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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贺礼 ...

  •   笼中鸟儿头顶深绿,颈部却是玫瑰红,脸颊下方有一圈黑色环羽,拖着华美长尾,闲适自得地啄着男子的手指。
      “绀趾丹觜,绿衣翠衿。采采丽容,咬咬好音。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陆杭由衷赞叹,“啧啧,果然是一等一的彩凤,你这从哪里寻来的?”
      “江刑托了他江湖上朋友搞到的,听说这鸟出自齐国江州一带,刑哥挑了很久,才选了个最聪明伶俐的。”江燕爱怜地轻点那凑在鸟笼旁的鹦鹉,摸着它的翡翠羽毛,眼中满是温情。陆杭绕着鹦鹉转了三圈,心底越发喜爱,逗弄着鸟儿:“这彩凤卖我,你可以少还五百两。”
      江燕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卖,多少钱都不卖,陆少,我喊你来这,是来帮我看看,怎么调教这彩凤说话。”她脑袋伏在桌上,双眸紧盯着笼中小鸟。
      陆杭瞧她态度坚决,也不强求,又听她夸赞自己本事,笑嘻嘻道:“真有眼光,说起这遛鸟,谁有我陆杭拿手呀。”陆杭自夸一番后,又对着鸟儿“嘘嘘”了两声,这彩凤十分温顺,对着陆杭的手指轻啄了起来。
      “这鸟挺亲人的,你家江刑可真会选。”陆杭将笼子轻轻打开,小鹦鹉扑腾翅膀,在他手背上一蹦一跳,蓝黑色的眼珠瞪着格外圆溜。
      “你想教这小玩意什么话呀?”陆杭摸了摸鹦鹉的头,疑惑问道。
      “我想教它说,‘公主吉祥’,‘公主万安’‘公主,生辰快乐’”江燕嗫嗫嚅嚅地答着,那神情有些忸怩。
      “哎哟,酸死我了,原来驸马爷是为公主寻的鸟啊。”陆杭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我,也是怕公主在府里闷得慌,她生辰快到了,我也不知送什么好,便想寻只鸟让她开心。”江燕急忙解释,脸颊已浮起两抹红晕。
      陆杭见他竟然脸红起来,促狭心起,摇头叹道:“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做人没意思啊,没意思啊。”
      江燕知晓他误会自己,但也懒得解释,只是催促道:“别废话了,说,怎么让这鸟学会这些话。”
      “这遛鸟的学问很多,我简单说吧,养鸟首先要学会挂鸣,这鸟笼要挂在不高不低的地方,挂高了,人取时不便还要托着鸟笼,鸟易受惊就要扑腾,或者弄坏鸟笼伤了自己,这挂低了,也不安全,万一府邸有个猫狗,还会抓伤它们……”陆杭一边逗弄彩凤,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养鸟学问。
      而江燕也认认真真地听着,听到关键之处,还用纸笔记录下来。
      随后几日,江燕便时常在书房内,逗弄着鹦鹉,还一遍又一遍耐心地教着它说话:“公主吉祥、公主万安、公主生辰快乐。”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鹦鹉在江燕一遍遍耐心纠正后,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清脆地叫着:“公主——吉祥——”“公主——吉祥。”
      ……
      楚倾烟在房里有些好奇,最近驸马很少来看自己,是迷上了新东西?
      想到此处,楚倾烟心中有些失落。果真,还是病榻中的自己,能吸引他的关注。
      “公主吉祥——”
      “公主万安——”
      一阵尖细的声音渐行渐近,楚倾烟侧耳倾听,有些费解。
      这是什么声音?这声音不像是人会发出来的。
      “公主吉祥——”“公主万安——”
      那燕语莺声虽是清脆好听,但这请安声还是听着怪怪的。
      “谁?这是谁来了?”楚倾烟茫然问道。
      “公主,是我——”江燕提着鸟笼踏进公主房里,慢慢地走近楚倾烟,江燕吹了吹口哨,又是一阵“公主吉祥——”的鸟鸣声响起。
      楚倾烟依旧诧异,“这是什么声音?”
