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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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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后一次去使馆外,就是这一天。在一个箱子里。昏暗,狭窄,闷热。只有一点点光亮。
很多时候,范闲会对她说,“带你出去。”阿离有一天却悄悄说,希望有一次是她带他出去。这好像是阿离想做的事,所以她像那一天说的一样,将他装进一个箱子里。
房间里没有声音了,只是空气里慢慢弥漫着一股鲜血的味道。黏黏腻腻。意识逐渐模糊。
没有奴仆过来,她跪下来爬进床底下,一件件认真翻着他们的东西,画册、话本、珍珠。不合适的又礼貌地叠好放回去。
拿走了庆余堂商铺的地契、那把枪、令牌。将东西放进装行李里,然后合上盖子,锁上锁。
男人的目光已经越来越涣散了。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药的作用。
她坐在一边,也没有任何刺激的话对他说。只是像第一次听见滕梓荆死时的冷漠。像守着一只快要死掉的麻雀。范闲给她念的故事里的主角好像总会在生离死别中心痛,她却没有任何感觉,像坏掉了一样。
对着箱子度过夜晚,清晨时分,箱子被放到一个小车上,阿离推着沉甸甸的比自己高大很多的东西离开那间熟悉的屋子。
光亮从门窗外散进来,温暖的白日。道路上没有任何阴影,灰蒙蒙的,却很明亮。每一步也走在明亮里。
范闲似乎在这一天,从箱子的缝隙里,才发现使馆里的人真的不喜欢她。使馆里没有人喜欢阿离,他们常常不对她说话。她做什么,他们很少付诸回应。
她带着一个大箱子出门,依然有人看她几眼,但没有人走过来看她的箱子,也没有人对她说话。走过人多的地方,偶尔有一些谈话声。窸窸窣窣。
有一些是关于阿离的。在她经过的时候,偶尔响起。
沿着箱子传递的心跳越来越弱。但推车一直没有停下来,阿离一直向前走,中途只停了一次。她踩到石头,趔趄了一下,和箱子摔在地上。
庭院里在撞击声后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爬起来时,扶好箱子下的推车。
一个人走过来扶住她,但没有打开箱子。
“夫人,这么早是去哪里?”
阿离抬起头,看见一张微笑的脸。高达的声音是侍卫里少有的温和的一个。
“去钱庄取钱,然后丢掉一些东西。”她看着箱子说。
“嗯。”他没有多问,微笑着点头,帮着她将箱子运到了使馆外。
走出使馆的那段路不长,除了两个脚步声,宁静得像只有一个人。可这个箱子太大了,走得缓慢又摇晃,下台阶的一下震动得晃出奇怪的声音。
好像血液从木箱缝隙里渗出来。
高达闻到了一点血腥味,看了一眼暗红的箱子,低头又看见阿离手上的伤口。
他盯得时间有一点长。回过神时,她侧过头也望向他。
阿离没有对他礼貌地笑,只是一种常常浮在脸上的冷漠。他喉咙像是吞下了什么,字句变得断裂,想的话说不出,直到他感觉不能再继续看着她,于是低下头。
马车过来了,他将箱子推车的把手放到她手上。
“夫人,北齐不安全。下一次最好让大人陪你一起去。”
屋檐稀疏的光线下,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