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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蚌鹤相争谁得利 ...

  •   曾拭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许笙寒?”
      喊了一声,依旧无人应答。
      “开门!”
      曾拭刻意提高了音量,再次敲上了那扇木门,足够将人从沉睡之中叫醒的程度。
      许笙寒并没有睡着,就呆在门后,坐在地上随意的踢开了身上盖的薄巾,他紧紧盯着那被自己塞进门稔中的镇尺,嘴角勾出一味冷笑:哼,把人锁着,还妄想我给你开门?门都没有!
      忽然,门外的响声没有了。
      莫非人走了?
      许笙寒悄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小心把塞得紧紧的镇尺扭出来,才刚刚松开一点缝隙,一股巨大的冲力开始积蓄,并且一点点传到了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松手,就被震开了。还好自己反应的比较快,不然曾拭踹门的一脚铁定把自己也踹飞。许笙寒揉揉被震得发疼的手腕,悄悄拂走了额角的冷汗。
      “干什么!你把人锁着,还让人家给你开门吗?”
      “哦?”曾拭冷冷的没有一丝的笑意,道:“我这不是自食其力了吗?”
      曾拭一只手提着一包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不知道藏在身后干什么。站在许笙寒面前,虽然比许笙寒就搞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其实却多了很多,许笙寒始终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么的冷酷无情,却叫人又爱又恨。
      “那是什么?”
      曾拭踢了踢脚底下被震碎两半的镇尺。
      “这,这,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好了,你这小把戏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我难不成还能吃了你不成?”
      许笙寒眼睁睁的看着他弯下腰把碎块捡起来,扔出去,然后想回家了似的落座,给哦自己倒茶,将手里的东西安放好。
      他盯着屋子里最中央的那块儿空地,这里很宽敞,许笙寒把被子,茶水,还有喜欢的书都搬到这儿来了。,堆在一起,目光落在,正好这里还对着一扇大窗,又明亮又宽敞。
      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对曾拭来说。
      “看什么……”
      “今天练琴了吗?”
      他被关起来的第二天,曾拭睡哦到做到,就派人送来了他经常用的琴和琴谱。
      “没。”
      “为什么不练?”
      “不想。”
      “书拿给我。”
      曾拭指的是许笙寒刚趴在地上看的那一本。是许笙寒从书架上随手找的。
      “不……”
      曾拭脸色一冷。
      “我拿我拿!”
      书送到人手上,翻了没两页就被丢在了一边,然后又指挥着人把琴搬到了身边。果然本性难改。 “干什么……”
      “没人给你送饭吧今天。”
      “没……”
      本来每天三餐都会有人来送,但今天日上三竿了都没人来,许笙寒以为是送饭的人忘了,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使然。
      “那最好,我给你买了糕点。”
      虽然不知道曾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许笙寒的双眼里还是透露出了一丝丝的兴奋喜悦。曾拭正中下怀,于是接着说道:“不过弹得好才给吃。”
      “……”
      这是把自己当猫喂了是吗?许笙寒的喜悦瞬间被愤怒淹没。
      “怎么了?你不是常说得酬为事吗?觉得我欺负你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那说的不是待价而沽吗?”
      “那好啊,你等着,我倒要看看,是你先饿死呢,还是……哦你现在是阶下囚,只可能是这一个结果。”
      “你不讲理!”
      “我明明是在讲道理,只是你不想听罢了。”
      许笙寒屈服了,草率是不敢的,弹得好又不想,所以不好不坏,曾拭很不满意。
      “重弹。”
      “……”
      “重弹”
      “……”
      “重弹!”
      “不……唔……”
      许笙寒与曾拭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软硬不吃无懈可击。他突然想到昨天沈惜林探监说的话。
      ‘曾拭吃软不吃硬,你不要老是和他顶撞’
      ‘我给很让着他了。’
      ‘不是顺着他,是要软磨硬泡。’
      软磨硬泡……许笙寒往地上一坐,箕踞无礼,破罐破摔。
      “真饿了,没力气了。”
      “那怎么有力气说话争辩呢?”
      “我饿了,饿死了这几天的亲都白练了!”
      “那等你将死之时,再说这些话吧。”
      “城主有缺点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老是说不过你。”
      “为何要说过呢?你好好跟我讲道理,我才能对你心平气和。”
      “那这样吧,你看我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饿着肚子状态肯定不好,所以才弹得这么差。”
      “嗯。”
      “所以我想先吃东西,然后再练琴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是为城主做事,城主肯定要考虑我的感受,不是吗?这样才是好主子呀。”
      “好像是有一点道理。”
      “对嘛!我答应你吃了东西肯定好好练琴,城主就在这里监督我好了。”
      “可是你要是骗了我怎么办?”
