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宗》莫箫莫别

32、疗伤

　　浮蚁笑道：“自是没有的。”给了晁谦一颗定心丸，他才细细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讲来，“不过查他身份确实经了一番波折。这楚命既然是如此天纵之才，我本以为他应是西冥境什么大宗弟子，却不成想他是一名散修，来历不明，师承不清，向来独来独往，也探不出有什么亲朋，如此一来怎可能将杨小姐交托与他？后来属下多番打听，居然发现这小小的留仙城里有咱们谛听院的人，这才打听出些有用的消息！”

　　谛听院是清衍宗十二辅峰之一，专司消息情报，自然能打听出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浮蚁堂堂一名金丹真人，打听一个筑基魔修的消息竟要找上谛听院，这让晁谦对楚命越发好奇起来。

　　浮蚁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原本谛听院也不会特意打探一个西冥魔修的消息，不过这楚命在南轮境历练之时恰好在我宗战区猎杀过魔族，依例战区灵卒皆须查清来历，以防魔族混入，因而才细细探查过他身世。

　　“他原本是西冥与南轮交界处一魔修世家的幼子，名唤楚铭。楚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只因同南轮地域相近而对魔气小有研究，又因地处西冥屏障要地而得了血枯谷几分照拂，凭此绵延数百年，近年来愈发壮大。楚铭出生后不久，家族发现其根骨绝佳又天资聪颖，倾全族之力用心教导，试图培养出一个能支撑门户的大能。

　　“却不想十年之前天魔之乱，楚家首当其冲，毫无防备之下竟被屠戮满门，只有被送往血枯谷秘境历练的楚铭幸免于难。楚铭历练归来，闻此噩耗，执意跟随血枯谷猎魔大军去往前线，以练气大圆满修为亲手诛杀筑基魔族三名，身受重伤，力竭被救。伤愈后婉拒了血枯谷的招揽，带着魔族头颅祭奠族人亡魂后，独自前往幽泉境黄泉畔淬炼自身。待他再度出现于西冥，已是筑基修为，对外自称楚命。”

　　“天魔之乱……”晁谦低声念了一句，垂眼陷入了静默之中。

　　那是一次惨烈的战争，一向被以南轮境为屏挡在空间漩涡处的魔族，突然纠集了大量军团发起全线进攻。长和坤一时不查，竟被连破数道防线，魔族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大小宗门紧急抽调十数万修士支援前线，双方鏖战数月，灵气和魔气搅动之下，南轮境山河动荡、日月失色、草木枯零。长和坤灵修众多，以一坤之灵气供养，凭着各宗门弟子的悍不畏死终将魔族逼退。

　　可惜，许多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晁谦的父母就是葬身此役，尸骨未还。

　　浮蚁多少也知道些晁谦父母的事情，此时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也不做声，默默等他平复。

　　时间能抚平一切，虽说晁谦早慧，但十年过去，他回忆起同父母相处的时光更多的已经是温情与怀念，那些悲伤和仇恨虽然也在，但已经被压在心底，不若当时那般急需宣泄了。他静静怀想片刻，抬起头来：“浮蚁，给我备礼，上门拜会楚兄。”

　　“是。”浮蚁应声退下。

　　晁谦去内室换了一身齐整的衣裳，同浮蚁一同出了小院，绕着竹林边缘走上片刻，一方小小的院落出现在面前。同在一个客栈，院落的格局相差不大，外面罩着一层竹色的灵气，那是客栈自带的防护阵法。晁谦刚刚在门前站定，防护阵便同纱帘一般从大门两侧卷起，院内传来楚命自带冷意的声音：“请进。”

　　晁谦带着浮蚁推门而入，竹色灵气在身后合拢。绕过照壁，楚命竟是站在院中。晁谦揖道：“当日一别，如今才来拜会，还望楚兄不要见怪。”

　　楚命一摆手，道：“不必如此。杨姑娘情况如何？”

　　晁谦讶异于他竟知道师姐姓氏，脸上却不动声色，温声笑道：“之前多有凶险，如今算是暂时稳住了，还要多谢楚兄救我师姐一命。”说罢从浮蚁手中取过一个储物袋，双手递到楚命面前，“小小谢礼，楚兄千万不要嫌弃。”

　　楚命推拒道：“举手之劳，当不得你一声谢。”说罢似乎才意识到同客人在院中站着说话有些失礼，示意晁谦二人跟着他往屋里去。

　　晁谦也不同他拉扯，进了堂中便将储物袋往主位一放，这才落座。见楚命还要拒绝，开口道：“不瞒楚兄，我这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楚兄不收我这谢礼，倒叫我不好意思开口了。”

