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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夫妻 ...

  •   三日后,楚皇正式下旨,将大楚八公主下嫁给当今兵部侍郎,婚礼就定在下月初四。
      时间过得飞快,大婚那天来临,江燕身着大红长袍,骑着高头骏马,带着马队从东华门进入。
      楚皇本欲在正殿接见驸马,但因身体欠安,直接缺了送亲会,皇后替他赏赐了玉制的腰带、靴子、尘笏、马鞍后,还抬上了两箱嫁妆,估计是放些红罗银器,珍珠首饰什么的,江燕也是女子,自然看得出这八公主的嫁妆十分寒酸。
      寒酸到有些刻意。
      皇后有些尴尬,但她也着实无力,之前帝后二人曾为了楚倾烟的婚事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皇帝严禁皇后私下添置陪嫁物。
      甚至,取消了晚上宴席和庆祝。
      江燕陷入了沉思,不过她倒是未曾嫌弃八公主的身份,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楚皇素来好面子,这般不顾及皇家颜面的事,这还是破天荒第一回,看来,真是如传闻所言,这八公主不受宠。
      不过,江燕并不在乎,她娶八公主的动机本就不纯,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别人。
      皇后看着江燕,温和道:“彦儿,这八公主虽不是本宫所出,但本宫早已将八公主视如己出,你也就是本宫半子。日后,你可要用心照顾公主殿下,切莫让本宫失望。”
      江燕连忙点头称是,认真道:“娘娘请放心,儿臣定会用生命守护公主。”
      “怎么还叫我娘娘,唤我一声母后吧!”皇后用慈爱的目光看向这个温文尔雅的女婿,显得格外喜欢。
      “好的,母后——那儿臣先去接公主殿下,待会儿再来向母后请安。”江燕自幼丧母,见到皇后宽厚仁慈的模样,瞬间就兴起了一阵感触,这一声母后叫的,确实发自内心,带了真情。
      江燕跟随礼部的礼仪官,浩浩荡荡地去天晴宫接人。
      八公主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穿绣长尾山鸡——浅红色的嫁衣显得格外美丽,侍女将公主殿下搀扶到轿中,在一声“哐——”的金锣响声后,驸马骑着高头骏马,带着迎亲队伍出了宫门,向着驸马府出发。
      而皇后、九公主、楚麒楚麟等皇室中人也跟随礼仪队伍纷纷上了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宫。
      楚倾烟在侍女搀扶下,与江燕行了拜堂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从这刻起,江燕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复杂。
      她竟成家了。
      她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会独自一人,不会与任何人拜堂成亲。
      爹爹,你在天有灵,可千万要原谅女儿今日的无奈之举。
      这件事确实着实无力,自己身为女儿身,竟娶了个女子过门。
      江府宴会散去后,江燕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恭贺的官员,她自己也被灌得有些醉醺醺。
      她刻意陪酒到最后一刻,就是想晚点入洞房。
      她不知,用什么借口可以逃脱今日的洞房花烛夜。月色当空,帷幔飞舞,月光似乎都有些朦胧。喝得面颊绯红的驸马爷被月儿强制请回了房,“请驸马爷早些歇息。”随后,轻轻推了驸马一下,就将房门带上。
