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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燃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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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燃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几乎都是在资料室里度过的。困了直接躺在书本里沉睡,醒了就继续翻资料。从古到今浩瀚的记录让我们根本无从下手,看着看着,心里希望的火花便会渐渐微弱下来。这时候身边经常会传来压抑着的抽泣声,类似“会不会根本没有解决办法”之类的疑问也会被提出来。然而当某本书籍中对恶魔只言片语的描写被发现时,我们又会重新燃起斗志。在一番分析过后,理论被推翻,希望则再次被浇熄。
就这样,希望、失望、再次希望、再次失望……我们在寻找真相的山巅与谷底循环往复地徘徊着,艰难地向峰顶靠近。
一直支持我们前进的,是七千年前的那场驱魔战争。据资料上记载,那场战争最后的赢家是人类——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如果人类输掉了战争,那么现在的一切也将不复存在。
但同时最令人寒心的,是根本找不到那场战争的详细资料,所以也无从得知战胜恶魔的真正方法。于是,在一份记录着战争详情的手稿被一位科学班的人员发现时,整个教团上下都陷入了一中极端乐观、虚幻得不正常的乐观情绪当中。
手稿是用最古老的楔形文字写就而成的,而唯一通晓这种文字的只有书翁。当泛黄地羊皮纸经过了一双双手被递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书库中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无数双热切地眼睛全部盯着同一个方向,气氛紧张到了极限,仿佛只要稍一碰触,便会爆发。微凉地空气好像有了重量,重重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师傅用枯瘦地手掀开手稿,仔细地读着上面的文字,过了一会之后,终于开口了,而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应有的笑意——这不禁让我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将这份手稿有价值的部分口译出来。”师傅低沉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寂静地空间中。
“……能够操纵结晶的适合者,拥有破坏恶魔的能力。然而要完全将罪恶铲除,只有集结神圣的力量,令上天降下四十昼夜的大雨,用洪水冲刷整个世界。”
“难道洪水不是恶魔引发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书翁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瞥了一眼,继续念了下去:“洪水将淹没地面所有的高山,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将无一幸免。如果还有一线胜利的希望,我们将永远不会以毁灭自己家园的方式作为终结。可如今人类已经别无选择,只有遵从神的旨意,覆灭一切……”
当知道七千年前的胜利是用如此惨重的代价换来的时候,整个房间中的人都面如死灰的望着书翁,有些人甚至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瘫倒在地板上。虚幻的喜悦像是被打碎的瓶子,漏了一地的水,只剩下残破的瓦片。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路向下沉,脚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而绝望的尽头,是灰烬。
——我们来赌赌看,神究竟是站在人类一方呢?还是站在诺亚一方。
不,其实这场赌局我们都没有胜,神并不站在任何一方。或者说,这世上本没有真正的神。
在一片坟墓般死气沉沉地气氛中,只有科穆伊的表情还算得上平静。
“书翁,这份手稿上有没有记录引发洪水的方法?”他问着,“或许……我们最后也会用到。”
这句话又像一柄利刃一样刺入人的心里,而书翁只是摇了摇头,“总共需要十六名适合者,而我们远远达不到这个数字。”
“是么——”科穆伊像是喃喃自语般念出了两个字,将脸埋在双手中,再也没了声息。
此后,洪水即将爆发的谣言像是带着剧烈毒性的野草,疯长在教团的各个角落。除了依然在前线作战的为数不多的除魔师,其他人基本已经放弃了抵抗。每天所做的事情,只剩下抽泣、如同行尸走肉般地咀嚼食物维持生命、还有扳着手指计算自己还能活多少日子。
有一日清晨,试图翻墙逃跑的一小对人马被钱莫支部长发现了,小个子的东亚男人当即拉开弓箭射穿了其中一人的后背。这个举动让其他企图逃跑的人全部愣住了,脚粘在地上,忘记了移动。
“临阵脱逃,你们算不算男人?!”钱莫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拉开了弓。
“支部长……”跑在最后还来不及翻墙的几个人噗嗵一声跪下了,嗫嚅着张开嘴。“如果要被洪水淹死,我们希望能死在自己的家乡……”
“是啊、就算是被恶魔咬死,或者变成恶魔,也比现在的情况好的多……”
“谁说一定会死?!”钱莫恶狠狠地截断那几个人的话,可与此同时,更多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我们已经知道注定要毁灭了,您就不要再隐瞒了。”
“支部长,请允许我们离开!”
