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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旅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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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后薛蟠闲来无事,来到一层甲板和陆掌柜摆开一方茶桌,观观沿河两岸的风景,遥想当年隋炀帝南巡的盛况,聊聊此行的计划,十分惬意,运河并不十分宽广,由于当今朝廷并不鼓励漕运业,近百年来河道两岸淤泥沉积却没有官府专门组织清理,所以目前的河道宽度可能只有前朝的三分之二,故而河面平静,船上很多是第一次坐船的人也都没有出现晕船的现象。
话说薛蟠和陆掌柜此刻喝的茶可大有讲究,先前宝玉去北静王府贺寿送贺礼,北静王水溶回赠给宝玉一些当年明前龙井新茶,宝玉亲手接茶叶袋的时候不留神打翻在地,古人喝茶讲究,炒过的茶叶再落地占了地气便不能用了。可巧这一年明前龙井收的少,王府新茶已经被分派完了,水溶自然也不能让宝玉就此空手回去失了礼数,让人取来了皇上分派给王府的几两碧螺春,话说当今皇上年岁大了,身子骨也由于早年忧心于权力斗争而有失保养,近年来便不喝这比较寒气的绿茶了,每年进贡的一些极品绿茶弃之可惜,便分派给各王府,每个王府也就只能分到几两。前些年分下的是福建进贡的千年大红袍树上摘下的新茶,去年福建一连下了三个月雨,引发了泥石流,这千年大红袍树长在半山腰,被泥石流埋了,等雨停后人们上山察看,发现这棵千年神树已经枯死了。所以今年改供碧螺春新茶,这碧螺春与民间饮用的相比不仅品质高了许多,采摘过程更是折磨人,要当地十六至十八岁之间的未婚少女用嘴唇从茶树上衔下最嫩的新茶尖,每一株茶树只衔下最上头最鲜嫩的三两个茶尖,衔下后并不能用手接,而是要少女们低头直接把这茶尖存在胸前双乳之间的小布袋里,这样采下的茶叶传说会带着少女的体香,再经过特殊的传统杀青程序,整个过程中不接触到人的双手,制成最极品的碧螺春新茶除了茶香和少女乳香的混合气息外没有一丝杂味。水溶和宝玉气味相投,整天爱在女孩子阵中打转,这带着乳香的新茶自然是最最欢喜的,水溶自己都不舍得喝,所以宫里分下来的三两茶叶如今还剩下二两多,于是分了一半给宝玉用黄杨木锦盒盛回来。回来后宝玉更是视作珍藏,自己只喝过三两次,后来薛蟠被贾珍刺倒,倒在床上休养的时候宝玉前来探望,随口说起此事,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薛蟠便威逼利诱,说了半卡车好话,又是好兄弟讲义气,又是为兄弟挡了刀子,又是为了可卿,又是为了贾家……最后宝玉闹不过他,只得分给薛蟠一两。但是这贪心的薛蟠平日里并不爱喝茶,问宝玉讨茶叶一多半也是为了好玩,自己却整天折腾着灼烧石块(碳酸钙)然后把产生的气体(二氧化碳)用竹管导入酸梅汤里想自制碳酸饮料,但是由于竹管气密性和气体收集方面屡遭挫折始终没有成功,要是此时谁要是有一听可口可乐绝对可以跟薛蟠换一家薛家茶叶铺子,因此宝玉送过来的茶叶被他往八宝匣子里一放便忘记了,好在这次出行整理行装时被英莲翻了出来,不然新茶变成旧茶也就可惜了,如今拿出来贿赂薛家企业的优秀高层领导干部陆掌柜也算物尽其用了。
看着陆老板煞有介事地演绎了一番茶道,把泡好的茶水端到薛蟠面前,自己也捧起一杯,凝神闭眼把杯子放在鼻子下晃了晃,随后眉头舒展开来,老头发自内心感叹到,“这茶香果然不同反响。”随后端到唇边细细品偿,薛蟠本也不懂什么茶道,只是附庸风雅似的也端着杯子学着他的样子品,正欲喝,却差点被楼上的一声惊呼烫伤整个口腔,“不得了啦~有人落水拉……”。
薛蟠放下杯子转身跑上二层甲板,只见在紫鹃的呼喊下二层船舱里几乎所有人包括宝玉也都跑到甲板上探头向下张望,随着紫鹃的指引,只见水里一个人头在浪花里忽隐忽现,“大家看呀,那人要淹死了。”
“赶紧下去救人啊。”有其他没看清的丫鬟也跟在后面瞎着急。
“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这人的水性只怕风浪再大些都不要紧。”还是宝玉眼尖,“看到没,他每次钻出水来都深呼一口气,随后就钻到水里,这身手干净利落,此时风平浪静,船行的速度并不快,再细看他身体和船之间其实是有一根麻绳系着的,这样可能就用不担心被船甩下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紫鹃从小长在内陆,和水的接触仅限于井里打水,溪边浆洗衣服,这大江大河中游泳对于她来说好像是特大新闻一般。宝玉对女孩子的耐性总是充足的,更何况紫鹃是黛玉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他解释起问题来的耐心也不亚于对任何一个荣国府的小姐。
