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变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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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三石这样无耻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就让到手的银子飞了。
韩子宬到底还是失算了，就算这银子被送到自己母亲和弟弟手中，但送银子的人总不会一直待在那里。韩三石待送银子的人走后，立刻在家里闹了个底朝天。江安儿拼死不给，可是她哪里能弄得过韩三石。
最后，这一百两银子被韩三石活生生地给抢走了。
“你快给我，你如若不给我，我就一头撞死。”江安儿愤怒地说道，眼泪也忍不住地往下流。
“嘿哟，你这个贱人你敢威胁我。”说罢，韩三石把袖子撸起来。挥舞着拳头朝江安儿打去，“你这个臭娘们，你敢威胁我。我打死你……”
两个人在屋子里闹得鸡飞狗跳，一旁的韩蛮子一直说别打了，眼泪也是簌簌地往下流。
良久，韩三石满意地走了出去。
日复一日，韩家一如既往地穷困，准确地说是更加潦倒了。
在“卖出”第一个儿子的韩三石，在沉浸几年后再次按捺不住了。
这一次，他准备向刚满12岁的韩蛮子下手了。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南嘉院的赏钱最多。可是，他也在犹豫。一来，韩子宬学了两年现在应该是十六七岁了，若看到自己把他弟弟送进去了，岂不出来后要宰了自己；而来，这韩蛮子这的确不像习武之人啊，这皮相，活脱脱一个俊俏胚子，好得惹人羡慕。
韩三石默默地盘算着。
不过他倒想的也对，韩蛮子这样子，肯定不是习武之人。韩蛮子虽然才12岁，可是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怕是许多女人也会嫉妒。眉眼如丝，不是那种让人感到凌厉的美，而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美。
江安儿这时已然再一次怀孕了，而且有村名说这胎看起来太大了，多半是双生态，弄不好还可能是龙凤胎。这些话，韩三石都记在了心里。
“既然还有两个，把蛮子卖了想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如果卖到好地方，还是便宜了他，他反过来还要谢我呢。”韩三石想到这里，不由得内心激动。于是，他赶紧去了集市打听。
另一边，韩蛮子在家中坐着。这少年虽然还是满脸稚气，可也掩盖不住明眸的光辉。长相自然是极好的，如若不说话，再换上一身光鲜艳丽的衣服，怕是要被与多人误认为女子。
韩蛮子这几年来做了许多体力活，经常在狂风暴雨或炎炎烈日下做活。可是他却有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一切——长期的日晒丝毫没有让他变黑，反而比小时候看起来白些；经常在冷水里泡着的手没有因此粗糙，皮肤如常细腻，只是冬日里会生冻疮；本不识字的他，却能将哥哥写的信倒背如流。
信，哥哥留下的信。
就是哥哥被送到南嘉院的那一晚留的信。
当时韩蛮子十岁，又未上过学堂，哪里认得这些字。最后还是江安儿给他念了出来。江安儿这些年来忙于生计，对小蛮的照顾自然是少了，自己本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自己的儿子却大字不识一个。
韩蛮子拿出了那封信。说是信，却没有信封。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的自己也是扭扭歪歪的。信纸的边缘已经有了被揉破了的痕迹，想来定是长期翻看的缘故。
他又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
“哥，你还好吗？”仍旧是温声细语，与周遭的格格不入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又过了一会，韩蛮子看天色差不多了，便拿起了斗笠，外出干活了。
乱世的集市不会很热闹。
平时熙熙攘攘的人儿散漫的走着，今天却不一样。
今天的集市人特别多。街上车水马龙，行人都涌动着。
“听说轩王府这几日在招兵买马？”
“什么招兵买马，话可不能乱说的。”
“就是轩王府这几日在招一些下人。”
“若是能进了那轩王府，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韩三石听到这些话，心里可是高兴，转头问：“轩王是谁啊？”
“嘿你这人，连轩王都不知道。他可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王爷啊，据说他家里金子多得都堆不下了。”
未等韩三石继续问，周围的人就开始起哄纷纷说自己要去。