      “我发誓。”
      本就是想逗他的曾拭终于开了金口。许笙寒也终于吃上了香喷喷的桂花糕。
      夜色静谧,城府灯笼挑红了薄暮,暗色的乌鸦在枝头悲啼,如同披上了黑夜的外衣。悄悄的新蕊轻轻落进了空长的廊道,被白靴揉进青砖。
      那白靴黑影急匆匆离开了。丝豪未受那脚下残华挽留。
      袭青就站在门外。
      “韩大人,城主等你很久了。”
      “实在抱歉,军营里的事情脱不开身,在下这就去谢罪。”
      袭青为他掀开帘子,请人进去。
      “城主,”
      曾拭和沈惜林站在进屋里,满鼻墨香。韩养急上前,在案前顿首。
      “在下来得急,未能整顿,还请城主恕罪。”
      “丰年不必多礼。”
      “谢城主。”
      “局势如何了?”
      “人已经处理好了,军心一稳,城主不必悬心。”
      “那就好。”
      “另外,查处恒源马铺,发现了点东西。”
      韩养把手里账本奉上。曾拭翻看几张,便稀奇起来,递给沈惜林让他也瞧瞧。
      “有好几笔账目都不明不白,细往下查,就碰到触手了。”
      沈惜林瞧里瞧外,发现了什么,皱起眉头来,道:“只是这些账目到底中规中矩的,并没有太多的差漏,就算触手伸出来,也动摇不了什么。”
      “是,其中好几笔差不清楚的,猜测是香料,且照这个数量,倒像是要把所有香料买断一样。”
      “目的鲜明,是非要跟鹿梦阁不死不休了。”
      “是。”
      “营立一载不足便已经漏洞百出,日后还需要月浚帮衬,咱们还是袖手旁观最好。”
      三人一同陷入沉默。
      沈惜林问道:“弯刀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曾拭目光一滞,等了沈惜林一眼。
      “是东临的。”
      “我就说嘛!这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儿,一些人还非要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啧啧啧……”
      韩养:“此事无论如何都是东临人在纠缠,我们多小心。”
      见曾拭面色不善,只好撇开话题:“曲选会城主可有把握?”
      “把握倒还是有,那人十分想走,只可惜太愚蠢。”
      “你说人家蠢,人家骂你不讲理,可真是般配。”
      忍无可忍,曾城主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不听话的手下。
      “你瞎说什么?平日里做事不认真,说起话来尽显你风头。”
      “韩军师辛苦了,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韩养笑着摆摆手,他可不敢跟城主什么见识,平日二人斗嘴不在少数,旁观人做得也自然。两人斗了会儿趣,韩养见自己也不能插上活就打算找个机会辞别。
      “那没有别的事那臣便告退了,这几日与洪衣斡旋,虽忙一点但却未落什么口舌,也多亏了卫主大人袒护。”
      “嗯,丰年,苦你了。”
      “愿为城主鞍马。”
      韩养微含首,恭敬如常。
      韩养离开后曾拭本想睡会儿,但又想到那女子今日应当醒了,心里多少还是不能安定,就叫了沈惜林,两个人一同去偏院。
      请的医师是素来常来府上的信得过,医术也知根知底。
      “城主,毒不能全解,但己经缓和了。”
      医师将药单递给曾拭过目。上面的字体遒劲有力骨瘦分明,忽然想起来有一人字与这些云泥之别,心底想笑。
      “一幅字都能看入神,城主最近真是反常,不会是铁树开花了吧。”
      听沈惜林调侃自己,他立即怼回去:“就知道不该让你带这张嘴来。”
      “那我也没有别的嘴呀?”
      曾拭刚想咬出一个字,沈惜林识相,赶紧把药单从他手里抽走,求饶般拿扇子遮面,低声道:“正事要紧。”
      “城主啊!”沈惜林无比正经地说,“这人醒了也是一身毒,即便城府无刺客,也恐不能保命,更别说审讯了,所以在下斗胆想听城主的对策。”
      “你聪明绝顶,怎么不自己想?”
      果然被报复了。
      “咳咳,那不如我们假装自己绝世高手,机缘巧合地救了她,问她身份,她心怀感恩,说不定就全盘托出了。”
      “不周到。”
      “不周道?”
      “且不说她会不会说,即便不起疑心,我们也难再从她这里拿得月浚和东临的线索。”
      “那该如何是好?”
      “等她醒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且看她会和谁联络。”
      “妙啊!不是东临就是月浚,咱们就做个旁观者清?”
