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91、第九十一章

　　我拎起包就跑出了实验楼，马不停蹄地赶到校门外的马路边，想要打一辆车直接去江氏，越快越好。但现实却没那么顺利，放学时间也是下班的时间，马路上的车多到发指，更令人发指的是这车流之中竟然没有一辆出租车。我拿出手机看向上面的时间，离江麟说的五点还有50分钟的时间，如果现在规规矩矩去挤地铁还有可能在五点前赶到，要是打车在晚高峰的路上被塞住可就真的动弹不得了。
　　于是我放弃了打车的念头，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向家地铁站的方向。我家地铁站的地脚儿离那些商业闹市区还有一些距离，所以等车的不是很多，但车上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我赶在还差十分钟五点的时候才从地铁上被人潮撞下来。而位于金融街的地铁站人群的密集程度就更加夸张了，而且大多数人都是进站，唯独少数是像我这样想要出站的，所以等我筋疲力尽地从地铁站走出，到达江氏门口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五点了。
　　在门口的江麟看到我后立刻将手举的高高的冲我挥动了起来。即使时间超了，我还是立刻赶到了江麟面前，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口对他说：“啊，你们这，这个时间也太挤了吧，我刚才差点没从地铁上挤下来。”说完后我又转念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接着开口：“现在五点十分了，怎么办？还进的去吗？”
　　“应该可以。”江麟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拽到江氏大门的一边，用手指了下面前紧闭的玻璃大门内，正站在一楼大堂的保安，对我小声说道：“现在公司里基本上所有楼层里的员工都下班了，实验室也早在四点的时候就下班了，现在一楼这里只有那个保安大叔一个人。”
　　江麟说完后转头看向在他身边的我，咧了咧自己的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小牙齿对我说道：“待会我去和那个大叔聊天，你趁机偷偷溜进去。放心，那个保安大叔认识我，没什么问题的。”
　　“啊？”我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音量但还是没忍住地将自己的诧异表达了出来：“我以为我们两个能一起进去，而且那个实验室有门禁，我要怎么进去？”
　　上次来江氏实验室的时候作为“实地考察”还是让我知道了不少情况的，要想进实验区必须要经过外面的一道大铁门，上次来的时候是周一一给我们解的锁，她作为内部人员有门禁卡是理所当然的。
　　江麟听完我的话后哼笑了两声便从他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纯黑胸牌拎到了我的面前：“这是我的出入证，我实习第一天就拿到了，亲测开门有效。”
　　我接过江麟手里的门禁卡后随意看了两眼，只见两面都是黑色，上面没有一个字。“实验室里现在有人吗？”我将门禁卡放到口袋里接着问江麟。
　　“按道理是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但上次公司要求撤人的时候我不是折回去过一次嘛，那时候碰到了周一一和主任，啊也就是闫丛云，还有大一批从来没见过的人，这次估计他们也会在。”
　　那岂不是有很大概率会和这些人撞上？我刚想张嘴江麟就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般，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头，缓缓点了两下脑袋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进了实验室后向右转直接到走廊尽头进休息室，然后见机行事。”这件事情一开始被江麟答应下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不亏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人再怎么傻义气还是讲的，结果现在的我只想直接给他两拳转身回家。
　　这些计划说起来轻松，但我大学又不是刺客专业的，哪有这么好的身手？
　　“你以为这些人是傻的吗？而且如果他们今天是要转移东西呢？来的人可能就不止你上次见到的那么少了。”搬运东西的话至少要找上十几个体型健壮的成年男性才行，更别说里面还有一只兽人了。
　　“关于这个，我还真有件事情挺疑惑的……”江麟面对我的质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眉头微蹙语气有了些娓娓道来的意思，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今天我也在实验室里见到我们主任了，不过他见到我时的态度跟以往并没有太大变化，和他说话的时候也完全没感觉他知道我们的事儿。”
　　“你说闫丛云？”我问。
　　江麟点点头：“我在想，周一一有没有可能没把昨天的事儿告诉他啊？”
　　她周一一凭什么不说？有什么理由不说？她把威胁我们的话都说到明面上来的还有什么理由给我们留余地？
　　“周一一不是管闫丛云叫老师吗？听着他们关系还不一般。再说了周一一帮谁都不可能帮我们。”我说的语气坚决，没留一点思考的余地，江麟听后抿了两下嘴唇鼓了鼓脸抱着有些弱气的语气又反问到我：“是吗？”