      江燕有些无奈,脚下的步子有些飘飘然,她隐约见着床头坐着一个红裳女子,女子头戴厚重的红纱盖头,在烛火照耀下,显得格外地美丽。
      江燕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一把拉掉楚倾烟的红纱盖头,咫尺之距,伊人长睫低眉,温润红艳的樱唇抿得很紧,那双手也紧紧抓着床单,似乎在刻意平复那股紧张感。江燕见楚倾烟一副瘦弱可欺的模样,忍不住更近一步,贴着她的身子轻嗅起来。
      鼻尖底下,尽是楚倾烟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瞬间就勾起早就有些神志不清的江燕,她似乎被楚倾烟那张柔软湿润的薄唇所吸引,江燕吐出了浑浊的热气,吹得楚倾烟的耳垂更加麻痒彤红。
      楚倾烟哪里受得住有人这般亲近自己,玉靥布满晕红,花唇微启,抖颤地小声道:“不要——”
      而这声娇滴滴的“不要”瞬间就把江燕从酒醉中拉了回来,她全身僵硬如石,恍若掉入冰窖。
      此刻的江燕醉意全无,满是羞意和恐惧,
      她不懂为何自己想要亲近公主。
      她慌乱地逃出了房间,不顾下人奇异的目光,从马厩里拉出了一匹马就逃了出去。
      不知骑了多久,也不知洞房之夜,自己将公主殿下抛下会引发什么后果,但,她现在只想逃。
      逃开这会使人慌乱的夜晚。
      当她回到府邸后,已过四更天,她并未回新房,而是找了间偏屋,随意梳洗了一下,就上了早朝。
      随后连着两日,江燕都刻意避开楚倾烟,只是跑去偏屋或者书房将就睡下。
      这几日,江燕还特意千叮万嘱了江刑,命他全心保护八公主安全,也吩咐了管家,家中下人任由公主差遣,满足公主所需一切。
      或许这样,自己会好受一些。
      朝会散去,严御楚故意走到江燕身侧,不怀好意道:“听闻江大人洞房花烛夜那天,丢下公主跑去喝了花酒,依本官看,江大人还是守点规矩,这天家的公主可不比寻常千金,要好好伺候着,不能怠慢,我看啊,江大人可以先去寻医问药,补补你那羸弱的身躯,不然,可就委屈了我们的公主殿下。”青袍高冠的男子当众将江燕新婚之夜抛妻独守空闺的事情抖出,意在羞辱一番。
      江燕一僵,面对那倨傲张狂的男人,冷笑道:“多谢严大人关心,相较于我的身子,严大人还是更该关心一下你自己,身为刑部官员,竟然忘记司法律典,平民当众诽谤皇亲国戚,按律当处什么刑?”江燕反正早就和严家父子扯破关系,自然不甘示弱地回怼。
      “你——”严御楚更恼,暗恨自己又被这伶牙俐齿的小子给将了一军,随后,不再自取其辱,甩袖就走。
      背对着江燕越走越远的严御楚,嘴角忍不住挂起一丝张狂的笑容。
      不就是当上了个驸马,竟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
      哼,江臣彦,你等着,我马上也不再是你口中的平民了。
      原来,昨日,楚皇已答应丞相,会将一位公主许配给严御楚。
      严御楚得知后,心情大好。
      难不成是他倾慕已久的九公主?
      江臣彦啊江臣彦,你果真就是天字号第一大蠢货。
      放着才貌双全,地位崇高的九公主不要,非得去娶一个瞎子。
      江臣彦,你眼睛也瞎了吧,严御楚越想越得意,幻想着自己成为九驸马的辉煌时刻。
      可当自命不凡,洋洋得意的严御楚做着春秋大梦时,皇帝一道圣旨便将他打回原形。
      “从五品刑部郎中严御楚,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深得朕心,故将孤之女七公主下嫁于严御楚,交由礼部择日大婚。”
      严御楚再也笑不出来了,为何会是楚歌?他的九公主呢?
