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牙酸 ...
-
梅景闻注意到自己的同桌有点蔫蔫地，问他：“昨晚没睡好？”
江知眼皮一跳，生怕他觉得自己昨晚没睡好，当下强行振奋起来，“睡得好特别好沾枕即睡！”
梅景闻：“……”
奇奇怪怪的。
好在他在梅景闻面前总是奇奇怪怪的。
江知振奋着精神听课，像打了鸡血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台上的老师。一如既往三七分油头的陈老师被他盯得些许不自在，课间的时候跑到最后一排来，挠了一把自己尘屑乱飞的油头：“褚方，你上课盯着老师看什么？老师脸上有花？”
课间很闹腾，大家像刚被放出笼子的鸡一样打闹，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这个角落。再者，褚方经常被老师约谈，梅景闻又是各科老师重点培养对象，所以老师课间来他们这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啊？”江知一脸茫然：“我听课呀。”
梅景闻在一旁低低嗤笑。
江知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物理老师，“大家上课不都是看你、看黑板么。”
“是。”陈老师讪讪：“主要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听课，稀罕么不是。今天怎么回事，居然没睡觉。吃错药了？”
“哼。”江知又看了梅景闻一眼，像偷到葡萄的小狐狸一样笑：“昨晚睡得好呗。”
陈老师嫌恶地往后躲了躲，“咋回事，你小子笑得我牙酸。”
江知又恢复面无表情，下逐客令：“陈老师，该上课了，请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不要和同学攀谈。”
这两节课过得出奇的快，许是因为两节上完就要各回各家的缘故。
不仅将有两天见不到梅景闻同学，还要操着褚方的人设面对他的家人两天，更何况三位里有两位还算不上他的‘家人’，只是个冷冰冰的重组家庭而已。
江知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象征性地拿了几科作业塞进书包里，就跟梅景闻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只是他走得一步三看，欲言又止地看着梅景闻，生怕就放假这两天梅景闻突然遇到一个笑起来很干净看起来很乖的黑长直女生。
那应该也不会，江知安慰自己，虽然记忆没有了，但是性取向总不会变吧？
但是他能肯定上一辈子姚卓一定是喜欢男人的吗？
江知仔细想了想，要不是当时他先‘勾引’哥哥，说不定哥哥真就娶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做媳妇来度过后半生了。
虽然他开窍晚，哥哥先跟他说的喜欢，但是先亲人的是他，先要抱着睡的是他，先要做的也是他。
梅景闻纳闷地睨了他一眼，搞不懂怎么一会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一会又跟个煮熟的螃蟹似的走着走着脸红得冒烟了。
眼见他要走到自己身前了，梅景闻伸手扯了他一把，“看路。”
江知一脸纠结地叫他，“哥。”
梅景闻散漫地应了声。
江知：“你那个理想型……”
然后他就听见梅景闻懒懒地嗯了声，语调上扬，他心里有点酸，这还没遇见理想型呢，只是笼统的一个概念怎么就这么开心？对自己就凶巴巴的。
江知：“你真的就喜欢那种吗？”
“不然喜欢哪种？”梅景闻逗他，“大波浪？特别凶的？”
江知偏过脸不理他。
但又不舍得真的不理。
江知：“你怎么回家？家里接？”
梅景闻笑了声：“你这种小孩儿才要家里接。”
江知抿唇不反驳，最后几分钟他不想浪费在斗嘴上。而且一想到要分开这么久，他心里就好慌，他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他，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不知道他回到家过得好不好，甚至不敢确定下周一是不是真的、确实、一定能再见到他——虽然这件事没什么好担忧的。
梅景闻要去停车场骑自己的自行车，“行了，你走吧。”
江知：“你别骑车了，我送你吧。”
梅景闻：“不骑车我下周来的时候怎么来？你接我？”
江知嗯了声。
“接送上学，是不是下周再买个早餐？”梅景闻哼笑，“哥哥长哥哥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泡我。”
江知一瞬间耳朵漫上潮红，抓着书包带子没吱声。只是他一低头，那截白里透红的耳尖完全暴露在梅景闻视野里，梅景闻敛下眸，拍了他一下，“回去吧。”
接江知放学的那辆黑色宾利在门口停了多时，格外引人注目。江知完全不懂车，只是大家都好奇地把视线停留在这辆车周围，让他觉得如芒在背。他甚至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上这辆车。
司机老张下车朝他挥手：“少爷！”
江知僵了僵，努力忽视周围或兴奋或嘈杂的窃窃私语，前世的时候虽然大家也都叫他少爷，但那时众所周知他就是赵家的少爷。现在这情况，现代社会被人毕恭毕敬地叫少爷，连车门都是司机亲手开，总能引起同龄人的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江知窝在后座，把书包放到一边，半眯着眼想，这也不算演了，某些程度上他跟褚方确实像。