　　怎么看起来江麟还有点站在了周一一那边的意思？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放在谁身上都可能，唯独周一一我一点都不信。
　　“那些都是次要的，赶紧行动吧，我进去之后看着点手机，随时短信联系。”我说着将口袋里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并把背包从身上卸下放到了一旁的墙根处。江麟看我有所动作伸出手示意我等下，然后低头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包东西在我面前打了开来。
　　“帽子？”我看着面前的东西脱口而出，江麟点点头将他拿出来的那个黑色的鸭舌帽盖在了我的头上，随后又将同色系的口罩挂在了我的两侧耳根，将我的脸除了眼睛都遮得死死的，并说道：“进去之后有监控，这两样东西千万别摘下来。”
　　说白了我们现在的行为就是小偷小摸，要潜入别人家公司，心里也没什么底，再加上时间紧迫我压根没做什么准备，没想到平时马马虎虎没心没肺的江麟竟然将道具准备得还蛮齐全的。“嗯，对……谢谢。”
　　“谢个头，帮你帮我帮大家，为了世界和平。”江麟说完将一个黑色的u盘塞到了我手里：“这个也拿好，如果看到有电脑一类的东西也许用得上。”
　　“你这也准备得……太齐全了吧。”我看了两眼那枚u盘后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今天的江麟实在是太反常了我甚至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觉得这事儿特别好玩才这么积极的。说罢我将自己穿着的外套脱了下来放进了一旁的背包当中后说：“这样活动方便点。”
　　江麟对我点头后指了指身后的江氏集团大门，表情严肃地跟我说：“我先进去了，挚友，保重。”说完便转身，瘦小的肩头松懈了下，好像是换了口气般迈出步子推开了那扇正门的玻璃门。
　　“加油……”我用别人根本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地为江麟打了口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甚至还觉得有些悲壮，可接下来真正深入敌人内部的人明明是我。
　　待江麟进到一楼大厅后，我慢慢从门边探出半侧脸，观察起了里面的情况。江麟走进去后那名在大堂巡视的保安立刻就注意到了他，只看到江麟笑嘻嘻地就迎了上去似乎在跟保安聊着什么，但隔着玻璃门距离还比较远所以我也只能从保安大叔的表情上猜测他们聊得还蛮投机的，没一会保安就带着江麟走到了另一侧电梯的方向，这时的保安在前面走，跟在他身后的江麟快速回头对着我的方向做了个勾手的姿势便也马上跟了上去。
　　我知道这是江麟给我创造的时机，自然也不想浪费，等到两人走进电梯前，已经远离了大门的位置后，我快速将有些重量的玻璃门推开一个可供我进入的缝隙，一溜烟钻了进去，朝着两人消失的反方向的楼梯间就弯腰低身跑了过去，跑到楼梯间后我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顺着楼梯朝上，一直爬了三四层，才停下来向楼下望去，发现彻底没人跟上来便放心叹出一口气。
　　我用手压了两下头顶的帽子，抬头向上望去。实验室在十三楼，用江麟给的卡打开大门后，直接右转进休息室。
　　我在心里默默地将这句话念叨了好几遍后，给自己心里鼓了点气重新抬起脚向上走了去。
　　整个楼梯间非常安静，通向每个楼层的门虽然都是敞开的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情况应该和江麟说的没什么区别，整个公司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除了十三楼的实验室。
　　到了十三楼后我并没有立刻走出楼梯间，而是在楼梯口听着十三楼大门那边的动静，听了大概两三分钟都没觉得里面是有人要出来的意思后便斗胆走了过去。
　　难道周一一真的没把昨天的事情和她的上级汇报？今天他们把公司人清空也不是为了要转移证据？要不然为什么没看到这层有人进进出出。
　　面前的这扇铁门纹丝不动，里面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现在的这个情况让我愈发疑惑，当然在我心里还有第二个可能，那就是闫丛云知道了也压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热，从口袋里拿出江麟的那张门禁卡后就扫上了大门读卡的位置，瞬间面前的门就发出了解锁的声音，把我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两步，环顾起四周来，生怕这声音会引来什么人。
