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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过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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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清第一次见到柴隽的母亲是在她毕业之后。
柴隽的公司早就步入正轨,之前一直有声有色,在她毕业那段时间,总是愁眉不展,跟他说话,偶尔会心不在焉。
她很想帮忙,于是极力说服恐人症宅在家的师兄加入柴隽的公司。
刚跟师兄吃完饭,一进玄关,漪清就被摁住了,很久后,红着脸,靠在玄关处雪白的墙壁上喘息:“你肺功到底怎么练的?”
柴隽薄唇红了,稍微有些肿,他漫不经心地蹭着漪清的鼻尖,偶尔下巴蹭过她的唇瓣,嗓音暗哑:“跑步,爬山,游泳。”
“我也在游泳,“漪清苦恼地抿抿唇,“怎么就没你厉害?”
她话音落,半晌都没得到回复,却见柴隽的目光在她唇上逡巡,好像那是他的领地。
漪清被她盯得嘴唇发麻,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还想。”
住在一起久了,漪清无师自通知道他还想要什么了,于是食指摇了摇:“只能一分钟。”
结果,半小时后,漪清掐着柴隽的脖子,喉结在她掌心里滑动,她可没想那么多,只抓着他摇:“说好一分钟的。”
柴隽答非所问:“你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咬着舒服,还有巧克力奶昔的味道。”
漪清心虚地抹了抹唇,移开视线,试图转移话题:“你公司怎么样了,没好转吗?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这么累?”
要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那就不是柴隽了,他很快根据漪清的反应得出结论:“你跟高瓴出去玩了?”
“没有玩,只是偶遇,一起吃饭,他请我喝了杯奶昔。”师兄还没答应加入隽清科技,她不想告诉柴隽这事儿,免得两人矛盾更深。
“偶遇?”柴隽玩味地斟酌这两个字,嗤之以鼻,“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处心积虑。”
漪清想解释,忽然想到高瓴谈到的alpha 型人格,内心桀骜,控制欲强,目的性强,竟然脱口而出:“隽哥,他和你又不一样。”
“他的确不像我这么处心积虑。”柴隽气得拿着衣服出门了,留漪清一个人在房间懊悔刚才的口误。
她其实是想说,他和你不一样的。
她只喜欢柴隽冷淡外表下的处心积虑,处心积虑请她喝热可可,跟自己要电话号码,每天下班刻意路过她唱歌的地方跟她打招呼。
若换成师兄,她也只会感激他的用心,然后拒绝。
漪清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望着贴在冰箱上的刺猬与苍耳,想起他垂首画画时候,几缕额发遮住眉眼,让人心动的刚毅和温柔。
门铃响了,漪清激动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开门,急着解释:“隽哥,你别生气,我……“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美丽的贵妇亭亭而立,来人风姿绰约,高挑纤瘦,容颜绝佳,隐约可见一种成熟美艳的风韵。
她身上那件驼色大衣一看就价格不菲,恐怕能抵得上她和柴隽三四年的生活费。
“您找谁?“
“可怜的孩子,你们住这种地方吗?”贵妇径直走了进来,打量着他们费尽心思布置的小家,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您是?”对方看起来清冷温柔,不带攻击性,漪清忽略心底被怜悯的不适。
她两手闲适地交握着,垂着眉眼打量她,两片薄唇像极了柴隽,果然她一开口:“辛苦你照顾小隽。”
小隽?
漪清不知所措地望着对方,忐忑问道:“您是她母亲?”
“嗯,我是她母亲,也是柴家的长媳。”
她捋了捋自己头发,明明是成年男子的母亲,却那么年轻,漪清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中年女人,第一次感受到金钱带来的岁月优容。
柴家?哪个柴家?隽山别墅那个柴家?
漪清怀疑自己幻听了,耳朵里怎么还有邪响。
想到自己曾当着他的面讲过柴家在望州市的都市传说,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漪清竭力压制对柴隽隐瞒身份的怒火,并不想当着自己男友母亲的面发怒:“您有事吗?”