      “公主,这是彩凤的鸟鸣。”江燕柳眉一挑,微笑解释。
      “彩凤?”楚倾烟惊疑出声。
      “嗯,彩凤,身无彩凤双飞翼的那个彩凤。”江燕连连点头,欣喜地答道。
      身无彩凤双飞翼的彩凤。
      楚倾烟嘴中叨念,脸颊蓦然滚烫起来,她声音细如蚊呐,问道:“这彩凤,是驸马的吗?”
      “不,从此刻开始,它属于公主了,公主——祝你十六岁生辰快乐!”江燕心中一荡,微笑祝贺。
      随后,那鹦鹉像是听到什么关键指令,挥扑着翅膀,兴奋地喊道:“公主,生辰快乐!”
      “公主,生辰快乐!”
      短短六个字,瞬间就让楚倾烟鼻尖一酸。
      眼泪扑簌簌从楚倾烟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江燕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把鸟笼放在桌上,冲到了公主跪坐的席上,有些手足无措:“公,公主,你怎么哭了?公主,你别哭啊,你不喜欢那鸟,我丢了便是,你别哭啊!”
      只可惜,江燕这一番安慰,反而叫楚倾烟哭得更凶。
      江燕见状,倒也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拥着楚倾烟,将她揽入怀中,用衣袖擦拭着楚倾烟眼角悬着的泪珠。自己则不断在她耳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惹哭你的。公主,你别哭了,你难受就打我,你别哭呀。”
      楚倾烟倚在江燕肩头簌簌颤抖,又哭哭啼啼了一阵,方才止住。她哽咽道:“不是驸马的错,是倾烟不好,倾烟想到了母妃,心中十分难受。”
      江燕见楚倾烟满是楚楚哀怜的神情,心中一凛:“糟了!”
      这,公主难道,也是?
      “母妃生完我后,这身子就不行了,没多久,便就去了。我——对不起,负了驸马的好意。”楚倾烟颤着声音道着歉。
      江燕咬着嘴唇,轻抚公主脸颊的右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这生辰不过便不过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原来,这个世上,并非我一人,不愿过生辰。
      江燕心底油生一股与八公主同病相怜的相惜感。
      江燕的生母,同样诞下她不久,就离世了。
      待二人心情都平复后,楚倾烟轻咳了一声,江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未免太亲近了些。
      她连忙放开楚倾烟,尴尬道:“那公主先休息,微臣还有一些公文要处理。”
      “驸马,可否带我去你的书房,今日闲着无事,我想看会儿书。”
      “哦,哦,好,可、可是?你怎么看?”江燕呆愣,一脸吃惊,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着急解释着:“公、公主,我不是说不能看,我、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看,啊,不对,我并不想知道你怎么看,我,只是……只是……”江燕语无伦次,清秀的俊脸涨得通红。
      “扑哧!”楚倾烟忍俊不禁,她虽是看不见驸马的窘态,但从她闪烁其词的解释中就可猜到一二,楚倾烟莞尔一笑,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眸也仿佛变得明亮了些,江燕见楚倾烟一扫先前满脸阴霾,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弧度。
      待江燕扶着楚倾烟去了书房后,她才明白过来: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听”书。自打失明后,八公主就只能靠听来获取知识。亏得她天生聪明伶俐,往往听过几遍,就能铭记于心,就算遇上不懂、不会的诗词,也会拉着人追问其中含义。九公主极有耐心,为八公主读书时,会不厌其烦地念上一遍又一遍。
      江燕心中油然生出了些许艳羡。她自幼丧母,父亲在母亲逝世后也不曾续弦,自己便是江府的独女,能接触到的同龄人也只有侍婢和同门,无从体会到如此姊妹亲情。
      江燕为楚倾烟挑了《楚辞》和《乐府诗集》,并学着九公主那般,耐心地念着书给她听,遇到一些生僻词,也会拉着楚倾烟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着。
      楚倾烟显然很喜欢读书,她孜孜不倦的样子,让江燕不由想起自己与父亲也时常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自十二岁起,我就很少碰书,一想到会累着晴儿和月儿,便会克制住想要看书的贪念。”楚倾烟喃喃自语,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公主不必这般,你想看,我就念给你听。”江燕知她心底难受,一股怜意油然而生。
      楚倾烟一颤,白玉般的脸颊顿时浮现了两朵红晕。
      江燕心头一软,继续宽慰:“公主,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等你复明后,我给你找更多的书看。”
      “好——”楚倾烟微微一笑。
      夜深了,皎洁的新月当空高挂,屋内帷幔低垂,焚香袅袅。
      两个单薄的身躯再一次贴近了。
      或许此刻的陪伴,才是最好的慰藉。
      轮了一个七曜周,又逢休沐,江燕睡到卯时才醒,她走出屋子,见院外天空放晴,便起了念头,她去了公主房里找到了楚倾烟,向她建议道:“公主,我们今日去踏青如何?”