　　但好在我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实验室只有这一个出入口，也就不存在有什么人会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情况了。没一会面前的铁门解锁完毕，没了声音，我也就将手压上了铁质的门把手将门慢慢打开了一个缝隙。我从缝隙往实验室里望去，里面的灯还开着，照着墨绿色的塑胶地面泛着冷青的光色。里面没有听到一丁点动静，就好像空无一人般，我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警惕，用手确认自己的口罩和帽子都牢牢地挂在脸上，也就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闻到了跟上次来时一样浓烈的消毒水味，直冲我的鼻腔，甚至觉得比之前还要更冲鼻。我捏了两下鼻梁庆幸自己还带了口罩，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我本想先按照江麟说的，直接右转先去走廊尽头的休息室看看情况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但在我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周围环境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在自己进门后左手边的走廊尽头的那扇和实验区入口一样的白色铁门竟然正大敞开着。
　　那扇门通向的正是之前无法进入的江麟看到雌性兽人的房间。怎么会就这么敞开着？我双眼盯着那扇打开的门，慢慢挪着步子走了过去，在走到拐角的地方时突然觉得脚下一滑，要不是及时扶住了一旁的玻璃墙可能就直接坐到地上了。
　　我向有些打滑的脚下看去，发现在墨绿色的塑胶地上似乎沾了少量比它原本颜色要深一些的液体，我慢慢蹲下身想要将这些不明液体看清，却发现这些液体是从实验区的大堂隐隐约约一直延伸到那扇大门里面的。想着可能有危险品泄露的可能性我也就没有上手去摸，则是用鼻子隔着脸上的口罩布轻嗅了两下。
　　虽然我的鼻子没有兽人那么灵敏，但我还是立刻闻出了这液体令人熟知的气味。这并不是什么化学品，而是血。
　　有人受伤了？
　　这地上的血迹看起来是一条拖痕，由于混着周围环境强烈的消毒水味所以没办法闻得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血迹连同着那扇门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我跨过血迹残留的地方，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鞋子碰到那些血迹慢慢朝那扇门走了过去。离得近了些后我很快便看清了那扇门里面的情况，里面的房间可以用纯白两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地板和墙壁都是白色就不用说了，连里面的房间都是由白蒙蒙的玻璃墙所隔开的，再加上充斥着整个门内的充足白光，让人看了就觉得视线眩晕，脑袋疼。
　　我一直走到那个房间口，都没有听到里面有一点人的声音。而地板上还残留着一星半点的血迹，有明显被人擦拭过的痕迹，而这些印迹一直延伸到了这个房间的走廊深处，看起来就好像是从这个房间里爬出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什么东西似的。想到着我心里突然有了些恐惧感，跟之前在公司门口的那种心里没底的感觉不一样，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畏惧。
　　一旦我遇到了什么完全不是人类范畴能解决的事情的话，要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那些在电影里有着凶狠面庞的怪物此时就藏匿在我面前的房间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有些发冷。虽然我没有穿外套，但公司里的温度还都算可以，从进门到实验室都没有觉得冷，怎么反而到了这个房间会有些体寒呢？我用手摸索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发现这并不是我自己吓自己的错觉，而是这个犹如白昼的房间，确实比我身后的实验区要冷一些，似乎根本没有开空调。这个情况和我之前摸到门把手就感受到了高温感完全相反。难道他们已经把兽人转移了？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地上会有血迹，他们很有可能在转移的时候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比如兽人伤了人，或者……
　　他们对兽人做了什么。
　　我走进那个房间后慢步朝着血迹延伸的走廊走了过去，发现这丝丝血迹拐弯进了左手边的一个房间，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由泛白的毛玻璃墙围起来的，虽说是玻璃但跟外面的实验室一样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我在门口竖起耳朵听了好久确认确实没人后，才将门慢慢打开向里看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台电脑和仪器好像正在运作般地嗡嗡作响。我走进房间后将身后的门轻轻关上。按道理来说平时紧锁的门现在大开而且没有一个人实在不正常，我掏出手机给江麟发了条消息，简单告诉了他现在的情况，然后将视线投向一旁的电脑屏幕，发现屏幕上正显示着几个表格，其中一个表格的名字是日常记录，还有一个上面打了一串乱码似的英语和数字，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我坐到椅子的位置上拿出江麟交给我的u盘插了上去。虽然我看不懂这些数据但留在手里总归是有用的。紧接着我又打开了桌面上几个看起来装有文件的文件夹，一顿拷贝将它们都复制到了u盘里。
