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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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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宁国,京都
因为快临近春节,街道上张灯结彩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有一对风尘仆仆穿着朴素的夫妻,其夫遮面身形高大,妻子则身材瘦小皮肤黝黑,面容普通,这对夫妻站在乞丐面前。
妻子从袖子中抖出几枚铜板丢在乞丐的碗中,“小乞丐,我跟你打听一个地方,你要是能带我去,喏。”妻子从绣囊中取出一锭银子,“这个就是你的了。”
乞丐瞪着银子眼神发直,他咽了口唾沫,急急问:“大善人你尽管问,这京都方圆几公里就没有我狗蛋不知道的地方。”
“那好,我问你,国师的家宅在哪?”
乞丐怔了怔,眼睛贼溜溜在两人身上乱转,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大善人,问这干什么?”
“这你别管,你就说你知不知道吧。”
“知道自然是知道,只是这国师住宅旁有官兵把守,危险得很咧,一不小心要掉脑袋的,一锭银子少了点。”
李梨听出了乞丐的意思,她微微后退,阿燕伸出手直接将乞丐轻轻松松举起抛进小巷里,然后两人一齐堵住出口,转瞬间就将乞丐逼进了死胡同,在热闹的鞭炮声中乞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梨蹲下身,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小孩般好脾气问:“你也不想节日变忌日,对吧?”
乞丐看着阿燕就发怵,方才他看到那双巨大的手,已经知道阿燕非人的身份,再看李梨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的脸,不可谓不心惊。
乞丐哪还敢讨价还价,点头如捣蒜,“我这就带您过去!”
“好的,麻烦你了。”
国师府其实还挺好找就建在皇城脚下西南角,官员的宅邸都在那,方便上朝,热闹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一处人烟稀少僻静冷清的地方,那就是官宅了。
国师府周围确实有官兵在巡逻,贸然靠近定然会被盘问,所以李梨没有过去,了解了大致方位后,李梨就放乞丐离开了。
李梨打算趁着夜色再偷溜进去,对于这种溜门撬锁的勾当她已经驾轻就熟了。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睡梦中把国师嘎了自然最好,但她也清楚不可能这么简单,必定有一场恶战。
记下位置后,两人回到了下榻的酒楼,一进门掌柜就迎上来,不死心说:“我出这个数。”掌柜比了五个指头,“十五两一头羊,要搁以前都能买七头带崽母羊了,你考虑一下。”
掌柜看到李梨的羊群后就一直想买下,李梨已经拒绝了一次了,掌柜价格翻了一倍又来说,李梨只能厉色道:“不卖不卖!你也知道搁以前啊,现在是有市无价,我警告你别打我羊的主意,不然我要你好看!”
掌柜的脸色尴尬,现在粮食收成不好,听说已经有几个地方闹饥荒发生暴/乱了,还是京都重兵把守又是皇帝脚下才一派天下太平的样子。
“客官不要动怒,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不提了,不提了就是。”掌柜耷拉着肩膀站回了柜台后面,叹了一口气。
李梨回到楼上,关上门窗后,将脖子上的木牌取下,木牌刚一离身,李梨就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这件何悯的遗物真是便利,可以随意变幻样貌,只要将想要变幻的样貌画下塞进木牌的暗格中,然后让木牌和肌肤相贴就可以变脸了。
刚到手时,李梨还没摸清用法,不得不用何悯伪装的妙妙教教主的样貌行走,不想引起了恐慌,让之前的妙妙教信徒以为怨鬼索命,流言四起,导致她同晏青青不得不召开大会,演示了一番变脸才压下。
也是这次,让李梨误打误撞发现了暗格,看到了画像,这才知道了用法。
来到京都后,李梨画了两名石头村村民的画像并借走了他们的路引,两人顺利地分批进到京都。
这半个月的奔波让李梨感到异常疲惫,她吃饱喝足后简单洗漱了下就钻进了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更,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
李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浑身清爽。
养精蓄锐完,是时候迎接硬仗了,李梨将锦囊中的红影倒到桌子上,将切好的卤牛舌包着油纸放在它的手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不要出声。”
“你会回来吗?”红影罕见地没有饿虎扑食,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了一句。
“……”李梨没有回答,她嘱咐完红影后,就让阿燕将它放在房梁上,防止它被发现。
离开客栈,夜空如同蒙上了黑布看不见一丝月光,今天的夜比以往更昏暗压抑。
李梨寻着记忆找到了国师府,国师府的上空漂浮着一朵祥云,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在夜空中宛如一盏琉璃灯般刺目。
但奇怪的是周围的巡逻的官兵没有一个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对头顶的怪象视若无睹。
李梨视线一点点上移,她的脸色一寸一寸黑了下来,一座二十米高的彩塑像盘踞在云端,柳眉下细长的眼睛正充满悲悯地注视着她,饱蘸朱砂的朱唇嘴角微微扬起,宛如一座慈爱众生的佛像。假如那张脸不是国师的脸的话,李梨很愿意给它的功德箱里投几枚铜板。
国师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我你还想不起来吗?”他浑厚圣洁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听在耳中甚至让人有种灵魂震颤之感。
不知何时,周围人们睡梦中的鼾声说话声都渐渐远离,那些巡逻的官兵也已经好一会没有回来了。
“齐暨白!”
