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非吾本丸》冒险番茄咕

4、臣服于你

　　二

　　压切长谷部从公文包中拿出圣经，绕过描画着一位浮世绘佳人的屏风。他例行公事一般淡淡撇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做任何视线停留。即使是作为这类审美的外行人，也能看出绘制者的用心，加上这样色泽的木料框架，其造价也必定不菲。

　　从不断送到教会的求救信件，再到屋内这些精心的陈设，这位姬殿在这所家宅里的地位，想也是非常重要的吧。

　　心下想时，他已经走到了屏风后面。长谷部看见了墙上用钉子固定着的大大小小的十字架，也看见了被十字架包围着的背对他跪坐在榻榻米上的纤细背影。如鸦羽般的墨发散披在女性的肩上，却平添份凌乱之美，再简单不过的白色和服罩衫将她衬得更加娇小和瘦弱。对方的左脚踝被一条横穿过房梁顶部的铁链给栓住，拉开了她于来访者的距离。至少，这个长度，限制了她无法过度的靠近任何来人。

　　这多多少少给了他一些了胜于无的安全感，可是他依然不敢松懈。那么，开始吧，压切长谷部回想着几个月前旁观导师举行仪式的操作步骤，举起脖子上的十字架长链，刚准备开始进行初步的驱魔，却不想那恶魔倒沉不住气般的夺过他说话的先机: “ 我闻到了血腥味噢，” 那原本该属于年轻少女的清悦声线，现今却是低沉又喑哑。仿佛那附着之物噬去了她本该有点稚嫩的嗓音“这可是，一位神职人员，不该有的味道呀。”

　　压切长谷部牢记着来时导师给予他的忠告，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将十字架对准着少女: “ 报上你的名讳，恶魔。”

　　“即使是被上帝眷顾的神职，也应该知晓礼仪啊。”就如同他没有理会她的话，她也没有对于他的话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回应。反而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 “ 躲在教堂里的杀伐之人，选择在此时踏入这趟浑水…您可要清楚一点，那肮脏的袍子可掩盖不了任何腐臭。您看不见吗？低头呀，那些命丧于您手的无辜者，此刻正攀附在您的裤腿边呢，您不想看看他们吗？”

　　压切长谷部皱紧了眉毛，他当然不会傻到低头去看实际空无一物的裤脚边。眼下越是拖延，越对于自己不利。他清楚自己不能对于恶魔的话语有所理会，于是朝前迈进一步，提高了声调，力图盖过对方的: “ 以圣灵、圣父和圣子的名义，我命令你—— ”

　　本该充满着力量的话语掷出，一直背对着他的少女却仿佛被万分有趣的笑话给逗乐了一样，双肩颤动着，笑声甚至带出了气音。随后，她侧转过身，含着嘲讽之意的双眼看向来人: “命令我说出我的名字？这些老把戏你们怎么还没玩够呢？如果名字是恶魔的弱点，那又怎么可能会轻易交付给上帝的子民呢？”

　　伴随着她的转身的动作，铁链发出一连串轱辘的声响。压切长谷部看见了对方一双手，也被皮革质地的锁链紧紧拷在了身前。有人非常细心的在她拷着的手腕内壁处缠了一圈薄薄的丝缎，似乎是为了防止她的手被这样长期的关押给勒出深痕。指甲也被仔细打磨过，隔断了她伤害拿指甲到自己和他人的可能。目光上移，聚焦到她的脸上。即使倍受附身的折磨，这副身体的主人有着清丽，甚至可以被赞为丽人的面容。苍白的脸庞，搭上一对暗淡下来的乌眸，几缕贴在颊边的乱发，即使神色再憔悴，也只为她施上一份病美。

　　这样，他也不难猜出为什么恶魔会选择这样的躯体为容器了 … 不，压切长谷部猛地从少女的脸上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做什么，打量她？打量一名恶魔？

　　“怎么？”少女将他刚刚的失神看在眼里，显得有些得意，低头将脸颊边的一缕头发绞在手指间把玩“ 她很美吧？各种意义上的。我可是相当清楚，有不少人都非常在意着这张脸呢。”

