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90、第九十章

　　我看着江麟的那双泛着周围路灯暖光的双眸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此时的态度。毫无疑问，江麟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看出我有想继续查下去的意愿，而且他也和我一样认为我们手里需要攥着什么证据，而这其中最好的证据，自然就是公司实验室里的那只雌性兽人。周一一今天见到我们的事情，十有八九会和她上级如实报道，那么这个唯一的证据也有可能马上就会被转移，想要抓住机会只有尽快这一个选择。
　　可是就算江麟看出来了，还劝我这么做，我就真的能拉着他和我一起往火坑里跳吗？
　　不，不对，江麟是江虺的儿子，再怎么说闫丛云他们也不会对江麟下手才是。
　　“江麟……我。”我想说的话刚提了个头就好像塞在了嗓子里似的，顿了好一阵我才继续开口对江麟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只是觉得，萨林他不应该这样胆颤心惊地活着。”
　　站在我面前的江麟对我慢慢点了两下头，轻声回了一句：“嗯。”似乎知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让他就这么一直呆在这里，但经过上次实验室的事情后，我也清楚知道了自己的能力限度，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打着市研究所名号，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组织名字的人要把萨林带走，我想结果也不会和上次有什么变化……”
　　我可能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次次的任由他们去伤害萨林。
　　我只是个没背景没能力的学生，完全没有能力敌得过这背后任何一个主谋。“我现在唯一觉得还有一丝希望敌得过他们的做法就是，把手里的这些证据交给桃源山林科考团的李领队，连同江氏实验室里关于那只雌性兽人的证据一起。让他来决定整件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
　　整件事情里，我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李领队和桃源山林科考团了。我父亲对萨林身上遭遇过的事情浑然不知，在市研究所被架空的他也完全失去了可以打探的机会，而科考团还有guojia在身后，如果有机会通过李领队将证据上交给我们所达不到的地方的话，说不定还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日后也就能将这个证据成为保护萨林的杀手锏。
　　“嗯。”江麟再次点了头，给予了我肯定。而我则将手捏向自己的眉心，轻轻掐动了起来，这件事情让我的眉头紧锁在了一起，久久不能放松。
　　“可是……”
　　“别可是了。”江麟打断了我的话，说完便用手轻拍了两下我的胳膊，好似在给我鼓气。“我们又不是现在就要去揭发我爸或者把周一一他们绳之以法，只是去取个证据为的是保护萨林，没什么可犹豫的。”
　　我轻抿了下嘴唇后缓慢地颔了一下首。如果能拿到雌性兽人的证据，自然是再好不过。而江麟的说法也说服了我，只要我们不提交出去，只在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拿出来自卫，也就不会牵扯到江麟或者更多无辜的人了。
　　“这件事越快越好，如果周一一跟闫丛云说了今天在学校撞见我们的事情，知道了实验室兽人实验已经被我们知道，大概率要对那只雌性兽人进行转移……”话说到一半后我又泄了一些气力接着说道：“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要不然周一一今天说话也就不会那么张狂了。”
　　周一一虽然一直是那副得理不饶人趾高气昂的样子，但这次不只是简单的虚张声势……中央大学，市研究所，江氏集团。这三个名字光是连在一起就让人感觉到一种压迫感，更何况这种压迫感还用在了负面上。
　　江麟低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一会就抬头对我说道：“我这几天都会去公司，哪一天有机会，或者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给你发消息。”
　　我虽然心里还是有几分顾虑，但还是点了头和江麟约好，一有消息我一定赴约。
　　之后我们在小区楼下分别，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在我刚进家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了从沙发上起身的父亲。他看起来好像是刚关掉电视机想要回房休息，好巧不巧的我偏偏这个时候选择进家门，只得跟他撞了个正着。
　　父亲看到我后嘴角紧闭，微蹙着眉头向我示意着墙上的挂钟时间，我顺着看去毫不意外地注意到指针已经临近十二点。
　　“干什么去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面对父亲的提问，我心里还是很没底的。我本身就不擅长说谎，上次和江麟去江氏的事情对父亲隐瞒的时候我就已经使掉了自己毕生一半的说谎功底了，何况现在是半夜十二点，没有哪个图书馆或者讲座会开到半夜十二点。
　　这次不太好圆啊。
　　“我……”站在门口的我可以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磨磨蹭蹭地弯腰将脚上的鞋带解开，脱下。然后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
　　“那个今天……”
　　其实我家的家教没那么严格，从来不存在说晚回家不允许之类的规定，父亲的提问也完全可能是随口一提，可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吧，我没办法打哈哈敷衍过去。
　　父亲面色平淡地站在沙发旁等待着我的回答，不过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犹豫，眉心微聚，就在他张嘴看起来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立刻抢在他前面用极快的语速说道：“因为江麟，江麟这次考试没及格要补考结果耽搁了下午的实验，就找了隔壁班一个女生替自己，后来那女生做的实验出错了，江麟被老师扣了分，女生的男友知道了后为了证明女生只是助人为乐所以要把江麟揍一顿。然后，然后江麟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就陪他去医院了………”
　　着急的我一通乱说总算把整件事情说得有头有尾，结尾处把自己的挚友送进了医院。
　　说完后我好点了点头追加道：“嗯，就是这样。”