钱莫惊诧地转过身,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而且还有继续增多的趋势。每个人的脸上都涕泪纵横,正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
“敢离开的人——”亚洲的支部长沉下了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先替恶魔了结了他。”
“支部长,不必这样做了。”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钱莫抬头向上看,发觉科穆伊正安静地立在教团高楼的平台上,带着恶臭的风吹过他的身体,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吹走一样。
躁动地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离开的人就请离开吧。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我在此向大家表示谢意。”
这句话让全场的人都愣住了。过了一两秒后,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病态地、近乎于疯狂地欢呼声。教团的大门被打开了,人们蜂拥着向外冲,最先挤出去的人头也不回地冲向山下,来不及跑的人被无数双脚践踏在地上,却又挣扎着站起来。
我不忍心再注视着这样的场面,于是收回目光,转头望向科穆伊:“室长,为什么这样做?”
“已经失去信心的人,留下来只会成为动摇更多人的祸害。”书翁替科穆伊回答了我的问题,“想留下的人,自然不会走。”
“正是这样。”科穆伊点了点头。
我盯着站在平台上的男人,尽力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悲伤或是恐惧的神色,然而却失败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在战场上与他初遇时的情形,这个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带着自信的笑容,看上去无懈可击。
“科穆伊先生,您不会害怕么?”我忍不住问。
而他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却反问我:“拉比,你觉得害怕么?”
我被他这句话问得满手都是冷汗,咬了咬牙,最终吐出自己并不愿意承认的实话:“很害怕。”
“是啊。”科穆伊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之后勾起了唇角,“身为领导者要是也害怕的话,手下的人该如何自处?”
他脚步不停,走进楼道里,我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忽然喊出声:“可是你妹妹,李娜莉她怎么办?你难道不关心她么?”
“拉比。”男人的身影停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你是剩下为数不多的除魔师,我不希望你的心也开始混乱。”
我长长呼了口气,将身体转向平台。这时候才发觉,之前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大门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孤零零的身影依然立在原地,在他们迷茫的眼神中望不见未来的光芒。小股地风从地面上旋起来,将散落一地的纸屑垃圾卷到半空,一眼望去,满目的凄凉。
“白痴徒弟。”师傅用指节敲了敲我的头,“你去给我冷静一会。”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怎么能够冷静得下来啊……”我抱着头,慢慢蹲下了身。
* * *
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教团的人就基本全部走干净了,诺大的一栋建筑只空留下个躯壳。第二天傍晚,被派往前线的部队也开始节节败退。说是部队,最终能够返回教团的也只剩下了仅有的三名除魔师——神田,亚连,还有李娜莉。
“千年伯爵带着诺亚与恶魔亲自围攻上来了——”
满身烟尘的李娜莉奔进已经不能称之为教团的大厅中,宣布完噩耗之后,身体便像是脱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科穆伊伸手接住自己的妹妹,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每一个人,平静地下达命令:
“请大家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一会,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在这里汇合,我们要用最充分的准备迎接来自地狱的客人们。”
没有人反驳,没有人表示疑义,这时候语言已经失去了意义。科穆伊抱着自己的妹妹率先走出门,其他人跟着鱼贯而出。
神田走在我的后面,当所有人离开之后,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拉比,等一下。”他叫住刚要跨出门的我。
——这还是他头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我不由得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他。
“如果——”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下去,“如果这见鬼的神真的夺走我的命,把这个交给他。”
他伸出左手,从手腕上褪下一样东西,放在我手中。冰冷圆润地木质触感立刻传到我的手心里。我低头一看,发现他交给我的是串佛珠,看的出来已经戴了很长时间。因为经历战火,有些地方已经被烟熏得发黑,隐隐约约飘出一种焦炭与檀木香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交给谁?”我不明所以地问着。
他慢慢张开口:“亚连。”
“如果我们三个人都活不下来呢?”我紧紧攥住手中的珠子,努力露出明朗的表情,“那岂不是便宜我了?”