      这七公主,虽有倾城之貌,但这艳名也远播呀。
      相传,她生性风流,与陛下侄子,昌平侯之子,户部侍郎,礼部侍郎,禁军几位将军都来往密切,关系暧昧。
      这么风流浪荡的公主,看看也就罢了,真娶进门,严御楚可不情愿。
      谁知道,哪天就会被公主戴了绿帽。
      可惜,圣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严御楚无力抗争婚事,只得遵从圣旨。
      回到严府后,严御楚愤愤不平道:“爹,你为什么要去找陛下去求七公主,儿子喜欢的是九公主。”
      严魁灰眉一拧,皱眉道:“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感情用事,楚玄那小子有意靠联姻与我们结盟,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帮他一把,与其去讨好一个阴晴不定,嗜杀成性的太子,还不如去扶持一个容易被控制的傀儡。况且,事到如今,我们与太子党早就势成水火了,你早点打消对九公主的念头。”
      严御楚的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可是,这七公主名声不好,儿子不想被戴绿帽子。”
      严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严儿,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还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等到你功成名就、大权在握之时,会有无数的女人愿意投怀送抱,这楚歌,你就把她当个摆设就行。”
      严御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总算心里好受一些。

      【略略略】

      一时,房间里充满了男欢女爱的喊声。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漫天飞扬的细雨如银丝般飘荡在街道上,一个白色身影在这细雨中撑了柄油纸伞站在街角,她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回家看看。
      正当江燕愁眉锁眼之际,江府大门打开,管家对着一个下人焦急说道:“小五,赶紧把城南的赵大夫请来,就说八公主发热了,请他速速赶来。”
      小厮领命,冒着雨翻身跃上了一匹马,一个挥鞭就走了。
      江燕自幼习武,耳聪目明,隐约听到了管家的只言片语,又见下人走得如此匆忙,便猜想公主可能又犯病了,连忙丢下雨伞,冒雨冲回江府,管家和下人本欲阖上大门,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江府冲来,待看清来人相貌时,纷纷一惊,齐齐喊道:“大人,你回来啦——”
      江燕正值心急如焚,只是“嗯”了一声,便匆匆往后院奔去。
      当江燕打开屋门后,只见府里的侍女守在半醒半昏的公主身旁,众人对驸马突然驾临都略感惊讶,要知道驸马从大婚后就鲜少回府,哪怕回来,也只是在前院的偏室睡下,第二日又早早上了朝。
      江燕挥退众人,只是留了八公主的陪嫁侍女——月儿,月儿本对驸马爷颇有微词,但见江燕满面愧疚,全神贯注在替公主把脉,责备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江燕扶住公主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中拿了颗泥丸大小的丹药塞到了公主嘴里,随后拿了碗水缓缓喂下,轻声道:“公主来,先服了这颗药缓一缓,我待会喊你喝药。”
      楚倾烟发出嘤咛一声后,听话地点了点头,便又躺下。江燕摸了摸公主的发烫的额头,心中涌起一丝心疼。
      她回到桌子旁,拿起纸笔就写了药起药方来,她把月儿唤到跟前嘱咐:“月儿,你先去熬点白粥,若是大夫来了,便把这药方给他,让他赶紧抓药去。”
      她在天晴宫见过江燕医人的本事,心中感叹:这驸马爷不仅文武双全,年少英俊,还精通岐黄之术,这驸马爷若能真心待八公主好,这赐婚倒也不失一件幸事。
      月儿点了点头,忍不住道:“驸马爷若是真心疼爱公主,那以后就别再抛下她了,殿下嘴上不说,但月儿知道,她还是盼着驸马爷能够回来的。”说完,便转身出门,把房门阖上。
      江燕听完,竟呆呆地坐在床榻边,她望着仍在梦呓嘤咛的公主,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悔恨。江燕啊,江燕,你真是禽兽不如,公主还身中剧毒,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抛下她,她一个弱女子,双目失明又无人依靠,你又怎能忍心做如此狠心之事。
      亏你还是个医者,简直有违医道本心。
      想到此处,江燕更觉内疚。
      两个时辰后,大夫将方子上所需的药材都买了回来,江燕见药材备齐,连忙去了厨房,督促着侍女们去煎药,又怕丫鬟们不通药理,便一味味药分好分量,配好水量,教着侍女们如何熬煎。
      待厨房熬好药,煮了点小食后,外面的雨终于停了,甚至还出了太阳。
      楚倾烟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公主,醒醒,起来喝药了。”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一阵发冷,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将自己揽在他的怀中,一丝热气吹在耳畔,“公主,醒醒,喝药了。”
      楚倾烟就着汤勺的药慢慢地吞咽起来,这药,虽苦,但不烫。
      江燕见楚倾烟蹙着眉头,药汁从嘴角流了出来,连忙拿了块备着的手巾,小心翼翼替她擦拭着嘴角,温言道:“殿下,这药虽是苦,但对你病情有益,等你退烧,我便助你好好养这副身子,我保证,一定会治好你的。”
      楚倾烟凭着本能,将苦涩的药喝了大半,随后又沉沉睡去。
      待楚倾烟再次苏醒后,身子已不觉寒冷,她嘤咛一声,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公主,你醒了,哪里还不舒服么?”