      “只是你勿要出什么岔子。”
      “我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韩养回了军营,筹谋了一夜,开始着手稳固军心之时。
      炙热的太阳桌烤着大地,赤膊裸背跪在校场中央,四周都是围得严实的士兵,目不转睛盯着同一个方向。背后站着两个横肉汉子,手里个拿一根长棍,气氛严肃又紧张,张涛舔了舔干紧的嘴唇,眼神示意站在身前十米以外的韩养。
      韩养手里捏着的,是至高无上的军令。他缓缓转向场内的将士,肺腔之中升起一股烦躁与不安,但被他立刻压了下去。
      “将士们,泄密一事告一段落,有人贪财起意,污蔑城主,罪大恶极,如今已经认罪伏法,郎将张涛取兵不慎,罚军棍六十。”
      手起手落,军令如山,一声令下,站在张涛身后的行刑之人开始挥动棍子,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他后背上,闷响声不断在校场上空回响。
      韩养收起军令,平静的神情之下,凡人看不出一丝的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向张涛的眼神里杂糅了一些其他,同情?担心?或者是他自己都说不出的感受。
      张涛就好受多了,他现在除了后背想被人撕开的疼,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六十下打完,在场依旧肃静无比。
      韩养接过身边随从递过来的张涛被卸下的佩剑,走上行刑的木台,到张涛身边。张涛眼睛虽然睁着,却什么都看不见,脑子里像进了苍蝇,后背一抽一抽地疼。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看见韩养在给自己递剑,腰深深弯着,那铁剑很重,似乎是压弯的。
      张涛赶紧接过去,还不忘骂了一句“书生”。
      站起身来,行动有点儿猛,背后的伤让他倒吸了一口气,差点咧嘴叫骂起来。而心里不知道骂了韩养多少遍狗东西,找的人打的这么疼,放水都不知道放一点儿。
      “各位,”张涛扬起手中剑,高声道:“吾识人不慧、御下不严,应当重罚,然我主慈悲,重才信贤,勘留我任,感激涕零难表,更盛吾杀敌士气!焉敢因己欲我利而有逾越忠义之事?
      更何况我热血男儿,从军为报国守家,岂能因小小惩戒,就心积怨怒,畏缩叛逃!缇陵城东北据夷敌,其人虎视眈眈,有朝一日趁虚起战,你我战场之上,杀敌守约,实为桑梓存亡之计而谋,岂有图谋不轨之逆为他人嚼舌?此剑在此,愿同尔等共勉!”
      张涛拔出宝剑,直插在木台上。日光缓慢爬上剑刃,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在场士卒无不感慨万千,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当即报国。都欢呼高喊,一起附和。
      韩养垂下头,低敛眉目微微浅笑。
      夜里,军帐里传出张涛断断续续的惨叫声。韩养几次被这样痛苦的声音拦住了脚步,不敢进帐里去。
      而这声音的主人此刻趴在榻上,一边啃着春梨,一边假吟。
      “韩大人要来了。”军医已经给这位‘顽皮’的将军上好了药,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不见人小点儿声,只能先把在军营中有赫赫威名的韩军师搬出来。
      “你没事就走吧,我就是喊给他听的,你懂什么。”
      “……那……臣先告退了……”
      “快滚快滚。”
      军医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只好灰溜溜地离开营帐。一出去就看见韩养在帐前徘徊。
      “韩军师……张将军怕是被打傻了……”
      “你说什么?”
      韩养心里一急,城主可是宝贝张将军,怎么就能打坏了?
      “上着药不嚎,药上完了偏在那儿喊。”
      虚惊一场。
      “我知道了,没有什么,我进去看看就好。”
      一进去,就见张涛很不老实的趴在榻上扭来扭去,一边还有被随手扔掉的梨核,斑驳的伤痕密密麻麻爬在背上,看着格外狰狞。张涛早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又苦苦呻吟。
      “哎呦……痛死我了……”
      “阿涛,伤势如何了?”
      “你大爷的痛死我了!”
      韩养将专门带给他的伤药放在他耳根边,坐在床沿上,轻声地抚慰道:“阿滔,辛苦你了。”
      “哎呀,我跟你谁跟谁啊!更何况这么做也是为了城主好,只要是城主的事,那就是我的事。”
      韩养歪低着头,凑近他含着歉意道:“嗯,只要你没有怨言就好。”
      “放屁,你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我既然跟了城主,当然不会有别的心思。”
      张韬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
      韩养无奈地摇了摇头,按下他想要离开毯子的肩肘,拿起全部的耐心和温软安抚道:“稍安勿躁,好好养伤,城主知道你一腔衷肠,日后也不会忘了你,当好好重用的,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身子弄坏了。”
      “知道了,都是你让人下手太重了,稍微轻一点又看不出来。”
      “这是收买人心的关键,重一些才更有效,如今将士们个个热血澎湃,都想着有朝一日抵御东临,应该是恩威并重显了效果。”
      “我一出马,那还能不成?”
      “嗯。”
      “痛……”
      张涛满脸都扭曲在一起叫嚣着他很痛。
      “这伤药是我专门托朋友捎来的,很是起效,你记得用。”
      “知道了……”
      韩养走出营帐,里面的灯立刻被掐灭,天地之间只剩下黑暗,即便是高明的澈月,也照不开被重山遮掩的营盘,仿佛前路迷茫,根本了无灯照。
      他夹着前后的凉风,叹了口气,许久才重吟道:
      “风割沙头重山壁,轻涉乌巢草木音。
      茕月星帐迷人眼,孤号残茄夜入深。
      南风不得北风苦,不知荒芜为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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