      “踏青?”八公主略感意外。
      “嗯,踏完青后,我带你去个地方。”江燕神秘兮兮地说着,似乎还卖着关子。
      楚倾烟倒也随和,点了点头说:“好。”
      用过早膳后,江燕修书一封,让下人送去了陆府,信中所云:酉时三刻约陆杭在一品楼相见。
      远郊踏青,本应备辆马车出行,但府邸马车老旧,前几天刚坏了踏板,已被江刑拿出去修理,另外一辆则刚清洗完毕,还有些湿漉漉。
      江燕不想劳烦下人加急擦干,于是,就喊人去马厩里拉了匹温顺的骏马,然后把公主扶到马背上坐正,自己则翻身上马,两人准备共乘一骑。
      楚倾烟在年幼时,曾随楚思晴学过一阵子骑马,可自从失明以后,她就不再碰马。
      这还是她十二岁之后,第一次骑马。
      楚倾烟此时有些紧张,又有点忐忑,她身子僵直,乖乖坐正,任由驸马的双手环住她的细腰去牵缰绳。
      江燕见她身体僵硬,微微一笑:“公主别紧张,身子放轻松。”她也曾与人共乘一骑过,自是知晓怀中带人时,该如何纵马骑行。
      楚倾烟只觉驸马柔和的呢喃声吹拂耳畔,惹得她耳朵麻麻的,顿时心头涌起万千情绪。
      江燕用力拉着马的缰绳,口中喊道:“驾——”,双腿便夹住马腿,驱赶着□□坐骑小跑起来,二人就在家丁们一众瞩目下,绝尘离去。
      这二人一马走在楚都大街上,女子飘飘如仙,男子高贵清雅,不免成为楚都一道亮丽风景。
      旁人见状都不禁钦羡,啧啧称奇。
      不知过了多久,楚倾烟的鼻息下尽是沁人的花香。
      她们已然到了郊外。
      “漠漠水田飞白鹭,荫荫夏日转黄鹂……殿下,可感受到自然之美?”江燕见阳光明媚,心情大好,忍不住吟诗起来。
      “嗯。”楚倾烟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丝异样。
      没想到,自己出嫁后,反而获得了自由。
      再无高墙红瓦的束缚,无需小心翼翼地苟活。
      楚倾烟闻着林木活水的自然清新,听着黄骊野鹰的百鸟争鸣,整个身子都卸下了防备。忽然,一阵清脆的笛音扬起,音韵悠游柔转,悦耳动听。
      楚倾烟听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在自己腰间摸索了一阵,抽出了系着的玛瑙洞箫,也轻轻地吹了起来。
      笛音清脆错落,箫声婉转缥缈。
      一曲“天璇流烟”的箫笛奏鸣,不绝如缕,宛若天籁,就连水中游鱼都在肆意游耍,树上云雀都在兴奋地扑翅高飞。
      两人席地而坐,笑谈喜欢的诗词,不复之前相处的尴尬。
      江燕见楚倾烟重回笑容,心中由衷欢喜,两人不知不觉地攀谈,险些误了赴约时辰。
      江燕连忙拉起楚倾烟,便急匆匆策马回城。