      楚倾烟嗓子发哑,轻喃道:“水……水……”
      “好,好,你等等。”只听到,远处传来瓷器被拿起,倒水的声响。
      随后,楚倾烟感觉又被人扶起,靠在那人肩头,干裂的嘴唇被一汪温热的水润湿,“来,水,慢慢喝,烫的话我在吹吹。”
      这时,楚倾烟才清楚地意识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是谁的!
      驸马。
      “驸马,是你吗?”
      “是我。”江燕摸了摸公主的额头,发现一阵冰凉,这才松了口气,她满怀愧疚道:“对不起,公主,是微臣不好,又让你生病了。”
      楚倾烟摇了摇头,虚弱道:“是倾烟不好,让驸马担心了。”
      江燕见楚倾烟在病中还不忘安慰自己,更觉羞惭,她苦笑道:“公主肚子饿不饿,我喊人熬点粥给你喝。”
      楚倾烟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江燕看着窗户外透出点光亮,下意识道:“估计寅时了。”
      寅时?难道他守了自己一夜?
      楚倾烟心念一动,心头泛起一丝涟漪,已经好久,没有一个男子对自己这般上心了。
      江燕喂了楚倾烟白粥和汤药后,这才放心去上朝。然而从上朝到下朝,江燕一直都魂不守舍,就连参政时,反应都略显迟钝,楚皇虽未怪罪,但也发现了江燕的异样,试探性地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
      江燕一宿未睡,身体略感疲惫,自知无法集中精力处理政务,便趁机向皇帝告假几日,皇帝允诺。下朝后,江燕与兵部左侍郎交代了一些事务,便匆匆离开,这时,早早守在一旁的陆杭见江燕留了闲,便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书生,你身体没事吧,这大热天还会惹风寒?”
      江燕叹了口气道:“我没事,是公主发热了,我比较担心。”
      陆杭“咦”了一声,抬眼,只见楚思晴往他二人走来,低声道:“你待会别说八公主的事,知道了吗?”随后,连忙迎了上去:“微臣见过九公主,九公主千岁。”
      楚思晴直接无视陆杭,直直走到江燕跟前,一张俏脸如罩寒霜,冷冷道;“江臣彦,不要再让本宫听到你夜不归宿的消息。哼——”说完此话,拂袖转身离去。
      陆杭一怔,不解道;“她等了你老半天,就为了和你说这句话?”
      江燕苦笑,但同时心生冷意,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上次是严御楚当众嘲讽,这次是楚思晴严词警告,做上这个驸马后,却无半点自由和任性。
      作为驸马,伺候公主才是本职,这八公主虽不遭皇帝宠爱,但是皇后、九公主都视她如珍宝。
      自己稍有怠慢,指不定会落了什么罪,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况且,府里的八公主确实并无过错,是自己选择要娶她。
      想到此处,她心中压下不快,只是又叹了口气,便匆匆往宫外走去。
      当江燕赶回府邸后,正逢八公主喝完药,正躺在床上休息,她听闻驸马关切的声音,略感意外:“驸马,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不用去兵部么?”
      江燕见楚倾烟气色不像先前那般灰败,用手抚着她的额头,感受到一阵冰凉后,方才道:“还好,这烧没回上来。公主喝过药了吗?”