　　父亲此时的表情从微眯双眼有些疑惑变成了瞳孔收缩频频点头，最后咬了两下嘴唇似乎信服了般地对我说道：“那不能怪人家女生啊，人家也是好心。小麟这事儿干的不够意思。”
　　听到父亲的回答我还有些不可思议，他不光听懂了我随便胡说的逻辑，还对我说的话没有半点怀疑甚至还开始了自己的评价。说实话说这段话的时候完全是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的状态，自己都没听懂这话前话后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不过我稍微有些紧张的面部肌肉也多亏了父亲的附和，松懈了不少，边朝楼梯走去边微笑地对父亲回应道：“是啊，我也劝过他了，哈哈。那，我现在去洗脸睡觉了，爸你也早休息啊。”
　　我对着楼梯迈出脚，还没走出几步的时候，身后的父亲再一次叫住了我，瞬间惊得我全身僵硬。我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看着已经跟在我身后也走上了楼梯的父亲不禁喉咙蠕动干咽了一下。“怎么了爸？”
　　我深知刚才自己编的那套谎话中间剧情发展明显开始扭曲，如果父亲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也并不奇怪。
　　只见父亲摆出了一副十分担忧的神情，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道：“那小麟受的伤重不重啊？要不这些天让他来家里住几天吧？他一个人生活肯定不方便吧。”
　　父亲的话让突然紧张以为谎言被戳破的我一时间变成了哑巴，最后只好硬生生地把谎圆了下去，回答道：“他身体的恢复力惊人，现在已经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了，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我先去洗漱了，明天还要早起。”
　　跟父亲快速敷衍完事的我没有给他接着说什么的缝隙，就快步冲进了卫生间。路过萨林睡的书房门口时，还刻意留意了一下紧闭的门缝里是否有灯光，当发现灯是关着的时候，我也就知道萨林已经睡下了。
　　进了卫生间里的我关上门，本来想胡乱洗把脸就上床睡觉的，但当脱下今天穿着的外套时，我突然想到了之前被萨林按在床上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我刚从江氏回来，萨林就好像是从我身上嗅到了什么似的，甚至还问了我那天到底去了哪里，这样的话。
　　我站在镜子前将外套和身上的衣服全数脱掉，一起扔进了洗衣机里，之后便钻进了旁边的浴室打开热水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
　　萨林的嗅觉过于敏感，而我今天又接触了西南那边运来的东西，无论上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了萨林那样的反应，这次可是沾了他以前一直生活地方的气息，如果被他闻到，并认出来，发现什么异样的话实在是再可能不过的事情了，或者说是绝对会被嗅出来，暴露无遗。
　　于是我用水冲了自己的身体十多分钟，又拿沐浴露在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手部这种碰过那些东西的部位一直反复洗了快四五遍才觉得稍微放心了些，换上睡衣回到房间就直接扎进被窝睡觉了。
　　第二天我还刻意走的早了些，而且没有吃萨林做的早餐便直接出了门。简单来说我在刻意回避他。这件事说不好听点是有点怂，怕自己身上或许还有残留的味道会被萨林发觉，说得好听点叫谨慎，毕竟我不擅长说谎，最不容易被拆穿的作法就是从根本上少说话。
　　“今天下午我去公司实习，你看着点手机，要是今天可以你立刻就来。”
　　中午下课的时候江麟一边将他没写几个字的笔记本塞进随身的背包里一边和我说，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目送他离开了教室。
　　下午在实验楼做实验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一直都没办法集中，因为我很清楚在这个楼的地下一层，现在正放着从西南非法运来的活物，但现在这个教室里，乃至整栋楼，整个学校可能都没有几个学生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也没有人去管。而知情者，则完全是这件事情的主谋者，除此之外地还可能有很多袖手旁观，明明知情却一心想着坐享其成的角色。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们虽然知道这样不对，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吧。就像周一一说的，他们无视了规章的限制，比起我们走在了兽人研究的最前端，也更接近现阶段真正意义上的巅峰。大学为学生提供最好的教学资源，作为受益者的其中一名怎么可能不高兴，而且只是些植物和微不足道的小型动物。想到这我突然觉得站在操作台旁的自己双腿有些无力，对方相比较我这种学生实在过于强大。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对于此时能力有限的自己来说，做得到的也只有这一件事情。江麟说萨林对我很重要，我在心里也确实把他看得很重，但其中的原因却说不太清楚。一开始的我只是纯粹的觉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兽人也应该受到尊重，然而现在我做的事情比起初衷似乎过火了很多，简直就像是，像是要将他绑在自己身边似的。
　　绑这种说法不是很恰当，但我确实也找不出比这更接近我想法的词来形容了。萨林和我之间的关系，如果用朋友来形容似乎又差了点什么。朋友在我看来应该是像江麟那样，什么事情都会互相商量，互相理解，有什么说什么无话不谈，甚至对对方知根知底才对。但我却对萨林遇到我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从实际上来看也不能说我了解他。
　　做实验的时候我一直将手机放在桌子旁，生怕落下江麟发给我的消息。江麟实验室的下班时间一般都是下午四五点
　　的时候，据他所述几乎不存在加班的情况，其原因也很有可能跟兽人实验有关。
　　为了随时能空出时间赶过去，我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就匆匆结束了今天份内的实验，收拾起了东西。就在我以为今天没什么机会，可能要直接回家的时候，手机收到了江麟发来的消息。
　　被我换衣服时随手放在储蓄柜里的手机，屏幕亮的那一刻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猛地将手机抓了起来，完全不顾旁边指导老师要我安静的劝诫，便马上解锁看起了信息的内容。
　　只见江麟写道：“今天实验室要求早退，我觉得有问题，五点之前赶到的话，我觉得还有机会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