——嗡!
李梨感觉脑内被狠狠一震,莫名的心慌让她的呼吸紊乱,她侧头看向阿燕,却发现它消失不见了!
——嗡!
脑内的震荡让她来不及思考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翩翩春燕,端集余堂。小名就取阿燕吧,我不求儿子功成名就,就期盼你们父子俩平安归家。”
一扇窗户后坐着一对夫妻,妻子额头带着护额面无血色,似乎刚刚生产完,她勉力抬起手臂用颤抖的手指抚摸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兀自酣睡两只小手握紧拳头。
妻子爱怜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产房中一派温馨柔情的氛围。
李梨眉头紧锁,向前走了几步,碾过枯木发出声响。
“你是何人!敢私闯我齐府!”一名十二三岁小男孩从一旁的虚空中跳出来,挑着一柄长枪厉声喝道。
小男孩长得唇红齿白十分漂亮,即使穿着蓝色男装,即使他出声也很难看作男孩,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我…”李梨还没搞清楚状况,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男孩却已经失去耐心,长枪直刺她面门,李梨下意识用双手护住脸,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李梨迟疑地放下手臂,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变了一番模样,她孤零零一人站着凉亭中,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丝其他人的踪迹。
她就像忽然被塞进了水晶球里,周围只有雪和寂寥的空洞。
然而不等她跼蹐不安,白色的画布上就撞进了一点黑,黑点越来越大,是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的身旁驾着两辆马车,马车里面生了炉子,有烟囱从车顶伸出吐出一团一团的灰烟。
骑马的男人穿着盔甲披着斗篷,整个人看起来威武不凡,似乎肚子里也生着火炉能让他在薄衣蔽体下,丝毫不觉得寒冷。
离凉亭还有段距离,男人就勒紧缰绳利落地从马上翻身下来,他的眼风扫过李梨,没有理会她,撩开马车的帘子,“娘,就送到这吧,军队就在前面扎营,兵家重地家眷不方便靠近。”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马车里弯腰出来,她的脸看起来很眼熟,李梨凝神细看,想起来正是那名抚摸襁褓婴儿的孕妇,一睁眼她已经这般衰老了。
老妇人眼眶里泛着泪花,握着男人手,咬着嘴唇下巴颤抖,忍耐了许久才压下喉头的哽咽,“欸,欸,娘不送了,越送越舍不得,你去吧,好好保重,娘等你回家,啊…”老妇人拍了拍他的手,说完道别的话却久久没有松手。
后面的马车跳下两名容貌一模一样的龙凤胎,年纪看着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围着男人七嘴八舌道:“大哥!我等你回来给我讲打仗的故事!”
“哼,才不要呢,大哥答应我要教我练字呢!才没空给你讲故事!”
“你平时就老缠着大哥,大哥都烦你了,而且你个女娃应该去找女娃玩!”
妹妹抱着男人的手臂对着另一边的弟弟吐了吐舌头,男人抬起手在两个人的头顶上胡乱揉,“好啦,别闹了,大哥不在就只有你们陪着娘了,要懂事点别惹娘生气,知道吗?”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嗯!我们知道了!大哥你要去多久啊?过年来得及回来吗?”
男人笑了笑打发双胞胎回到马车里,然后翻身上马准备离开,背后却再次响起老妇人的呼唤,“等等!阿燕!”
听到熟悉的名字,李梨的心咯噔了一下。
老妇人踉踉跄跄追过来拉住了缰绳,双胞胎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的氛围,从帘子后探出脑袋张望。
“阿燕,别去,我们回家,我跟你伯父求情!我们齐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伯父不会那么绝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老妇人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她怎么能不心痛,她的丈夫戎马半生为了宁国为了齐贤的江山,熬尽心血忠心耿耿,只因为那高楚一个奏折就怀疑他串通姜戎,试问她怎么能不寒心!
现在她的儿子为了洗刷丈夫的冤情,自请上战场,那是什么地方,她最清楚不过了,她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男人下马扶起老妇人,“娘,慎言,我们应该尊称其陛下。”
老妇人怔怔望着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伯父变得如此冷淡的,明明中秋节时,齐贤邀他们一家一同赏月,那时儿子还兴致勃勃舞剑助兴,得了好一通的嘉奖赏赐,齐家在京都更是风头无两。
两家虽然没有血缘,但齐家祖先和宁太/祖结拜为异姓兄弟,为宁太/祖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齐家后面连名字也改成了皇姓,已然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娘,我们早就应该这么叫了。”男人目光深沉,带着令人窒息的深意。
“你是说,你是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妇人脑中闪过一句——鸟尽弓藏,虽然她极力否认,但是她清楚地明白男人未尽之意,齐贤之所以与他们亲近,或许并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对他们的忌惮。
老妇人的手无力垂下,这次她再也拦不住男人了。
“娘,等我接父亲回来,我们就辞官归隐,离开这风起云涌明争暗斗的京都。”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