      楚倾烟点了点头,轻声细语道:“刚喝过。”
      江燕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蹙眉道:“这水还是喝得太少了。”于是,扶着公主肩膀,将水慢慢喂给她喝,感受到那单薄瘦弱的身躯在自己怀中微微颤抖,心念一动,道;“欸,这光喝水也不好,公主你等等我。”
      楚倾烟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躺在床上耐心等候。大概去了半个时辰,江燕这才又折回,“叮铃哐啷”,似乎是瓷勺在碗底相触的声响,随后,楚倾烟的唇齿就触上一勺甜水。
      好像是梨汁的味道。
      江燕见楚倾烟面露诧异,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会不会觉得太甜?我拿雪莉、银耳、枸杞炖在一起煮了,你觉得好不好喝?”
      楚倾烟微微一怔,竟没想到这甜汤竟是驸马亲自煮的。
      要知道,君子远庖厨,一个大男人会煮甜汤,这本身就很罕见。然而,楚倾烟并不想深究。
      自己这个驸马本就是奇怪的人,会煮汤又算得了什么?
      宁愿顶着天子之怒,都执意要娶自己,不是个怪人又是什么!
      “好喝,不会太甜。”楚倾烟羞怯地答道,那声音如蚊蚋。
      江燕见公主如此听话,心中涌起一丝满足感,她一勺又一勺喂着汤,显得无比的耐心。
      “公主,你无聊吗?要不要听曲子?”江燕见楚倾烟双眼紧闭,安静地靠在床头,生怕她烦闷,便有了主意。
      “好啊。”楚倾烟欣然一笑。
      江燕抽出腰腹插着的竹笛,用手绢细心擦拭,朗声问道:“那公主想听什么呢?”
      “吹驸马擅长的就行。”
      “我当然最擅长吹逍遥……,我吹姑苏行吧。”江燕本想脱口而出是逍遥游三个字,但这首曲子背负太多伤感,她不愿再去想,不愿再去提。
      楚倾烟心思敏感,自是听出驸马话锋突转的不自然,不过,她素来对别人的事不好奇,宛然笑道:“好,那就听姑苏行吧。”
      “听说这首曲子描绘苏城秀丽风光和人们的愉悦心情,倾烟未曾有幸去过苏城,听一听那的曲子,也是好的。”楚倾烟话中带了些许惋惜。
      江燕见楚倾烟露出遗憾神色,忽地热血上涌,叫道:“公主,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苏城看看。”
      楚倾烟微愣,随即淡然微笑道:“好。”
      江燕被这抹笑容惹得心跳怦然,她抽住笛子,洋洋洒洒地起了调子,只听那笛音轻松明快,旋律优美亲切,让人不自觉就能陷入那婉转动听的曲调中。
      楚倾烟虽不见光明,但却能从曲子中,幻想出一幅晨雾依稀、楼台亭阁、小桥流水的美丽画面。
      一曲吹罢,余音缭绕。楚倾烟陷入其中久久还在回味。
      江燕告假这几日,楚倾烟身体在她亲力亲为的调理下,竟好了七七八八,江燕还扶着楚倾烟在院子里转转。
      现在是仲夏,屋内太过闷热,整日睡在床榻上,并不能减轻病症,反而出来活动一下,透透气,有助于康复。
      况且,公主殿下先前是被人下了毒,毁了身子,现在远离那贼子后,只要用药去毒、调理,应是能还公主殿下一副好身子。
      不过,公主这毒在体内多年,若要彻底根除,那些药是绝不能断的。
      先前,楚倾烟虽时常发作,但性命却是无碍,那是因为太医一直用着名贵药材吊着命,现下八公主出嫁了,但陪嫁之物却极为寒酸,若是要像先前法子去调理公主身体,那势必在吃喝用度上 要更为节俭,以便能省出银两去给公主买药治病。
      江燕虽为兵部侍郎,但朝廷下发的俸禄有限,平时也只够江府的吃喝用度。
      她喊来了管家,盘算着府邸一年下来要的开销,最终得出个结论,光靠朝廷俸银还是不够,看来,得找其他出路。
      于是,打定主意,她就备了马车出了门,江燕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之上,透过窗子瞭望着日下繁华的帝都,心中十分感触。
      马车驶了半个时辰,终在一座府邸前停下,江燕撩开车帘,借着小厮搀扶的力道,一蹬下了马车。
      江燕望着熠熠生辉的“陆府”匾额,便差人奉上拜帖。
