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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兵败淝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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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前线战场。
刘牢之大破苻成,秦军全线溃退。
秦军向西北撤离,在渡淮河时被淹死和被斩杀的士兵多达万计。
最后谢石、谢玄等人带兵追击,占据了八公山及淝水北岸,与驻守峡石的将领取得联系。
晋军在淝水北岸及八公山一带布置防线,与苻坚隔河对峙。
苻坚与苻融登上寿阳城头,看见晋军布阵严整,八公山上草木严整阴森,以为有敌军埋伏其中,遂大骇。
两军隔河对峙,期间谢石、谢玄等人派人给苻坚递上口信:“如今你们孤军深入,不是打持久战的好时机,还是快快撤退吧。”
苻坚听闻,决定将计就计,采取半渡而击的策略,等到渡河进行一半再突然反扑。
慕容氏仿佛看到了天赐良机,决定和朱序等人采取反间计,利用军队中效忠自己的亲信散播秦军已经大败的谣言,借此动摇军心!
由于苻坚的队伍人数实在太过庞大,消息传递不便。
其中几个亲信士兵惊慌失措的大喊:“秦军败啦!秦军败啦!”
然后带头逃跑,剩下的士兵一哄而散,纷纷向后撤退,一时间踩踏死伤无数。
之前被俘虏的东晋旧将朱序、张天锡、徐天喜等人趁机作乱。
苻融趁乱被斩杀,一时间秦国的士兵如褪去的潮水,开始全线溃散。
八万北府兵全线压上,逃亡的秦国士兵听见老鸦啼叫、风吹树摇,均以为是晋军追了上来。
顿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吓得秦军方寸大乱。
十之七八全部死在逃难的路上,晋军一直追到青冈,秦军渡淮河时淹死、踩死的士兵尸体多到堵塞了淮河。
淝水之战秦军大败。
而朱序、张天锡等人也在乱中重新投奔东晋。
苻坚此刻身中流矢,仅收拢余骑兵千人,逃往淮北。
诸军皆不成军,唯有慕容垂的三万余人独全,苻坚逃往慕容垂所在军营。①
慕容垂部帐内。
随行军医如热锅上的蚂蚁,忙得脚不沾地。
苻坚受伤了。
血,刺眼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地从营帐内鱼贯而出。
苻坚在病榻上接到了秘报,慕容垂之子慕容宝与慕容垂之弟慕容德暗中密谋复国。
气得苻坚一口血喷在榻上,伤势加重,卧床不起。
幸而慕容垂并没有下定决心,还将手中三万余士兵悉数交给了苻坚,这才平息了这一场干戈。
但是收复了慕容垂手中兵权的苻坚,也远没有高枕无忧。
此次战败,充分暴露了苻室政权的弊端。虽然苻坚看到了这些野心勃勃的异族人的企图,但可惜积重难返,要在政局稳定之时铲除他们尚且不易,如今废水兵败之后要铲除这些人更加困难。
苻坚决定按兵不动,先处理外忧再清理内患。
就在这时,屯驻在郧城的慕容炜听闻秦军大败,丢下军队逃至荥阳与慕容德几人相会。
其中,还有慕容冲。
之前慕容德劝说慕容冲加入复国行伍,被慕容冲拒绝。
如今收到淝水之战大败的消息,得知局势已经扭转。此刻若不与慕容德、慕容隆他们暗中虚与委蛇的话,很可能会被当成燕国的叛徒。
届时万一他们举兵造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跟他们有世仇的慕容冲。
所以,慕容冲此刻决定要暗中观察,不轻易发表态度。
见昔日燕国皇帝慕容炜丢下部队,逃至荥阳。
慕容冲得知前线局势太糟糕,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战败来形容了。
此刻内有忧,外有患,秦国快要玩完了。
楼下,慕容德与慕容炜还在商量要不要举兵复国。
慕容冲独自一个人登上城楼,城楼下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商铺与住户,除了街上人烟萧条一些,还保留了昔日繁华的影子。
可叹,苻坚企图一战而天下定,可惜淝水之败将秦国拽曳到了风雨飘摇的旋涡当中。
如今天下局势如风云一般瞬息万变。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凤皇,你又在发呆了啊?”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扭头一看,原来是高盖。
“唔……没有啊,我只是在欣赏风景罢了。”慕容冲咧咧嘴。
高盖的眼底浸润着异样的光芒,盯着他看了良久,方道:“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慕容冲大声地掩饰道:“什么烦恼啊,我才不烦恼呢,燕国就要复国了,我做梦都想着今天。”