      两人到了一品楼,对着久坐的陆杭连连致歉。陆杭本是等得心焦,心中酿着火气,但见江燕主动示好,又见八公主也陪同赴约,立马眉开眼笑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楚倾烟虽是眼盲,但听着陆杭声音随和,心中一动,温和道:“陆大人无须多礼,您是驸马的兄长,自然也是倾烟的兄长,以后自家人见面,不必太过拘谨。”
      陆杭心中一赞,顿时对跟前女子有所改观,他原以为这种体弱多病、不受荣宠的公主会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女人样,竟不料她会是个意气自若、雍容娴静的女子。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后,江燕把话题带了入正题。
      “陆少,你这挖人的进度到哪了?”江燕笑着问道。
      “哈哈,都搞定了,如你所料,这一品楼的首厨其实是那小周师傅,他常年被御厨世家的付天厨霸着功劳,对一品楼早就心存芥蒂,我派人重金厚聘,又给了他主厨位置,他自然就跟随我们。我已经把城东十里坊的老酒楼给盘了下来,喊人连夜赶工,估摸着用不了两个月,酒楼就能焕然一新,照常营业了。”陆杭兴奋地在江燕跟前汇报起酒楼的置办进度。
      江燕点了点头,心中颇为欣慰,这陆杭平时看着油嘴滑舌,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没想到办起事来还挺靠谱的。
      果然,有钱就是好,不管做什么事,都能事半功倍。
      “嗯,开业前半个月,我们就放出风声,每日只招待前五十位客人,多一个都不招待。”江燕对着陆杭说完后,拿了副筷子挑了一块鱼肉,用筷子灵巧地剔了鱼刺,把鱼肉放在公主的碗里。然后又东挑西选一些好下饭的菜肴,都夹在八公主的碟中,然后把筷子塞在公主的掌心,手把手教她握住,慢慢地把菜肴送到她嘴里,江燕轻声道:“公主,你慢点吃,这碗里有鱼肉,你小心点鱼刺。”然后又在她耳朵旁叮嘱了筷子、汤匙、碗的具体方位。
      陆杭在一旁啧啧称奇道:“公主、驸马的感情真是令人钦羡,没想到江大人这么会照顾人。”
      “嗯,我以前有个同门,从小就体弱多病,与她相处久了,也就不知不觉练就了这本事。”江燕只是淡淡地解释着。
      可就算江燕说得轻描淡写,但细心的楚倾烟还是感觉到江燕握住自己的手有微微颤抖。她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想到:“驸马这个体弱多病的同门,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楚倾烟也笑着迎合了两句:“驸马早年学过岐黄之术,我的病都由他在调理。”
      陆杭心中一惊,竟不知江燕竟也精通医术,不过他不准备追问,只是笑着岔开话题,又引到开酒楼的事上。
      “欸,书生,你说我们的酒楼叫什么名字好?先前府里管事给了我几个名字,我都觉得太小家子气了,你说呢?”