      不一会儿,陆杭便亲自出门迎接,他挥着扇子笑嘻嘻道:“稀客啊,稀客,这状元郎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荜生辉啊。”
      江燕瞪着双目,一副你欺负我瞎的表情,笑骂道:“得了吧,你这若是寒舍,那我那就是叫花子的茅草屋。”
      无怪江燕这般回答,这陆府真是修得气派,这一进门,就见朱门红墙,楼宇相接,高栋阁楼纵横交错。门口两尊巨大石狮威风凛凛,再加上六个英武不凡的家丁把门,这和“寒舍”二字哪里沾得了边。
      江燕随着陆杭步入陆府长廊,不禁心中感叹:这府邸修得相当阔气,真是步步皆景,处处如画。
      放眼望去,曲径通幽的小道上,皆是种满了木槿、玫瑰、茑萝等花卉,巨大的池塘中央,也插满了荷花。
      花香扑鼻,争奇斗艳,山丘花木的掩映下,还可隐约看到曼妙身姿的俏婢走过。
      “陆少,你这府邸置办得也太讲究了吧。”江燕目光流露羡慕神色,由衷夸道。
      陆杭轻笑一声:“这都是爹爹差人给我添置的,你若觉得漂亮,不妨带着公主到我府上住一阵?”
      “不了不了,公主还在病中,还是不宜多动。之前,因为兵部事忙,没顾上恭贺陆少乔迁之喜,我这专门是来赔罪的。”江燕笑着解释着。
      “甭提这件事,一说到我就来气。”陆杭脑门筋跳,显得有些郁结难消的模样。
      “怎么了?”
      “还不是那老顽固,我好心请他来观摩新府邸,他不来也就罢了,还拉着手下两个侍郎去他府邸吃西瓜,这不是驳我面子嘛……哼,真是为老不尊,顽固不化。”陆杭扇子一挥,对着自己就猛扇风,显得格外气愤。
      “算啦,听闻这梁尚书自幼家贫,双亲又是死于饥馑。自是看不惯那些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富家子,你也别太在意,他虽为人古板,但也还算公正。”江燕一旁轻声劝慰。
      陆杭瞪着双眼,愤愤不平道:“他仇富,我可不仇穷,人的出身贵贱,又不是他能选择的,未来的路才是自己选的,他出身虽是贫寒,后发奋读书才爬到这尚书位置,他不着眼上佐君王,下育万民的大道,却拘于儿时贫苦生活,这人气量太小,格局太小。”
      江燕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得有些欣慰。
      这陆杭,还真是将她所说的话都记在心底了。
      “好啦,不提那个老古板了,你对我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本少作何呀。”陆杭见江燕笑得暧昧,突然俊脸一红。
      “陆少聪明,我确实有件事,有求于陆大人。”江燕思量了半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陆大人先前说,不仇穷,那小弟只得硬着头皮哭穷了,我想以我名义向陆兄借点钱,待小弟手头宽裕些,自会连本带利还给陆兄。”
      陆杭见江燕一脸吞吞吐吐的模样,止不住笑道:“噢哟,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等小事你直说便是了。三千两够不够?不够我喊人把府邸银票兑了去。”
      “够,够,够,这也太多了吧,我借个三百两足矣。”江燕一惊,她本想向陆杭暂支个三百两即可,谁知这陆杭一开口便是十倍。
      要知,这四品官员的俸钱一年也就五十两,三千两,这是要干六十年的活。
      “三百两哪够,就八公主那点嫁妆,哪够你府邸吃喝用度,不够不够,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三千两,你爱怎么花是你的事。字据我不要,利息我也不要,你五年以后再还即可。”陆杭嫌他啰唆,赶紧命人去库房取了三千两白银。
      “欸,不过,你要钱做什么?”陆杭一时好奇地问道。
      “公主自幼身子虚,调理所需药材价格不低,我原先想着向你借点钱,我在楚都近郊买些田地,雇些长工替我打理,待来年秋收,好有个收成。”江燕将心中打算告知给了陆杭。
      陆杭听了解释,顿时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啊,欸,我觉得你别买田了,种田收成太慢,还不如做生意呢!”