十年了,转眼已经十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慕容冲只过了两个十年,其中一个十年还是记忆不深的童年,另一个十年便慢慢占据了那个人的记忆。
刚开始,他还发过宏愿,说愿来生不复生帝王家。
可如今到头来却觉得还是帝王家好。
君不见城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正所谓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哪怕是贬谪或者做个闲散官员,有钱有势的至少还能保证不会饿死,这么想着也挺好的。
“你是在想……”高盖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冲打断了。
“够了,我不想听。我知道楼下在谈什么。”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又不是个傻子,当然知道如今以他的身份应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可他就是不想做,不想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不快,对于复国这个宏愿他已提不起兴趣。
也许再复了的国也不再是原来的国了吧。
母亲可足浑氏已死,叔父慕容评也不堪大用,他慕容冲的地位早已不复保障。
说白了,就算跟着慕容德和慕容农他们造了反,论资排辈起来他也要在慕容农、慕容隆后面,更遑论他们的父亲慕容垂了。
复兴了的燕国,也将是慕容垂和他一帮党羽的天下,不再是他慕容冲的天下。
要知道慕容垂和慕容冲的父亲可是互相不对付超过数十年了,慕容冲的母亲还害死了慕容垂的夫人,慕容评逼走慕容垂投奔苻秦。
这中间的梁子要说是灭国之仇也不为过。
慕容垂当政之后,说不定还要迫害他这个子侄。
这和在苻秦做个平阳太守的差别也只在伯仲之间吧。
跟着苻秦做一个小小的平阳太守至少还能活下来,苻坚在位时他可以不用担心。
跟随慕容德他们复国之后就难以保证人身安全了。
他慕容冲要么继续委身苻秦,要么自立为王。
可惜目前的局势让他一个都不能选择,只能跟着慕容德他们混一混保全自身实力再做打算。
慕容冲长眼望城,一片惆怅。
高盖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但看风景不谈正事。
直到斜阳落地,黄昏之时。
慕容德才和慕容炜谈完复国的计划。
慕容冲和慕容炜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以亲疏而论,慕容炜是自己唯一能够算上的推心置腹的兄弟。
如今慕容炜的脖子被刀架着复国,他做弟弟的也不能不管。
“高盖,你帮我做一件事。”慕容冲望着斜阳,心中已有了计划。
高盖呐呐点头:“您只管吩咐。”
慕容冲:“晚上我要单独和哥哥谈一场。”
*
日落以后,这个曾经辉煌的土地上陷入一片荒凉。
星罗棋布,斗转星移。
星辰像银沙一般抖落在夜幕之上,星星两两闪动着,像无数支烛火在跳动着。
“燕国复兴,当在河阳。这是慕容德卜卦算得的谶语。为何又说此时不是好时机?”
秉烛夜话期间传来慕容炜低沉的声音。
纸窗半阖半开,犹如一只微憩的巨兽。风沙沙地从窗前掠过,掩盖了两人的交谈声。
“哥哥不要被蒙蔽了才好。”慕容冲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又是慕容炜:“此话何解?”
“哥哥贵为燕国皇帝,那已经是昨日的事情。今日慕容垂大权在握,连苻坚都要忌惮三分,他不会拱手将瓮中之鳖的皇位交给你,哥哥这是要被人利用了。”慕容冲叹息一声。
慕容炜拨了拨火星子,一脸淡然:“你说的话我未必不曾考量过。但哥哥与你处境不同,若今日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恐有性命之虞。”
慕容冲冷哼一声:“哥哥糊涂,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若你领慕容垂一族称了帝,他日必定又取你性命,将汝取而代之。如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慕容垂,不如不帮他们成事得好。”
慕容炜叹道:“弟弟果真要我拒绝德、农的推举?”
慕容冲轻轻下了一口热茶,浅声道:“嗯,如此才能万全。哥哥若继续委身苻秦,我能保哥哥不死,就算又举动也另择日就是,不必帮助慕容垂老匹夫。”
慕容炜也觉得有道理,如今慕容垂和慕容俊两支已势成水火,覆水难收。慕容德和慕容农肯定不会真心拥戴慕容炜,一定是拿他做个旗帜和傀儡罢了,一旦有变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慕容炜低沉的声音徐徐穿过纸窗,溶解在沉沉的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