老张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跟平时接他的姿态差不多，没什么筋骨地窝在后座，只是这次没玩手机，“少爷，最近怎么样？”
老张不老，跟褚韦康的年纪差不多，只是褚韦康这么叫他，褚方还是叫一声张叔。
江知：“还行吧。”
老张笑了笑，眼角显出皱纹，看起来有些亲切，“褚总听说你留校认真学习，开心的不得了。”
江知有点心虚地嗯了声，他还没忘下周一家长会的事。
褚家跟学校离得不远，没一会车子停在家门口，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入目通白，房顶有蓝色的点缀。
江知下车张望了一下，这附近应该都是别墅，装修风格不怎么一样，邻里之间隔得比较远，但是不难看出来都是有钱人。
江知：“我爸在家？”
老张隔着车窗跟他摆摆手，“不在，我去接褚总。”
江知扒住副驾的车窗，“那谁在家？”
老张说：“太太今天不上班，应该在家。”
江知点点头，谁在家对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他都是第一次见。亲爸后妈他反正都不太了解，只是跟褚韦康的相处片段脑子里有一些。
江知输了密码进门，客厅没看见人。只是从厨房走出来一个女人，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小方回来了？”
江知被这个称呼雷得抽抽嘴角，不咸不淡地叫了声：“阿姨。”
闫秀双没工夫跟他讲太多，“小方先玩会，阿姨在做饭，等会你爸回来一起吃饭，我叫你。”
江知点点头。
目前就态度来看，这个后妈还行，也不知道为什么褚方的潜意识里对这对母女这么排斥，连带着对褚韦康都疏离了起来，现在更是不知道灵魂飘去了哪里。
江知在这个别墅里随便转了转，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干净整洁，有许多看起来就很奢华的家具。主调是褚方喜欢的蓝色，床品也是蓝白色。向阳的一面嵌了落地窗，外面有一个不小的阳台。
江知站了会，门外驶入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应该是褚韦康回来了。他没等着闫秀双上来叫他，自己主动下去吃饭了。
褚韦康看起来像是个父亲的样子，江知心里莫名别扭，他以前是没太有过父亲的。褚韦康把西装、领带脱下来，闫秀双在一旁接着挂起来，挺像那么个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画面。
后妈看起来贤惠温良，亲爸也并非对自己漠不关心，褚方有什么要逃避的呢？江知不太明白。
褚韦康：“儿子，在学校怎么样？”
江知点点头，“还行。”
褚韦康笑起来，“在家还穿什么校服，以前你可不会这么乖的穿。真学好了？”
江知心虚地嗯了一声。心道来了来了他要问成绩了。
褚韦康压根没问，只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江知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刚刚的回答太不‘褚方’了。江知吊儿郎当道：“赶紧吃饭呗，饿死了。”
褚韦康才哈哈笑几声：“我说你怎么冷冷冰冰的。”言罢又跟闫秀双说：“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吃不好睡不饱就这样。”
江知默默记下了，下次状态不对就拿这两个当作借口。
一家三口还算融洽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午餐。褚韦康突然道：“妍妍下午回来？”
闫秀双说：“估计要晚上了吧，那孩子说想在学校自习，没事，不用管她。”
褚韦康皱眉：“虽然是高三，但也别太累了，她学习够好了，也要多注意休息，有空你也说说她，别一个劲儿的学。”
闫秀双笑着叹了口气，“我说还不如你说，你在妍妍心里的地位都超过我了。”
褚韦康笑起来，瞪了江知一眼，“还是女儿好啊。”
江知一噎，半晌硬着头皮道：“爸，你周一有空么。”
褚韦康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来，眼角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挺和善，“周一？周一公司最忙了，有好几个会要开，怎么了？”
江知尽量想着褚方会怎么表达，他哦了声，轻描淡写道：“学校让开家长会。”
褚韦康啧了声，“那还真没时间。”
“秀双，那天不然你能不能请个假，帮这小子开个家长会？”
“请是能请。”闫秀双也一脸为难，“但那天妍妍学校也家长会……”
“哦哦。”褚韦康又问江知，“问问你们老师，不去成不成。爸爸实在没空。”
江知也不知道，听老徐那意思是必须得去，不然该亲自跟家长联系了。但是江知怀疑老徐那可能都没有褚韦康的号码，指不定是司机张叔的。
他说：“那就不去呗。”
正好不用被知道成绩。
吃完饭，褚韦康就回去上班了。江知不愿意跟后妈大眼瞪小眼，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想想以前褚方会干些什么。自从褚韦康再婚之后，褚方好像很少在家呆着，基本就是约着好朋友一起玩，和陈看他们，玩游戏或者出去玩。