      江燕一怔,苦笑道:“我就一读书人,哪懂什么生意的门路,难道要我开药材铺?”
      “你不会,我会啊,你忘了我老爹是谁了吗?我可是陆家大少爷。”陆杭没好气地说着,然后灵光一闪,有了主意,他说道:“你不是老说一品楼的菜好吃嘛,嘿嘿,我俩就在楚都开一家比他更高档的酒楼。你是副掌柜,我是正掌柜,有钱大家一起赚。”
      江燕又惊又喜,随后拍着陆杭肩膀道:“陆少真乃我贵人啊,若是真要筹措办酒楼,我倒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陆杭欣喜,连忙问道。
      “只需,这样,这样……”
      当江燕与陆杭、几个经验老到的管事讨论完设想后,便就打道回府了,她刚步入后院时,就听到一阵委婉凄美的箫声,江燕凝神听着曲子,心中涌起的欣喜感被这曲子浇得一丝不剩。
      三生念,是西齐著名乐师谱的曲子。所抒发的恋人之间相隔一方,却不能相见的郁结之情。
      公主,是在思念远在边疆的上官将军?还是在怨恨自己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江燕心中忽觉一阵烦闷。
      陆杭曾告知过她关于八公主的往事,一年前,八公主和羽林卫中郎将上官浩的私情被曝出,这本不是什么丢脸之事。上官浩是前骠骑大将军上官皖成的嫡子,不但年少就有赫赫军功,更是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这本是桩人人称羡的郎才配女貌,二人私情被捅到皇帝跟前后,楚皇震怒,不但没有赐婚,反而还斥责八公主下贱,毁了皇室清誉,更是把最宠爱的臣子贬到边疆去做守将,并剥夺了世袭的武安侯封号。
      为了八公主这件事,帝后二人在朝阳宫吵得是天翻地覆,而原本就不受皇帝待见的八公主则直接为了此事被整整禁足了一年。
      在这件事上,江燕有些奇怪,按理说,再怎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君王,都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不理不睬达十六年之久。
      况且,楚皇望向八公主的眼神,不仅泛着冷意,还夹杂着恨意。
      难道八公主并非楚皇所出?那也不会啊,帝王临幸妃子,都是有据可循,侍卫要与妃子偷情哪那么容易。
      更何况,楚倾烟眉宇之间还是同众位皇子公主有相像之处,这应是皇室血脉无误。
      江燕收回念想,大步跨进了公主闺房。
      夜深了,皎洁的新月当空照着,而房间里帷幔低垂,焚香袅袅。
      江燕见时辰不早了,便向公主告辞:“公主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向公主请安。”便想起身离开。
      这时,楚倾烟一把抓住江燕衣角,她晕生双颊,带着一丝忸怩羞涩:“驸马,等等,今夜、今夜能否留下陪着倾烟。”那沙哑温柔的声音透着几许期盼、娇羞和不安。
      江燕见她柔弱胆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底油生一股不忍和怜惜,她忍不住抚着八公主的发丝,轻声道:“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你要听话,好好躺着睡觉。”
      “驸马勿要骗我。”楚倾烟又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才放开她的衣角。
      “我,不,会骗你的。”江燕惆怅地回答着。
      她骗了她,从一开始,就骗了她。
      江燕沐浴梳洗完毕后,又怀着剧烈的负罪感回了楚倾烟的香闺。
      她知道,自己总要面对这一切,纵使大婚逃了,现在也不容她逃跑。
      江燕慢慢褪去官服,里面只剩薄薄的单衣,隐隐可看出纤瘦的身子更像是属于女子。江燕并不害怕,房内除了自己,就只有眼盲的公主,当初娶她,也正是因为她身患残疾。
      她有些迟疑地坐上了床榻,便脱去了鞋袜,当手轻轻翻开被褥时,她可清楚听到床板发出“咯吱”一声,屋内很静,只听到八公主急促的呼吸声。
      她猜公主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成婚后,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
      任何姑娘与旁人睡一起,都会有紧张和羞涩感,这也包括她。
      她硬着头皮,迅速钻到被窝中,可以感受到身旁之人的体温,鼻息下也尽是淡淡的、清幽的少女体香。
      她瞥了眼仰躺,却紧紧抓着被角的公主,忽然怀疑自己答应公主所求共寝一榻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又是一阵静谧,正当自己快要被那清幽香味催得入眠时,闭上双眼的公主轻轻问道:“驸马,为何要娶我为妻?”
