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宗》莫箫莫别

30、出秘境

　　这是一种名为铁喙栗鹰的鸟，据说有一丝胜遇的血脉，以鱼为食，逐天水而栖——简单来说，就是它的出现意味着马上就要降雨。晁谦抬头看了看天，果然，方才还皎洁明亮的月亮已经慢慢隐在了乌云后，空气中悬浮的水灵力也开始活跃起来。那只栗鹰显然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高兴地仰头，发出了同鹿鸣相似的叫声。

　　晁谦皱了皱眉，这畜生的声音有着独特的韵律，乍一听好似有轰鸣的水声在脑中炸开，猝不及防间令他一阵耳鸣。他忙稳住心神，再抬头突然对上一双滴溜溜的鹰眼，晁谦心中暗道糟糕。

　　铁喙栗鹰喜食鱼肉，若不是饿急了不会主动捕食人类，但是谁也挡不住它突如其来的好奇。这家伙筑基大圆满修为，身长十数丈，双翼展开足有二三十丈，铁喙如一把材质上乘的弯刀，即便是被试探性地啄上一下，怕是就要把半条命交代在这里了。

　　晁谦强自镇定地回视这只歪头打量他的大鸟，手却已经慢慢摸向腰间的储物袋。筑基期的灵鸟虽肉身强横，灵智却有限，若是真的打上一场，晁谦也未必会输，但极有可能两败俱伤，而且要是惊动了魔族可就麻烦了。

　　周围渐渐起了风，湿润的水灵力在周围蔓延，天上已经稀稀落落地砸下豆大的雨滴，晁谦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他没有轻举妄动，同栗鹰对视片刻后，试探性地取出一把腌好的小银鱼。栗鹰见状双眼一亮，就要低头啄食，晁谦哪能等它啄到自己，他眼疾手快地将银鱼丢向了空中，身形一飘稳稳落在了旁边的树上。

　　大鸟的铁喙在黑暗中舞出一道道银色残影，眨眼间已经将所有银鱼一条不落纳入口中。它晃了晃脑袋，似乎有点没品出味来，又转过头看向晁谦，低鸣一声，晁谦只好又取出几条。

　　银鱼是晁谦随身带的佐酒零嘴，本就数量不多，喂了几次就被消耗殆尽。这些东西加起来都不够那鸟塞牙缝，它吃完最后几条小鱼，看晁谦没有动作，不满地抬起一爪，向晁谦抓来。晁谦忙踏了一脚树枝，身形疾速后退，险险躲过这漫不经心的一抓，趁那畜生还没反应过来，扭头就跑。栗鹰没想到自己一爪能抓空，愣了一下，愤怒地长啼一声，振翅飞了起来。

　　晁谦早早凝神静气，并未被栗鹰的叫声影响，但这只大鸟起飞时扇起的狂风就足以让他站立不稳。他不敢停顿，强行提气稳住身形，借着林间地势左躲右闪。那鸟体型庞大，在密林之中很难降落，晁谦又是贴地而行，它几次俯冲都无法奈何这小小的人类，原本的三分怒意涨到了十分。它仰头清啼，原本零零落落的雨突然变得密集起来，狂风卷着被打湿的叶片，如刀片一般向晁谦袭来。

　　晁谦被魔族追着跑了一整天，眼睁睁看着杨潇云为救他受伤却与只能与她分头逃命，躲躲藏藏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眼看事情已经无法转圜，索性一咬牙：跟这扁毛畜生拼了！

　　他左手一拍储物袋，雷云简浮现空中，右手一掐诀，一道雷光从天而降，狠狠劈向栗鹰。栗鹰一时不防生受了这一下，它一个痉挛，光泽饱满的红色背羽霎时焦了一片，痛得一个下坠，若不是反应快振翅拉升了一下，险些从空中摔下来。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栗鹰，伴随着一声清啼，风势骤急，雨点像密密麻麻的石子一般劈头盖脸地朝晁谦砸来。晁谦早有预料，祭出一张土盾符，一道淡黄色的蛋形光晕顿时笼罩在他周身，土克水，防这雨势非常有用。他胼指为剑向栗鹰一指，雷云简上“引”字诀和“困”字诀呼啸而出，分别化作雷蛇缠绕而去。

　　栗鹰虽有逐天水的习性，但对雷电也有着天生的敬畏，它不敢硬抗，一个盘旋躲过，怒而振翅竟掀翻了一株直耸云天的长冠木！那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木冲着晁谦狠狠拍下，带起一片劲风。晁谦忙收敛灵力全力躲避，一时无暇他顾。那鸟趁此时机张口喷出一道水柱，企图封住晁谦的退路。

　　长冠木有着金铁之坚，又裹挟着栗鹰的灵力，若是被砸到怕是要小命不保。晁谦不敢大意，只能勉力逃出数丈，生生受了这一道水柱，只见他周身的蛋形光晕一阵震荡，随即生出蛛网一般的裂缝，四散消失在空气中。