听到二层甲板荣府女眷们大惊小怪的声音,底层甲板大多自幼生长在水边的水手汉子们报以爽朗笑声。
“你们笑什么笑,还不快让他上来。”婆子们见他们这般粗鲁呵斥起来。其实这些水手和大江大海接触的多,性格比较直爽,想唱就唱、想笑就笑,恶意是没有的,更是不敢故意去得罪那些高贵的姑娘小姐们。
薛蟠也心里也好奇这水手跳下河去干什么,便吩咐他们把那个在水里人叫了上来,随着船上的水手用方言一招呼,水里的男子一跃从水中蹿起,顺着身上挂着的麻绳向上三两下就爬到了船舷之上。
水手是不可以上二层甲板的,所以宝玉和薛蟠下到底层甲板,那水里跃起的汉子皮肤黝黑,肌肉虬结,身材并不高大,眉毛粗重,双目炯炯有神,见到宝玉和薛蟠两位穿着光鲜丝质材料的翩翩公子,也不及说话,噗通一个头磕到船板上。
宝玉是受惯人磕头的,自打懂事开始,不管见到他的下人是耄耋老汉还是垂髫小儿,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宝二爷”,生出来就做了“爷”,所以在他心里很自然的能够接受别人对于“爷”的各种尊贵礼节。但是薛蟠不同,生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自幼接触过的最高级的礼仪是敬少先队队礼。就是过年过节讨压岁钱也最多是给长辈们说些吉祥话,更没动过膝下的黄金,受别人的磕头也是穿越过来后才享受到的高规格待遇,但是薛蟠从内心来说很是反感这有些作践人的磕头礼,所以每次不论是谁要给他跪之前他都尽可能拦住,并且关照对方以后站着说话。这次没拦着是因为这个矫健的汉子动作实在太快。
“起来说话吧。”薛蟠还是补上这句话,然后习惯性的上前把对方扶起。
这一扶不要紧,还真吓唬到了眼前这个汉子“别~少爷可别~小的还是跪着说话吧,一身的水别弄脏了爷的矜贵衣服。”
宝玉是有些大少爷脾气的,当年淋了些雨就抬腿把袭人给踢了,这会儿见这小子有些愣头愣脑便不耐烦起来,“让你起来说话就起来,不识抬举”。
“是”这汉子起身的速度和跪下去一样快。
薛蟠给了宝玉一个眼神,示意话由他来问,“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王,俺们村里人教书先生在俺出来前给起了个名儿,叫王免,说是取得免灾免祸的意思。
这小子回答得到是有条有理,看上去并不是个只知畏官惧富的下人的样子,“下水做什么啊?”薛蟠继续问。
“布网捉虾捕鱼”王免的回答却是出乎薛蟠的意料。
“哦?你怎么弄的?快跟我说说。”宝玉听到捉鱼虾这些事情来了兴致,也不管公子哥的派头,赶紧屁颠颠地问。
王免见宝玉有兴趣听,便略微详细地介绍道:“小的在船身四周缠上些渔网,这船开的路上便能兜住些鱼虾蟹,咱们跑船的长年在水上漂,这法子可省特地买菜捕鱼的麻烦,既有的吃,也不耽误行程。”
“那捕到鱼虾了?拿来我瞧瞧。”宝玉有些迫不及待,薛蟠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在薛蟠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公园的小湖边,铁道旁的臭水沟里,经常有他下水捞小龙虾、小蝌蚪的身影。所以今日王免说是下水捕鱼,便也不觉得有甚趣味,只是见到自幼在府中千人管,百人看宝玉兄弟对这些小玩意也如此感兴趣只是觉得好笑。
“刚刚放下网,此时恐怕还没有收获,小的一早收了昨天晚上放下的渔网,收了些白米虾、小银鱼。”王免回答。
“嗯,那等你下次收网的时候记得叫我看。”宝玉吩咐道。
王免赶紧答应道:“是,小的明日一早收网定请爷来察看。”
吩咐完了,宝玉和薛蟠看看也无事可做,薛蟠继续回桌子喝茶,宝玉则回屋子补觉,一大早起来看日出,弄得这位少年公子哥才过了中午便打起了哈欠。
就在宝玉推门进自己船舱之时,湘云的丫鬟翠缕端着茶盘经过,茶盘里放着满满当当几样精致的小菜,却好像一筷子也没有动过。宝玉是多细心的人,赶紧问翠缕,“这是云妹妹的饭菜?”
“是啊,一点都没有动过就让我撤了呢。”翠缕低着头回答。
“这可不行,带我去看看……”宝玉向湘云屋子走去。
一杯茶水暖人心,水手大河演捕鱼;湘云怏怏胃口紧,且看玉兄如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