      “叫陆茗楼?”江燕想着这酒楼里里外外都是陆家的人在操办,沿用陆家的商号总没错吧。
      “不好,不好,这楚国都有那么多家陆茗楼了,一点新意都没有,这可是我和你合开的,和陆家又没关。”陆杭掏出随身携带的齿签,大大方方在江燕跟前剔着牙。
      “那,叫倾楚楼如何?楚是国号,倾有向往,往之的意思,客人一听这酒楼的名字,就有亲近之意了。”江燕唇边却勾起一丝笑意,心中则在想:这“倾”字,也有倾塌,倒下的意思。
      “倾楚,倾楚,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陆杭嘴里念叨两遍,然后往楚倾烟那边多看了两眼,笑得一脸暧昧。
      没想到江大人,竟然是个宠妻狂魔。
      江燕见陆杭布满揶揄之色,随后也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
      楚倾烟的名字占了“倾”和“楚”两个字。
      江燕的脸颊蓦然滚烫起来,脱口而出:“你别多想,不是那个意思。”
      陆杭嘴角含着笑,故作无辜道:“江大人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啊。”
      一旁的楚倾烟本没多想,但经过这江陆二人一问一答,自是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不过,现在,她只能装傻到底,埋着头自顾自地在那吃饭。
      楚倾烟只觉耳根一阵烧烫,心中无比羞涩。
      “你……”江燕见楚倾烟表情也古怪起来,知道多说多错,想着赶紧把话题绕走。
      陆杭见他们夫妻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弄得面红耳赤,心情大好,在一番钦羡过后,又觉得有些失落和惆怅。
      若是江姑娘还活着,该有多好。
      ……
      “什么,江燕带八公主去郊外踏青,还呵护备至。”楚皇听到玄衣卫的汇报,一时怒气上冲,将桌上的茶碗摔落在地上。
      “——哐啷。”前来汇报的玄衣卫被碎裂的茶杯溅了一身,也不敢乱动一下。
      楚皇瘫坐在龙椅上,面目透着一股子阴狠之气。
      楚倾烟,你和你母亲一样下贱。
      灯火跳跃,照得空旷的佛堂通彻明亮。一道人影渐行渐近,走到最深处,在供奉的檀香佛龛之上,投下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来人挥动火折,点燃了佛龛中红烛,烛火摇曳,照出了来人惊采绝艳的容貌。
      龛中佛祖雕像栩栩如生,宝相庄严,那美妇人却仰头看向别处。她看的是,墙上的一幅画。
      那幅丹青,画的是一个手捧琼花的水边少女。那少女一身白衣,长得娴静柔美,竟有八分似那楚倾烟。
      妇人的双手颤颤微微地抚着画像上女子,眼角滑下了泪来,口中喃喃重复着一个名字——
      “晴儿。”
      她紧紧盯着那张画像,神情恍惚起来,她回想起那些说过的话,每句话、每个字牢牢印刻在心底,忘不掉,挥不去。
      ——“晴儿,说过多少次了,私下不要喊我小姐,要叫我烟儿,我不是你的主子,我是你的爱人,你最亲近的人。”
      ——“晴儿,若是我是男儿身该有多好,你看寒弟弟就可以光明正大和妹妹来往,互诉衷情,而我,却只能和你偷偷地。”
      ……
      ——“晴儿,我好恨,我好恨自己是尚书令的女儿,我更恨这张脸,让我毁了它,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做太子妃了。”
      ——“这孩子,我不想要,我的身子脏了,我配不上你。”
      ——“陛下刚纳了妃子,暂时不会来晴烟宫,今晚,我只属于你,你只属于我。”
      ……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你房里?你和他做了什么?你和他到底做了什么!?”
      ——“你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
      ——“传本宫令,哪个妃子敢去找晴美人,就是与本宫作对……”
      ——“呵,晴美人,你不是很会魅惑陛下吗?怎么,有孕在身,这就站不动了?少给我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告诉你,你不配!”
      “……”
      ——“沈晴,你给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你在惩罚我对不对,你在恨我对不对,你起来啊!你不要再睡了,我求求你了,你别再睡了,你不看看烟儿了吗?你不要我了吗?你睁眼看看我啊!我不准你死,我还没原谅你,我不准你死!”