“那就一起去死吧。”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先一步跨出了门。
我冲他挥了挥手,转身朝相反方向的自己房间走去,却在走廊中迎面撞上飞奔而来的亚连。
“拉比、拉比,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我正想离开,他却叫住了我,急匆匆地用双手捧起一个金色的格雷姆通讯器,“这个通讯器跟了我很久,不过恐怕以后也用不到啦。假如我真的战死,能不能拜托你把这个交给神田?”
我没有立刻接过格雷姆,却定定地望着他,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如流星一般在心中飞快地闪过。我想起神田曾经皱着眉头管亚连叫“豆芽菜”,想起亚连在小镇上为神田挑选礼物时无比认真的神情,想起复活节那天晚上两个人对望的眼神,还想起了太多太多,我无法详述的事情。
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想我早就该看出来了,可是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不仅是我,恐怕就连那两个人,也是一样的吧。
“亚连,你爱着阿优么?”我犹豫着张口,试探地问了一句。
面前的少年先是吓了一跳,歪着头想了半天,之后用几乎看不出的幅度点了点头。
“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去说?”我再也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冲他喊,“凭什么你们两个人都认为自己会死?我们不是约好了么?要一起活下来、活下来!”
亚连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金色地圆型通讯器掉落在地板上,他用手攥住了胳膊,尽力想保持平静的语调,“我想让神田和你活下来、想让自己活下来。可是这太难了……拉比,这实在太困难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从少年的眼眶中渐渐溢出,他的膝盖碰到地板,身体靠着墙,好像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好像我们的努力从来都没有意义。或许这个世界真的该被恶魔统治才对……”
“不,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捡起滚落在地的格雷姆,塞到亚连的手里,“这样东西,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亲自交给他。”
少年慢慢抬起头,冲我露出一个苦涩的、苍白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 * *
半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当我再次跨进空荡的大厅,内心反而莫名地平静下来。临近最后一战,无论是悲伤,还是恐惧,好像都慢慢地离自己远去。
过了一会,利巴班长首先走了进来,紧跟着的是科穆伊、李娜莉、钱莫支部长、师傅、亚连、神田,还有一些我并不熟悉的身影。我尽力的睁大眼睛望着他们,想将这些面孔全部死死的印在脑海中,因为我很清楚,有些人的脸或许在下一刻就永远的消失了。
残破的墙壁外,是被恶魔充斥的世界,月色下有无数黑压压地影子正缓慢而稳步地向前移动着。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位握着雨伞的矮胖老人,带着天真可笑的笑脸面具。虽然曾经在文献上见到过千年伯爵的样子,可在见到他真实的身影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他竟然真的是这样一副滑稽的模样。
——或许越是强大的敌人,从表面上就越看不出有杀伤力吧。
“终章的剧幕就要开始了。渺小的人类们呐,请看好这最后一出戏吧!”尖锐夸张的声音从伯爵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在整个天地间回响。他双手高举起雨伞,随着一阵刺目地裂雷闪过,我们面前的地表被炸开一个深坑。
“还不知道最后落幕的是谁呢!”不知道是谁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我们抱着头,忙不迭地躲过雨点一般溅起的碎石。
“哥哥,我们现在就冲出去!”李娜莉刚要迈开步子,却被科穆伊拉住了。
“再等一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决不能蛮干。”
“有什么好方法么?”亚连问着,目光中依稀闪出一丝希望的火花。
“书翁老爷子——”科穆伊转头看向我的师傅,“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圣洁燃烧起来?这样爆发出来的力量会强很多。”
“果然只有你才能想到这么疯狂的念头。”书翁盯着科穆伊,目光里却露出了笑意,“但圣洁燃烧之后,会被完全烧毁。随意毁坏神赐的圣物,可是罪大恶极啊。”
“那就让后人随便骂吧。” 科穆伊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好吧。”书翁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我,“拉比,现在就看你的了。”
“老头,你什么意思?”我错愕异常地盯着师傅,失声问了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在支援亚洲支部时使用过的能力?”师傅伸手拍了拍我身边的大锤子。
我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
“那个招式的名字叫做‘火判’,只有它才能燃起足以烧毁圣洁的火焰。”师傅慢悠悠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我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在一片空白地头脑中,一句曾被我忽视的话语却猛然跳了出来。
——真想不到,你竟然是‘火判’的能力者啊。
“师傅,我做不到。”我摇了摇头,只觉得一阵苦涩从心底泛起,一直蔓延到唇齿间,“要我烧毁自己同伴的圣洁,我做不到。”
“没关系的,拉比。”李娜莉走到我身边,将双手贴在我的手背上,露出一个微笑,“无论什么方法我们都要试一试,对么?”