“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人家这告示上说的轻轻清楚，人家只要十四岁的男子。要求相貌端庄，不可长得太丑，不可长得太高也不可太矮。这是什么鬼要求？”
又听这些人说了一通，韩三石眼睛一转，心想：除了年龄不符合，其他好像都可以吧。每个月的工钱还这么高，万一蛮子进去了得了哪位主的喜好，赏钱就更多了。
回家的路上韩三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然后想到了年龄。“这当初韩蛮子出生除了那几个产婆知道，我又没上报官府，应该没人知道了吧。索性，就加他两岁，送他进去吧？”韩三石心想。最终，他说服了他自己，决定让韩蛮子去试试。
“我不去。”
“你必须去！”
“想都别想。我去了，挣的银子又是你的。你也不会给娘，我去挣那个银子做甚？让你去赌，让你去喝花酒吗？”韩蛮子讽刺道，十二岁的少年眼神恳切。
“你不去，你娘肚子里的那两个祸害怎么办？你该不会想让他们死吧？”韩三石哼了一声。
“我……我会想到办法的，总之我不去。”
韩三石这下彻底怒了：“我费心费力地给你找去处，你倒好，反而不领我的情。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是人。”说罢，韩蛮子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子。
“你！！”韩三石气急败坏，狠狠地踢了院子里地簸箕，随后大摇大摆地从家里走了出去。“真是晦气！”
次日。
夜晚地阴霾逐渐散去，天空露出了第一道曙光。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声，但整个村庄还是安静祥和。
忽地被打破了。
那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蛮子穿好了衣服，随及来到破败不堪的门前，打开门，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三个牛高马大的人，旁边还有一个被捆着的韩三石。
“这时你爹吧，”为首的那个人邪笑道,“昨天晚上他喝酒闹事，把我们家公子打了，这事儿总得给个说法吧。”
江安儿闻言，也缓缓地出了门来。
“我家公子大度，说如果你们赔了十两，这事儿咱们就算了，如若不赔钱。呵呵，咱们就官府尖。”说罢，他示意了身后的人。那人立刻会意，踹了一脚韩三石，韩三石立刻惨叫。
“是先卸他一条胳膊，再报官。”为首的人又说。
韩蛮子沉默不语，转头看了江安儿，江安儿一脸无措。
“我们没有钱。”江安儿试探性地说了句话。
“那我们也直接先卸胳膊，再报官了？”
韩三石立刻哭泣狂吼：“不要啊，安儿救我，小蛮救我。啊啊 啊……”随及被两个人打在地上乱滚。
江安儿哪里看得了这些，她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捂着肚子晕过去了。看似是大动胎气了。
“娘！”韩蛮子连忙去扶。
“怎么样，到底给不给银子？”为首的那人又笑。
韩蛮子看着在一旁被揍得满地打滚的韩三石，又看着处于晕厥中却又眉头紧皱的江安儿，他的心似乎在那一刻完全被怔住了。闭眼。
他闭上了眼睛，随及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赔 银子。”
那人也不停止殴打，只是问了一句：“何时给？”
“三日之后，你再来。我定给你。你先把他带走，三日之后拿人来换银子”韩蛮子指着韩三石说道。
“啊，不要啊，蛮儿，不能这样。啊！”说罢，他又挨了一拳。
“你说话能算话吗？”为首的那个人疑惑道。
“放心，再不然，他不在你们手里吗？”
那人思索了一下，示意身后的人停止殴打。“带上韩三石，咱们走。”韩三石就这样被他们拖走了。
门口一片狼藉。
韩蛮子小心翼翼地把江安儿扶到了床上躺着，又自己出去做了一碗粥。摆在了桌子上。他坐在桌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良久，流泪了。
“哥，你在的话，会怎么做？”韩蛮子哭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直接泣不成声。这样的生活，真的很难熬。他重新拿出了那封信，又看了看，泪水滴在了那张纸上，浸湿了那张信纸。
江安儿醒后，只见韩蛮子跪在床前。
“小蛮，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你跪着干嘛啊？”
“娘，儿子不孝。儿子决定了，去轩王府当杂役。轩王府对下人待遇极好，不会亏待儿子的。这从如果进去了，会立刻拨的二十两银子，也可解燃眉之急。娘，恕儿子不孝，不能再陪着您了。”
江安儿哪里舍得，只是任凭她再怎么挽留，韩蛮子都不改口。万般无奈之下，她说了句：“平安回来。娘等你。”
“嗯。娘，到时候那二十两银子你先藏好，别被爹偷了去。”韩蛮子说道。
这一晚，母子两人坐在院子里，聊了许多。