　　“我只在意被你夺去身躯的可怜女孩的灵魂。”压切长谷部冷哼一声，在她的目光下，毫不避违的从公文包中取出一瓶被赐福过的圣水。他将包靠后放置在地上，模仿着她方才说话的语气，“ 我可是相当清楚，你们这些灵体被浇到会有火烧一样的焦灼感。”

　　这下怔愣的换成了恶魔，不等她有所反应，压切长谷部直接拧开了瓶塞，将瓶内的圣水，劈头盖脸的朝她泼去。

　　女孩惨叫了一声，双手迅速捂住了自己被淋到圣水的脸。颤抖，抽搐，一瞬间就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被灼烧时才有的小搓轻烟从她的指缝中溜出来，她如同受伤的小动物，发出示弱的呜咽。压切长谷部告诉自己这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我可不止只有这一瓶圣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恶魔，报上名讳。”

　　他注视着痛苦挣扎的少女，摇晃着手中承载液体的玻璃器皿，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而那将脸藏在双手后的人在他话音落下的几秒后，突然停住了挣扎的动作，再次开口，声音不复之前的清雅，似被某种重物抑住，自喉咙深处的闷笑传来: “ 哈，我倒是不知道，我轮得到一只被主人家丢弃的狗来教训？…怎么，在新的时代，不需要也挥不动刀剑的武士，被抛弃之后自乱阵脚，决定投身教会来排遣空虚吗？”

　　在少女指缝投下的阴影里，一双来自深渊恶魔的赤红眼珠正在暗处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猎物。但当她放下双手后，却又变回了在普通不过的黑眸，仿佛刚刚只是他的幻觉。她歪头发问，神色一派天真，一如被金屋藏娇而不谙世事的姑娘 : “还是，在企图借此赎去手上占满的鲜血？”

　　“ 你——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不想被提及的过去被她毫不留情的尽数掀开，摊在了他面前。即使压切长谷部并不想向恶魔展露他任何负面情绪，可他还是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我当然知道呀，你以为，只有在高位的某位大人才时刻关注着人间吗？”那恶魔发出嘲弄意味的大笑，她摊开被锁链束缚的双手，掌心朝上。只听链条哗啦作响，压切长谷部看见原先屋内灯光投影着她瘦小的身影，开始扭动，变形，扩张。在房间地面上，朝四周不断的延伸着，一直触及到了墙面顶部，还在往上，一直蔓延到了他背后的屏风，还在扩张着。

　　他这才辨认出少女身后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双巨大的翅翼。

　　她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企图，眼底是不容忽视的挑衅。压切长谷部意识到对方是在等待着好好欣赏他的惊慌，他的失措。可他偏偏不能，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在这邪物面前有任何的退缩。在过去，压切长谷部曾挥动着手中的刀剑，去斩杀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而现在，他将任用手中新的武器，来驱逐在他面前示威的敌人。他很快调整好呼吸节奏，走回之前的位置，甚至比那更近，他弯腰，郑重的直视少女的双眼，一字一句，也许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机，但是他依然选择把他脑海里仅存的念头说了出来。不仅是在告诉她，也是在提醒自己: “ 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不可能永远占据着这具躯体，我会把她夺回来。”

　　少女听着他所说的话，甚至还煞有介事的跟随他一字一句点着小脑袋。他话音刚落，她便表现得对于他的反应非常满意般，“啪啪”鼓掌了三声。而后双手合十，像打算冲来人撒娇的猫咪一样，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 “神父大人，好不巧啊，我也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呀！”

　　与此同时，房间左边墙壁上该是被钉牢的十字架，应声挣脱出钉孔。如同某种恢复工作的钟摆一样。它的下端缓慢坚定的移动着，移动着，直到完全倒立于十字的上段，形成一个倒十字。而随着这第一副十字架的颠倒，征兆一般，信号一样，屋内墙上其余大大小小的十字架也开始随之倒转，一个接着一个，像被拧了发条的机械玩具。

　　“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