我茫然地抬起头,只见面前仅剩的三名除魔师,正用信任的目光盯着我。
身后传来恶魔的怒吼,我伧惶地向后望去,发现敌人已经离我们不远了。徘徊在伯爵身边的诺亚们额头上的十字伤痕,被月光清晰地映了出来。
我明白,已经没有时间再让我多想了。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大锤。
曾经感受过的热度顺着锤子的长炳一路升起,光芒将整个除魔武器都包围起来。在越来越强盛地火焰中,一个清晰地‘判’字从锤面上浮现出来。
“就是现在!”师傅提高了声音喊着。
亚连立刻发动圣洁,将纯白的利爪伸入火中,紧接着是神田的六幻,最后是李娜莉的黑靴。那些原本发出青蓝色光焰的晶体在接触了火判之后,猛然炸开一片明亮地橙黄色。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亚连皱紧了眉毛,李娜莉脸上的表情也像是痛的要哭出来,于是手不由得一松。锤子滚落在地面上,火焰刹时间熄灭了,然而残留在其他三人身上的橙色火光,却燃烧得更加猛烈起来。
“你们几个还好吧?”我的声音无力地颤抖着。
“没关系。”亚连勉强露出微笑,将头转向科穆伊,晃了晃正在燃烧着的利爪,“科穆伊先生,现在可以进攻了么?”
“迎接客人的时间到了!”科穆伊一挥手,带着探索部队的人们率先向前冲,恶魔大军在顷刻间被劈开一条裂痕。
我们紧跟在后面,汇入黑压压地暗流中。同伴们转眼间便被冲散,仅剩不多的战斗力量像是烈日下残留在礁石上的水点,瞬间便被蒸发殆尽。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看不到星光、找不到圣洁的闪亮、甚至认不清应该前往的方向。四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地恶魔吼声,混合着人类尖锐地惨叫——我知道身边一定有不少同伴倒下,可我完全没有余力去救助任何一人,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开始退化了。
我仿佛一个全盲的人,不知所措地胡乱挥动着手里的武器。无数的碎石与光弹崩到我的身上,可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庞大厚重的身躯被劈开时的沉钝触感不断被传递到指尖,而我早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心在无止境的杀戮中渐渐麻木,无论是愤怒、恐惧,还是悲伤,全部都被远远地抛到了几万里之外。
终结的时刻即将来临,我知道自己将堕入这无边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然而就在这最绝望的瞬间,远方的天际忽然爆开几点明亮地闪光,仿佛有一股温热的源泉正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喷涌出来。我努力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只见在越来越明亮的天边,渐渐显出千年伯爵肥大地轮廓。而三个完全被火光包围住的、橙黄色的身影,正疾速地向他靠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我最亲爱的同伴们,用全部生命燃烧出的盛大烟火。
一切都快得如同电光火石,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三个身影已经像流星一样坠落到伯爵的身上。随着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一道纯白的光柱在千年伯爵曾经站立的地方冲天而起,直升到天顶。气浪把我高高抛起,世界在我眼中疯狂旋转,同我一起飞落的是纷乱的石块和无数恶魔残缺的尸体。
失去知觉前,我见到头顶黑暗的苍穹中接二连三地炸开明丽的烟花,将整个黑夜都映成了白昼。那是我整个生命里所见到最摄人心魄的美丽景象,它永远深印在我的心中,在有生之年伴随我直到世界的尽头。
此后,这片土地完全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