但这次他们没约，受周一家长会影响，这两天哪个不夹着尾巴做儿子？除了梅景闻吧……
梅景闻。
江知仰躺在椅背上，一脚翘在电脑桌上，掏出来手机举到脸上几公分的地方。找到跟梅景闻的微信聊天页面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先想着会不会太突兀，但是在聊天页面看了会就把那个想法抛之脑后。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梅景闻给他发的，人呢？
江知想了想，打字。
[有病找处方]：到家了没
没有回复。
过了几分钟，江知拧眉看了几眼，是不是应该加个问号了？
江知实在太无所事事了，他深刻感受到自己内在的空虚。好像离了梅景闻他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上一世也是这样，姚卓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江知整天除了发呆就没有做过其他的事。到后来出于难熬的想念，才开始动手整理那本画集。
说到画，这周答应给葛老师的达标画还没有交。
葛老师给他的主题是风景，江知想了想，要不然出去写生？正好在这个城市转一转。
他背着画板来到楼下，闫秀双趿拉着拖鞋匆忙拦住他，“小方，就别出去了吧？你爸爸说等妍妍回来，晚上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吃顿饭。”
江知换鞋动作不停，“我早点回来。”
闫秀双一脸为难：“你每次都那么说……”
若是换成真正的褚方在场，他必定不会那么温和，可能要说一些类似别野鸡住进了金窝真觉得自己是只凤凰了竟然敢来管他之类的话。
但是对着这个温和的女人，江知有点说不出来那样的话，虽然只是演的。他觉得反正他也不是非要出去不可，不写生也可以在家画。
闫秀双真把他拦下来了也不讶异，褚方以前就挺心软的，只是嘴上不会饶过她。她讶异的是褚方没有恶言相向，虽然从进门到现在还是很冷淡，但至少态度是很好的。
江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打了个招呼就背着画板上楼了。
闫秀双掩下眼里的情绪，说好。
江知上楼洗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出来之后习惯性看自己手机，看看梅景闻有没有回复。
梅景闻没有回复。
倒是陈看在哀嚎。
[陈看]：方儿，我在家好憋屈。
[陈看]：自从我说了开家长会之后我妈就一直问我成绩，我说了她就开始不高兴，阴阳怪气的[/捶桌]你爸是不是都不管你的，兄弟慕了
[陈看]：话说，下周谁帮你开家长会，周一你爸没时间的吧？你后妈？
[有病找处方]：没人
陈看秒回：我靠，幸福啊。不过老徐那边怎么说？
[有病找处方]：让他联系老褚吧。
[有病找处方]：有画要赶，先下了
[陈看]：？？？
[陈看]：宁以为这是什么，90年代□□么？还先下了……下哪去？直接就说不稀得理我就行了。
[陈看]：[/愤怒]
江知笑了声，扔下手机没再回。过一会手机屏亮起来，是班级群里大家讨论家长会的事，都在吐槽现在在家里的冷板凳遭遇。
江知默默地关上手机画画。
过了一会，手机叮咚一声。他以为是谁在班群回复讨论。
画了两笔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班群的消息不可能只响一声。陈看的消息也不可能。这么想着，手已经比脑子快了一步，打开了手机。
[M]：到了。
江知夹着画笔，把腿从电脑桌上撤下来，捧着手机回复。
[有病找处方]：才到？
家离得有点远啊。
还是单纯不想回？江知觉得不至于，头天晚上还允许自己睡他床了呢。
[M]：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江知不知道怎么回了。但又想跟他说话，干巴巴地问了句：你在干嘛？吃饭了吗。
[M]：吃了。刚洗完澡。
[有病找处方]：巧！我也刚洗完
江知发过去这条忽然反应过来，距离自己洗完澡已经过了蛮久了，只不过他画画好像感觉时间流逝地很慢一样。
【有病找处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梅景闻挑眉看这行字，又看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几秒。
[有病找处方]：[图片]
[有病找处方]：我在画画。
[M]：画吧。
江知拧着眉看这行字，好像把天聊死了。
他回：你干嘛
[M]：写作业。
[有病找处方]：那我也写
[有病找处方]：但我不会写
梅景闻现在确定这小孩在没话找话，他噙着笑回复。
[M]：因为你不听课
江知：你也没听
[M]：我上年认真听了
江知：！！！
江知把头磕在电脑桌上，砰一声。
梅景闻看着那行对方正在输入笑了，他几乎能想到那小孩的表情，一脸幽怨地瞪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扑上来咬他却无可奈何地耐心回复，还要费尽心思找别的话题。
手机嗡嗡两声。
[有病找处方]：那你写吧，加油。
[有病找处方]：周一见。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牙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