　　晁谦顺着水柱攻来的势一个翻滚，卸了几分伤害的同时又在自己身上拍了数道防御符箓，他挥手召回“引”字诀将栗鹰喷出的又一道水柱引开，“困”字诀再一次蜿蜒而上，其间跳动的金色光点让栗鹰感到本能的畏惧，它一个迟疑，拉高了身体躲避。

　　晁谦也没指望一个回合能困住它，只抓紧机会抛出几套阵盘，指尖飞弹将数十颗灵石打入阵中。他顾不得利剑一般射来的水柱，靠着身周防御符箓硬抗几下，看准机会又掐了一个引雷诀。这道诀是晁谦用得最得心应手的筑基期手段，心念一动便能瞬发，栗鹰虽有防备却还是躲闪不及，又是硬生生挨了一下，背上焦羽的面积再次扩大，晁谦站在这狂风骤雨中都似乎要闻到刺鼻的糊味。他心下怀念着金蟾院的烤灵禽，手上却连续不断地扔出了十几道符箓，土黄色灵光在黑暗的长冠林中骤然炸开，宛如闪电划亮长空，把石子大的雨点都衬出了几分美感。

　　栗鹰却没办法欣赏这接踵而来的土系法术，它奋力拍打着受伤的双翼，一边躲闪一边不断俯冲，伴随着如利剑一般迎头劈下的水柱，直入云天的长冠木又有两棵从不同的方向向晁谦拍过来。

　　晁谦此时已经有些力竭，连发两道引雷诀对于筑基初期的他来说消耗不算小，况且还要维持大量的符箓和阵法。他心知自己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这样耗下去讨不了好，索性心一横，迎面接了一道水柱，直被打得飞出三丈，仰头喷了一口血。那栗鹰见状喜鸣一声，找了个空隙直冲下来，就要往晁谦要害抓去！

　　它冲到一半，周身景色一变，竟是到了一片土色荒漠中！栗鹰五行属水，生来对土系环境存在着忌惮，见状冲势一滞。晁谦不惜以身试险，等的就是这一个停顿！他灵力疯狂输出，面前的雷云简表面蒸腾出一片墨色雾气，一直盘旋在栗鹰周围伺机而动的“引”字诀和“困”字诀雷光闪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竟是合二为一，变成一道粗壮的雷蛇，直冲栗鹰最脆弱的脖颈缠去！

　　那鸟警兆一生，便要振翅躲开，晁谦哪能让它得逞，他张口向雷云简喷出一道精血，那雷蛇瞬间粗壮了几分，其间跳跃着金色的点状刑罚之力，伴随着一声绝望的悲鸣，重重地将栗鹰的脖颈绞断！晁谦看着那鸟落在幻阵中央，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与此同时，晁谦放出的雷蛇也分崩离析，浓郁的雷灵力迅速散逸在空气中，失去了主人控制的雷云简也没了墨气笼罩，“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晁谦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面色苍白，一身劲装被雨水淋透，显得狼狈不堪。雷云简到底是一把灵器，以晁谦的修为也只能用其中两个字诀，如今为了速战速决强行用了字诀合击的手段已是受了极大的反噬，又失了一口精血，这一战虽胜了却多少伤了根基，于他来说损失极大。

　　魔族随时能闻声而来，晁谦不敢多作休整，原地喘息了片刻，待到力气稍稍恢复，咬牙取出一把丹药吞下，收了雷云简，拖着重伤的身子走入阵中，他先将那栗鹰的尸首整个放入储物袋中，又取出一道神行符捏碎，身影瞬间消失在长冠林中。

　　一日后，等在秘境门口的浮蚁迎来了脚步虚浮的晁谦，他一惊：“少爷你受伤了？”

　　晁谦一贯戴着温和面具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裂痕，他胡乱摆了摆手，挥退了想要给他摸脉疗伤的浮蚁，面带烦躁，紧紧盯着秘境出口。

　　浮蚁这才发现杨潇云并没有一同出来，再看晁谦面色，便知晓他们在里边遇到了难事。只是杨潇云怎么也有筑基后期修为，自家少爷虽才初期，但身为清衍宗菁英弟子，拼杀起来也丝毫不逊于寻常后期，二人结伴入一个筑基期秘境竟弄得如此狼狈，让他有几分奇怪。此时不是问话的时机，他默默退后半步，陪着晁谦静静等候。

　　秘境入口开启不过一炷香时间，恰好从黄昏等到日落，晁谦的心随着日头的西沉越来越凉，直等到秘境关闭的前一刻，他已经眼眶通红，紧紧咬着后槽牙，胸中汹涌的恨意和悔意已经要压制不住。

　　浮蚁见状有些不忍，往前一步，低声唤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