　　点着点着，我发现了一个小窗口就在右下角，看起来是监控画面，正照着一个白色毛玻璃所围起来的房间，装潢看起来就像是这周围的某个房间，而房间的正中间似乎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衣，我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发现是个头发有些长乱的人，而他的身边似乎有着一些红色的印迹，而有些还沾在他的白衣角，看起来就好像是血迹。
　　我立刻翻找到监控关联的文件夹，发现里面有多个视频文件，看起来都是在监控同一个房间的同一个人，于是我将它们全数选中移到了u盘文件夹中。
　　从这些视频名字的日期来看，是从前两个星期开始的记录，再往上翻去则是快半年前的记录，而半年前视频里的人物似乎有了些变化，可以非常明显地从人物的体型看得出来比现在监控里正显示的人块头大很多。我将电脑声音关掉后，好奇地双击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视频都是由俯视的角度拍摄的，监控安在了被观察人物的头顶斜上，视频开始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看起来是研究员的人背对着监控走了进去，而那个身穿白衣的人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研究员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的脸抓起时，才好像有了反应似的蠕动了几下身体，那个人脸上大面的黑色所遮住，监控的画面并不能看得很清楚，我只能看清人物的动作却看不太清那遮了他大半面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后那个研究员似乎在手持的册子上写了些什么便出去了，随后一直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就好像体力不支似地双臂撑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低着头有些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就这样晃晃悠悠了好久等到监控时间十分钟后，房间里进来了第二个研究员后，他才抬起了头。
　　这个研究员在进门后转了一下头，似乎对着监控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而他这一回头让我看清了他的脸，是周一一。周一一双手掐腰不知道在跟监控里的人说着什么，我慢慢用鼠标打开了电脑视频的声音，将音量调到了不是很大只是听得清的程度，只听到周一一说道：“今天去学校的话，四点左右能结束，五点之前就能送回来。”
　　周一一说完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似乎是从监控里传出的回话：“可以。”
　　得到指令的周一一走到那个低垂着头的人身边说道：“起来吧萨林。该出发了。”之后视频里那个穿着宽松白色衣袍的身材高大的人抬起了脸，望向了监控所在的位置，那双注视过我无数次，令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眸瞬间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此时的我只觉得胃里好像有十多个棍子在搅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反胃感直逼着我的鼻子涌了上来。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想要干呕的冲动。
　　这是萨林，萨林来过这里。而这个监控，是用来观察实验体，也就是兽人用的。
　　不知道是由于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捂着嘴的手开始有些发抖，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想要努力镇定却完全做不到，我看向这条监控的日期，发现正是将近半年前，萨林被周一一接走的那几天。
　　那个时候的萨林是被关在了这里，而那遮了他大半张脸的东西是他离开时我亲手为他戴上的止咬器，我也终于知道了萨林之所以对我身上的味道那么敏感，是因为他来过江氏集团的实验室，所以他知道我身上的味道来自于这里……所以才会问我。
　　我将两只胳膊杵在面前的桌子上，双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弯着身子喘了好几口气。到现在为止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但我的心里却并没有痛快，反而像刀割一样的痛苦。我马上将视频关闭，剩下的视频我当然也完全没有勇气看下去。
　　“cao……”
　　我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我不敢想萨林和现在躺在监控之中的这只身上沾了血的兽人都遭到过什么样的待遇，我已经完全不敢去想了……
　　电脑上的进度条完成后我便将u盘从电脑上拔了出来。随后将电脑屏幕上的窗口恢复了与之前类似的模样慢慢从座位上起了身。这监控中的房间应该就在这里才对，但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去找这个房间在哪里的心思了，满脑子只有想把这些证据直接交到李领队手里的冲动，滚他妈的自卫，去他妈的威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