      为什么呢?是因她双目失明,便少了戳穿自己是女儿身的危险。还是她无权无势,不会连累自己卷入党派纷争?又或是怜她身中剧毒,想尽一下仁医大道。
      江燕不知如何回答。
      “公主,像我一个故人,那个人是我的病人,也曾是我最在乎的人。”江燕脑海中晃过了一个身影。
      八公主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便不再多问了。
      是的,那人与八公主一样,都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只是不同的是,那人冷漠处之世间一切。
      而公主,却用温暖笑容包容生活。
      阳光穿透窗户,照映在两人沉静的脸庞,只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安静地枕在男子肩头,而那纤细瘦弱的男子也用一条胳膊把少女揽在怀中。
      若是有人撞破进来,必会被这亲密举止羞红了颜。
      江燕被一阵呖呖鸟鸣给吵醒,昨夜睡得太沉,竟让阳光都照了进来,她只觉有几根发丝戳着鼻尖,麻麻痒痒的。她感觉手臂酸疼,还显得有些沉重。
      这下,江燕是真的醒了。
      原来楚倾烟的头已不知不觉地倚靠在自己肩头,而自己竟也鬼使神差般的攀上公主的肩膀,这暧昧、亲密的姿势让江燕吓了大跳,她连忙抽出被公主枕压的手臂。
      “哎哟——”这一使劲抽出没企稳,江燕的头瞬间就撞到床头靠板上,她咧开嘴,止不住叫痛起来。
      八公主随着那只手被抽回时,便已经醒了,只觉一种温暖被抽离身子,还未搞清心中那股失落是何时,耳畔便传来驸马一声惨叫,顿时明白了一切。
      江燕见公主苏醒,更觉尴尬,也不顾头上隐隐作痛,只是愣坐在床上呆呆望着她。
      “撞到了?还痛不痛?”楚倾烟右手一阵摸索着,待触到江燕胳臂,便慢慢向上移动,一路从胳膊摸到脸颊上,再从脸颊摸到了头皮,手指所触,似有一块肿块微微隆起,她在肿块上轻柔地按压着。
      江燕大气不敢多喘,但见楚倾烟认真抚摸起自己的伤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抓着公主柔荑便放下,慌乱道:“公主,公主,微臣没事。”然后,吓得急忙跳下了床。
      一时,屋内气氛显得尤为尴尬。
      “公主,早。”江燕率先打破僵局。
      “驸马,早。”八公主也恢复淡然。
      “那,微臣替您宽衣。”
      “不必,驸马早些上朝,待会喊月儿进来便是。”楚倾烟轻声说道。
      “那好。”江燕连忙穿好衣服,去了隔壁屋子梳洗。
      侍女们见到驸马爷一早从公主房里出来,各个掩嘴偷笑起来。
      江燕不敢正视侍女暧昧目光,连饭都没吃就匆匆出了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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