对方也不多话,默默掏出一张卡,递到她面前:“给你们的生活费,搬到好点的地方吧。”
漪清愣了,若是对方羞辱自己,尚能炸毛反击,可对方关爱怀柔,她向来不知如何应对母亲的关爱,手足无措:“您别这样。”
柴隽母亲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小隽非要自己创业,为此和爷爷闹翻,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长辈。”
不明白她的意思,漪清蹙着眉等着她的后续。
“你别告诉小隽我来过,我只是担心他,想看他过得好不好。”说着说着,她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掉了下来,好像脆弱得不行。
漪清最见不得一个母亲哭,犹疑了会儿,点点头,手忙脚乱安慰她,两人说了会儿贴心话,然后漪清送她到门口。
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告诉漪清:“其实,小隽七岁就跟曲家姑娘订了娃娃亲,他们青梅竹马,关系非常亲密,我们都以为他们会毕业后结婚。”
“什么?”漪清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好像失真一般,对方的嘴张张合合,她完全理解不了对方想说什么。
最后,柴隽母亲叹口气,像是喃喃自语:“你们长得有点像。”
这句话,大概是压垮漪清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反复品味揣摩那句话,你们长得有点像,到底什么意思,并为此辗转反侧。
直到某日,她遇到曲思情,方才知晓自己珍藏在心底,关于爱的一切细枝末节,都只是源于自己有张和别人有点像的脸。
更何况,后面种种缘由,她欠着柴隽母亲一百万,如今连本带息,还差一点才能还清。
*
跟柴隽分开后,漪清神思不属地往回走,直到家门口,才发现祁薰打了至少五六个电话。
她连忙回拨,连接后,祁薰笑话她:“一直不接电话,还以为你跟隽总你侬我侬,忘记时间了呢。”
“什么事?”漪清不欲继续聊跟柴隽有关的话题,总是下意识避开横在他们中间的问题。
那头,可能隔着电话,祁薰没感受到她情绪,依旧笑嘻嘻:“我有三个快递嘛,你到家的话,帮我拿一下。”
“你昨天才收了三个快递,怎么今天又有快递?”
“求你了嘛。”
漪清最受不住人家跟她撒娇,便答应她会等着快递员。
这小区附近没有快递站,一般都会送货上门。
漪清刚挂断电话,就发现月季花附近放着一个快递,本就低落的心情更添诧异和不快。
虽然是有快递员赶时间把快递丢在门口,但也会打电话说一声。
漪清捡起快递进门后,心道,要给祁薰去个电话,让她问问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等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名字,前两天,是有给菜卷网购了两盒优质坚果,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漪清换了拖鞋,睡衣,洗掉双颊的腮红,抹掉口红后,心不在焉地拆快递。
谁知,拆开快递盒后,盒子里竟然是一只死掉的刺猬。
眼前的刺猬被装在透明的密封袋里,血肉模糊,那双灵动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漪清脑子里嗡嗡嗡的,就像水下雷达的声音,也许更像一头听到船舶马达声的巨鲸,视线难以聚焦,眼前都是白色的光,茫茫散散的。
须臾,等她稍微回神,忍不住干呕一声,连忙闭上眼睛,急促的呼吸好像轰隆作响,盖过了脑海里的嗡嗡声。
眼皮像沉重的黑金棺材,紧紧捂住她的视线,她怕,怕睁开眼,看见的是菜卷的尸体。
恰好,手机铃声乍然响了,她闭着眼睛,摸索到电话接通,那头是柴隽低沉温柔的声音,她忍不住断断续续哭出声,听得柴隽顿时呼吸一变。
十多分钟后,门铃响了,漪清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冲出去,拉开门,抱住他高大温热的身躯,嘴唇哆哆嗦嗦:“菜卷,菜卷,菜卷……”
害怕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柴隽心疼地抚拍着她后背,亲了亲她额头,不用她解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担忧。
他没有立即进入别墅察看,而是从容地拿起电话,拨给菜卷的饲养员。
漪清依赖着他,拽着他衣角,害怕地靠着他,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圈住她,安抚般握着她肩膀。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右手捧着漪清的脸,拇指替她擦掉无知无觉流出的眼泪,很郑重地告诉她:“菜卷这会儿刚抢了其他刺猬三颗坚果。”
得知菜卷平安无事,漪清就像刚从云霄飞车上爬下来的游客,头重脚轻,差点跌在地上。
柴隽圈着她,扶着她,线条利落的下颚抵着她头顶,温柔地蹭了蹭,没有任何言语,却胜过这世间任何甜蜜的情话。
确认刺猬尸体不是菜卷后,漪清睁开眼睛,默默看着眼前小刺猬的遗体,后怕不已。
刺猬有什么错呢,寄这个包裹的人针对的是自己。
显然,柴隽早就想到这一层,来的路上就报警了。
祁薰回来后,也吓了一跳,抱着漪清哭了一场,大骂这个寄包裹的人。
如今,谁都知道,她们租住的别墅不安全了。
关于去处,急匆匆赶来的郑岩建议:“先到公司宿舍将就两天,趁着这两天,重新找房子。”
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一道冷淡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寒风般刮得生疼,眼睛一扫,发现隽总面色阴寒,头一次这么有求生欲地补充:“但公司宿舍目前只能收留一个人。”
漪清没注意他们的眉眼官司,因此并没有怀疑,主动道:“让祁薰住。”
祁薰刚要推辞,但余光注意到柴隽唇角的一抹笑,于是欣然接受并建议:“也好,漪清你到隽总家住吧,整个望州市也就隽山别墅安保最严了。”
柴隽也不多话,只是赞同般“嗯”了声,也不知道是在赞同隽山别墅安保最严,还是赞同漪清住他家,但谁都能瞧出他心情不赖。
事关自己安危,漪清也不矫情,心道,就借住两天而已,又不是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