      ——“哈哈哈哈,这个孩子叫倾烟,她叫倾烟,哈哈哈,我为何这般蠢,我为何这般蠢,你从未背叛过我,你心里有我,哈哈哈……”
      “倾烟……倾心烟儿……”美貌妇人目无焦距地抚着画像,自言自语地低喃着,脸庞悬挂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掉落,她将眼泪化作一声声思念的叹息:“晴儿,你等我,我会来陪你,永远陪着你。”
      朝阳宫内,太监安公公还未退下歇息,他正闷声不吭地站在台阶上,大气不敢喘上一声,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龙椅上的帝王,只见皇帝左手拈着块玉佩痴痴凝望,右手则提着一樽酒壶,不时举壶痛饮。
      他知道,陛下自从听到八公主和江大人的消息,心情又变得极差。
      “小安子,你看,这对玉佩多好看,一龙一凤多般配,这可是大楚历届帝后的定情之物,母后亲自把这块玉佩交到她手中,可她不珍惜,不珍惜。她根本不在乎这皇后宝座,不在乎我与她二十多年的夫妻情谊,甚至都不在乎我与她的孩子。她脑子里,只有那个贱人,只有那个贱种。”皇帝举起玉佩,双眼迷离地凝视着,喉咙发出的声音由低到高,带着剧烈起伏。
      “呵呵呵呵,我真蠢,蠢透了,她根本就不想嫁我,她在新婚之夜,就已经不会笑了,不会对着我笑了。可笑的是,我那时还单纯认为她只是不适应,哈哈哈!我真是蠢,蠢透了!”
      “陛下,您别再喝了。老奴扶你休息去,好不好?”安公公心疼自己主子,忍不住出言规劝,他侍奉皇帝三十多年,可以算得上是跟在皇帝身边最久的忠仆。
      他清楚知道皇帝这二十多年,为谁而痴,又为谁而狂。
      他曾不止一次想着,若是二十五年前,自己和主子出宫时,不曾在大街上遇到皇后娘娘,不曾遇到那个明媚张扬的女人,那主子也许就不会魂牵梦绕一辈子,痛苦难受一辈子。
      可他又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天真了,这皇后娘娘可是尚书令——沈大人的长女,注定会被送到宫里,被皇家选中。那次宫外偶遇,也只是把这个过程提前罢了。
      “不,你别管朕——朕要喝,喝醉了,就不用想到她了。”皇帝一把推开安公公的胳膊,把龙凤玉佩甩在桌上,拿起跟前一樽酒又“咕隆咕隆”喝了起来。
      “小安子,你是个太监,你告诉朕,告诉朕,后宫的对食就这般好吃?女人和女人在一张床上做那种事,就那么开心?朕一辈子忘不掉那个场景,那个贱女人坐在她大腿上和她窃窃私语,朕觉得恶心,恶心透了。”楚青无法忘记那一幕,那一个晚上,他亲眼见到那不堪的一幕。
      “陛下,你忘了么?宫里早就不许太监和宫女私相授受,一旦发现立即杖毙。”安公公微微叹了口气。
      皇帝闻言后,一张清俊的脸陡然一变,他得意地狞笑:“对,是朕禁的,这些女人都是朕的,包括那个贱女人,都是朕的,她一个宫女,凭什么和皇帝抢女人,哈哈,小安子,你没看到那个宫女在我身下痛苦喊叫的模样,真是解恨,太解恨了。哈哈,我还骗那个贱女人,若是她敢说出真相,我就要皇后一家的命,没想到这贱货胆子不小,人却很蠢,竟然信了,哈哈哈!”皇帝狂笑着,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安公公瑟瑟发抖,不敢多嘴。
      “我故意在皇后跟前和那个贱货耳鬓厮磨,想让皇后越来越恨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后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充满了嫉妒。难道我,我这个丈夫,半点都不如那个下贱的宫女。那个贱货都背叛她了,为何她还是不死心,不死心。”皇帝怒极反笑,一把就把酒壶往地上摔。
      “拱咚——”银制的酒壶与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击重重响声。
      安公公连忙跪倒在地,把那银壶捡了起来。
      “哈哈哈,晴烟宫,楚倾烟,楚思晴,皇后啊,皇后,你在乎的永远都是她,永远没有我,为什么没有我!哈哈哈哈——”皇帝仰天质问,到了最后一句,却再也不说了,只是喘息狂笑不止。
      朝阳宫外,一个男子将内廷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禁冷笑:“呵——楚青那情种还是没忘沈烟那件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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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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