座位。
回去仍然要翻.墙。苏沐橙在房间里写作业：“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写攻略写久了点。”苏沐秋趴在地上，扒拉开掩人耳目塞了书和报纸的旧纸箱，从床底角落拽出一个灰扑扑的布包，将今天从秦夏那赚来的钱分一半放进去，“给你带了杯蜂蜜柚子茶，有点冷了，你倒杯子里热一热再喝。”
“谢谢哥！”
苏沐秋数完钱，心满意足地把布包塞了回去：“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苏沐橙到了一半在苏沐秋的杯子里递给他。
“一个奇怪的家伙。”
苏沐秋接过杯子，耸了耸肩。
就着奇怪的家伙聊了几句，苏沐橙继续就着台灯写作业。苏沐秋靠在床沿，就这么坐在地上喝起了饮料。
蜂蜜柚子茶有点甜。
他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奇怪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