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66、对质

　　尤格颜苟和殿后的耶律棋同时眉心一跳。尤格颜苟直起身来，盯着穆存道：“你驯蚁蛊，都做了什么？”

　　穆存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道：“小人有罪。术士们造反的事，小人有在其中煽动。”

　　“你什么意思？”尤格颜苟冷冷道。

　　“小人在学会控蛊之术后，忍不住动了心思。加上殿下总是把我们关在院内，不知在计划什么，于是小人就私自练了些蚁蛊，控制它们爬进殿下的住处，替自己打听消息。”穆存继续道，“结果没想到，打听到了殿下要拿活人炼蛊这个惊天秘密。小人不想死，可转念一想，难怪当初明明是我们三人技艺超群，殿下却跳过我们亲授旁人蛊术，难道是为了培养扶植我们？这番联想令小人略安下心来。可超出小人预判的是，因为尉迟风有叛变的嫌疑，殿下也对尉迟风下手了。这样一来，即使小人问心无愧，也怕夜长梦多，哪天殿下反悔了把小人也丢进雾蛊里。所以小人一时心急，便把计划告诉了耶律棋，和他约定，一起把事情抖出去，逼得殿下尽快拿下其他术士，把我二人定为分流的蛊师。”

　　“你和耶律棋是一起的？”尤格颜苟挑了挑眉。

　　穆存立刻点头道：“是的殿下。”穆存心想，既然耶律棋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自行坦白这招甚险，不论怎么圆谎都跳不过私自用蛊和窃听情报这两关。于是穆存把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把齐国卧底的事完完全全摘了出去，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学以致用，为了保命才做的这些事。还顺便拉了耶律棋下水，和他一起分担责任。

　　果然耶律棋忍无可忍，从后殿跳了出来：“殿下，他在撒谎！他能控制蚁群进主殿打听消息，怎么就不能把消息送出城呢？谁能证明他没有派蚁蛊出城？还有那个炬木族，说不定就是他瞎编乱造出来挡箭的，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中原人？依小人看来，他一定是中原派来的卧底，靠近殿下，意图不轨！”

　　心急了。穆存在心里暗笑，拔出了腰间的弯刀给尤格颜苟展示：“殿下请看，这上面有我们炬木族特有的标记，如果不是本族人，为什么要贴身戴着弯刀？还有耶律兄弟，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往卧底上扯？如果觉得我是卧底，又为什么要跟我合作呢？这不是给我靠近殿下的机会吗？”

　　“我前夜里到你房间，才偶然发现你眼神异样，方才听了殿下的话，才知道那是你在驯蛊。我再问你，你若只是为了保命，成功到殿下身边之后，还有什么理由再放出蛊虫呢？”耶律棋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穆存心中冷汗直冒，但面上不做任何表现，冷静异常地道：“前夜的蛊虫，是我为了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脱离危险，最后一次放蛊求证，却被你好巧不巧地打断，之后我再也没有召唤过蛊虫。我再问你，我从来没有告知过你我使用蛊虫的事，你若当真不知，怎么连我房里地上蚁群有多少都注意得到？莫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在留心观察我，等我走投无路找上你的时候，将计就计利用我的蛊虫脱身术士院，走到殿下身边，事成之后再抓住我的把柄，把我踩回泥潭。耶律棋，你做的这些事，没有图谋我可不相信。”

　　耶律棋顿了顿，冷笑一声：“好你个阿史那，把自己撇得好干净。说我一路筹划，难道你就一点野心也没有？”

　　随后，他转过身对尤格颜苟道：“殿下，小人承认，走到这里是用了一些手段，在这个地方没有些野心和图谋，是万万活不下来的。可阿史那这个人，也绝对比小人清白不到哪去。”

　　穆存恨得直咬牙，好个耶律棋，眼看撇不清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他也拉下水，反正互泼脏水半天，尤格颜苟一个也不相信了，是死是活全看尤格颜苟的心情。

　　尤格颜苟长吁一口气，道：“动嘴皮子的事情最难办了。既然你们谁也说不清，就来打一场吧，谁活下来了，本王子就相信谁。”

　　穆存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凉。他抬头看向耶律棋，见对方在最初的错愕过后，已经换上了恶狼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穆存默默地，拔开了炬木族的弯刀。

　　宝刀出鞘，一阵寒光令一室的气温都降了几分。穆存握紧了刀柄，冲着耶律棋慢慢走了过去。

　　耶律棋神色冰冷，从自己腰间取出了武器，竟也是一把不大的弯刀。他率先发难，朝穆存猛冲过来。

　　没有想到平时耶律棋看起来飘飘忽忽，真拿起刀来，杀伐的狠劲却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简直每一刀都恨不得把人劈成两半。穆存虽在军营里武力高超，却得小心隐藏自己中原的剑法，拿起不熟悉的弯刀竟有些落了下乘。

　　穆存咬牙抵住刀锋，在最初耶律棋的蛮力过了劲头后，渐渐找回场子，立稳了脚跟。耶律棋毕竟不是跟着专人学的刀法，浑身的长处也就是北疆人的力气和疯了一般的拼劲。眼看耶律棋要失了之前的阵地，他眉眼骤冷，悄悄在袖子里捻了个口诀。

　　穆存感觉到身后突然一阵阴风刮过，下意识往边上一弹，发现身后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一只傀儡。穆存猛地瞪大眼睛看向耶律棋，才看见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站了满满一排被雾蛊附身的术士。术士们肢体僵硬，可眼神都无一例外，和耶律棋如出一辙的冰冷，燃着疯狂的火焰。

　　“只有我能活到最后，你，去死。”耶律棋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一直看不清真貌的双眼，此时前所未有的大，大得像要把穆存生吞活剥。

　　现在召唤他的傀儡已经来不及了，穆存绝望地想。一只只骇人的傀儡已经爬到了自己脚前，沾着粘液的獠牙和爪子眼看要攀上他的命门。穆存紧握着弯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