　　楚命明显对这些人情往来不算熟练，听晁谦这么一说，附在储物袋上的手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收回，咳了一声，道：“请讲。”

　　晁谦语气诚恳：“之前在浊杨林我姐弟二人对楚兄多有冒犯，虽是敌友难辨时的无奈之举，却也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楚兄能不计前嫌，将我师姐从秘境中救出，晁某实在感激不尽。可惜师姐虽救回了一条性命，但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本以为她只是魔气入体，只要驱散便是，可一番诊断后却发现并非如此。我同师姐在墨藻滩走散，不知她为何受伤如此之重，还望楚兄能将救我师姐之时的情形回忆一番，好叫我能找出些头绪。”

　　楚命知道晁谦回去检查过杨潇云的伤，肯定会上门来问，此时毫不意外，答道：“实不相瞒，我同杨姑娘并非临出墨藻滩才相遇的。”

　　晁谦早在楚命叫出杨潇云的姓就猜到了这点，此时毫不意外，安静地往下听。

　　“我于秘境关闭的最后一日寅时将跟在身后的魔族甩脱，随后寻了个偏僻之地隐匿，静候秘境出口开启。不想随后杨姑娘被魔族追赶至此，在拼斗之时不甚被一方印鉴打伤。你二人落到如此境地多少与我有关，我便助了她一臂之力，初将那些魔族诛杀，她神色还算清明，然而不多久急剧恶化，很快昏睡了过去。情况紧急，我便失礼探了探她的伤势……”

　　说到这里，楚命竟有些赧然，他停了一停，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谁成想似乎有一股难缠的魔气在不断拉扯姑娘经脉中的灵气。这魔气破坏力极强，若是不加遏制很快便会将她的经脉侵蚀殆尽，我只好暂时将其导出一些，稳住她的伤势，这才出得秘境。”

　　楚命说得平淡，晁谦却窥见了当时的凶险，不由得庆幸师姐能侥幸遇上这么个能施以援手的人。他再次谢道：“楚兄救命之恩，我姐弟二人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我当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对外人一向言辞温和的晁谦这句话说得可谓掷地有声，他自小父母双亡，同师姐相依为命，师姐于他已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对于救人于危急之中的楚命，他实在是感激不尽。

　　楚命自觉当不起他这多次致谢，转而问起了杨潇云的伤：“杨姑娘的伤可有解决之道？”

　　晁谦道：“如今也只是暂时压制罢了，我这侍卫是个金丹修为，勉强能叫那魔气不继续蔓延，只是若想根除，怕还是得以魔引魔。”他直视楚命的双目，起身抱拳道，“既然楚兄曾帮我师姐导出过那魔气，我今日便冒昧求楚兄一次，请兄台施以援手，帮我师姐疗伤！”

　　楚命也站起身来：“若你信得过我，我当尽力而为，绝不让杨姑娘被那魔秽所害。”

　　疗伤宜早不宜迟，楚命既已应下，略作收拾，便随晁谦往他们居住的小院去。

　　杨潇云的情况有些复杂，体内灵气与魔气纠缠，楚命虽能导出那些魔气，但也要万分小心，以避免魔灵之气在杨潇云体内剧烈碰撞，伤及静脉。浮蚁在一边小心护持，以便出了什么问题能够第一时间稳住局面。连先前不被允许进内院的向导孟元都能在前厅准备些茶饭供几人修整时用。

　　反倒是晁谦只能在一旁观看，不添乱已经是他最大的作用。他在旁边守了三天，浮蚁终于忍无可忍：“少爷的伤势还未痊愈，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光阴了吧？若是有好消息，属下会第一时间禀告的。”

　　晁谦自己也知道师姐不会马上苏醒，但是关心则乱，还是忍不住守在一边。被浮蚁这么一说，好似他在旁添乱一样，只好悻悻回去闭关。事情已了，杨潇云虽还未清醒，但身体也在日益好转，卸下心头负担的晁谦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疗伤。断断续续闭关数月，修为不仅没有如想象的一般倒退，居然还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闭关的间隙，杨潇云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虽说修为从筑基后期掉落了中期，但她挺想得开，笑嘻嘻地说：“命还在就行，一层修为算什么大事！”见晁谦多有愧疚，还宽慰道，“你可别钻了牛角尖，便是我一个人出来历练，遇见这秘境我也是要进去闯上一闯的。若要真是孤身一人没有你作伴，我如今怕是已经小命不保了呢！这点伤算什么，你师姐我资质平平却能有今日修为，你以为是灵泉里安安稳稳泡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