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无言深院

58、第五十八章

　　二楼没什么人，从楼下的喧嚣中上来，更觉得这里颇为清净。李东霆熟门熟路地推开拐角的一扇房门，里面的装饰布局与整体的快餐风格大相径庭，不禁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古朴的梨花雕木月洞门，陡然增添了浓郁的年代感。月洞门后是一扇竹木屏风，屏风上镶嵌着四幅金箔封框的梅兰竹菊传统国画，画艺精湛，满屋仿若恣意出若有若无的清新气息，连晕沉的头此刻似乎也松快了不少。
　　绕过屏风，靠外的是一间茶室，凉亭荷池的假山盆景流水潺潺。李东霆带着她继续向里走，榻榻米的卡座沿着落地窗和墙壁围成一圈，中间镂空放着一张红木小长桌。
　　落座后，李东霆从茶盘里拿出两个茶盏，兀自倒着茶。
　　“很惊奇？”看到她对四周的装潢颇感兴趣，李东霆随口询问着，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真没想到还有这样景象。倒真是跟餐馆的名字相得益彰啊！”鲜嫩清高的茶香从杯边汩汩溢出，陈天恩忍不住喝了一口。温度正好，满嘴甘醇。“没想到这个时节还能喝到这么新鲜的西湖龙井。”
　　李东霆眉毛微挑，“呵，你对茶还有研究？”
　　陈天恩扫了他一眼，李东霆正倚靠在墙壁上，双目半睁，慵懒的望着她，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全身散发着疲倦的气息，心也不禁软了下来。
　　“李先生是不是在国外生活很多年了？”
　　听闻此话，李东霆挺直后背，警惕地端详着眼前的人，“哦？陈小姐此话怎讲？”他急切地质问。
　　陈天恩诧异于他不同寻常的紧张，壮着胆子说道：“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学会如何跟别人讲话呢。句句都带刺，听着很不舒服。”说完心里还直打鼓，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听到这话，李东霆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刚才的确是自己太过多疑了。她的底细，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何必还要怀疑。一直对她的针锋相对，不过是他偶然间知道了白峰的事，又亲眼看着她为他殉情。
　　嫉妒往往使人丧失理智。
　　李东霆放低了姿态，向她报以歉意：“都是我的不是，以后不会了。”
　　见她如此，陈天恩没再计较。她看向窗外，悠悠的说，“我妈妈最喜欢喝西湖龙井。小时候家里穷，每次爸爸发工资都会给妈妈买点尝尝鲜。到了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小桌旁，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喝茶，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后来妈妈不在了，爸爸工作又很忙，那种简单快乐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所以，我也慢慢喜欢上了这种味道，仿佛那就是妈妈的味道。”
　　李东霆不知如何宽慰她，曾经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又从脑海中翻腾而出，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出奇。
　　陈天恩忽然站起身来，冲他微微一笑，轻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便不由分说地向外走，差点在门口撞上端菜进来的赵明亮。
　　陈天恩微微颔首，急匆匆地下楼。赵明亮摸不着头脑，把菜放在桌上，看看门外，又看看淡定自若端坐着傻笑的李东霆：“怎么回事？走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刚才她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李东霆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喝了一口，笑而不语。
　　满口的沁香静爽，李东霆心满意足地说：“茶不错。”
　　越是神神秘秘，赵明亮越是感兴趣，赶上前来询问“怎么地？给我打哑谜呢？”
　　看着赵明亮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李东霆紧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说：“你不用担心，她方向感很好。我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喝多了，都能看出来我开错了路。”
　　“第一次？难道还有好几次？”赵明亮探究地看着李东霆。
　　李东霆一只手指随意地敲着桌面，“我倒是想啊，就看人家给不给机会。”
　　赵明亮坐到他的对面，一脸严肃：“你不是认真的吧？”
　　“没有比现在更认真了。”李东霆平静地回答，内心笃定。
　　李东霆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行了，知道你自有分寸。”赵明亮不再追问，起身向外走，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东子，哥们劝你一句，有些事该过去就得过去。”
　　赵明亮明白李东霆一直对他父母的事耿耿于怀，只有他真正放下的那一天，他才能摆脱枷锁轻松地生活。赵明亮还想再说些话，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