“小蛮，你说你哥现在是什么样子啊？会不会和你差不多高？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啊？”
韩蛮子乖巧地坐在一旁，答道：“哥哥定会护好自己的，不会有事的。不过哥哥怎会像小蛮这般高？娘，哥哥走的时候就比我现在还高，过了这两年，肯定更高了呀。”
“是吗？是呀。都两年了。”江安儿道。
两人最开始都还笑逐颜开，到后面，两人都不说话了。
沉默了许久，“小蛮，你受苦了。”江安儿用近乎沉重的语气说道。
“小蛮不苦。”
一夜无眠。
次日，天空蒙蒙亮的时候，韩蛮子换了身干净的行头，道别了母亲，上路了。
一路上问了几处路，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轩王府。
韩蛮子擦了擦汗，拍了拍身上的泥尘，正了一下束发的布条带子，向轩王府大门走去。门口挤满了少年。这些人长相各异，身量也不相同，分明与告示上极为不同。
韩蛮子捏了一把汗，心道：“这么多人，我能进吗？好像听说要一百人，这来的怕远远不止一百吧，估计三四百都有了。”
有人传言轩王爷富可敌国，养这一百人也不在话下的。
然而轩王府占地面积看着不是很大，正门仅是由品质一般的檀香木而做成的，门口有两座石狮。除此之外，正门别无其它修饰。
“轩王府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强。”韩蛮子心道，这话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不过娘曾说过，含而不露，可能轩王府就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样！”一句音量不那么大的话恰巧被韩蛮子听见了。韩蛮子立刻辨别出了，这是男声，从自己右后方传来的。他悄悄地转过身，打量着那几个人。只见那几个人，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打火石。
由于轩王府门口有三四百号少年，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几个人。若不是刚刚那个人打断了韩蛮子的思路，他也是断断不能发现的。只见那五六个人围在了一起，从缝隙中看去，里面坐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少年。
韩蛮子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不料身边突然有人起哄：“这里太挤了，什么时候开侧门啊？”这句刚说完，周遭的人也躁动了起来。
站在正门口的一女子说道：“轩王府向来只开两个侧门，一是自家武士通道，现在这门正被占用中；而是西侧门，西侧门目前出了点状况，王爷说让大家稍安勿躁。“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韩蛮子再一回头，只瞧见刚刚那几个人围绕的圈子更加紧凑了一些。其中一人不停的摩擦着打火石。
“他想干嘛？”韩蛮子心里疑惑着。
突然只见那周围的另外几个人纷纷对中间坐在地上那人踢了几脚。
他们在欺负人！韩蛮子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向前走了两步，可是他突然想到那边几个人明显身形高大，自己贸然前去不但救不了中间那人，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便停下了脚步，想着到底该怎么做。
忽地，这群人又一次沸腾起来：“有人说西侧门已经开了？”
“不会吧？”
“据说是打点了那侍女的才能走？”
“啊，有这等事？”
“谁知道呢？不过咱们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该开门了吧。”
韩蛮子听着这些人谈话，顿时心生一计，可这方法似乎有点太过冒险了。他在看着那边，只瞧见开始磨打火石的那人竟然成功地点起了火——他烧了中间那人的布衣。
他只觉得没时间再多想了。韩蛮子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捏了捏嗓子，用尖锐的声音说道：“西侧门开了！”说完，他生怕自己被发现了。连忙低着头，想躲避周围人的眼光。尽管周围几个人听到了这声音是从附近发出来了，可是仔细看并未有任何女子，所以大家也为多质疑。韩蛮子本就天生温润，加上才十二岁，未到变声时段，自然声音尖锐。这里的人怕是也等久了不耐烦了，应到这几句话，便纷纷冲向西侧门。
原本堵在正门口的四百来号人转眼全部躁动起来，像受了什么魔咒一般，其中大部分都离开正门，冲向轩王府西侧。
韩蛮子这时回头看身后的那几个人，他们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打火石一扔，纷纷跑了起来。
趁这时，韩蛮子连忙跑了过去，把坐在地上那人连忙拽到了另一旁，那人也是吃了一惊。被拖到一旁的那人还处于懵然状态，韩蛮子拍了他一下：“快点打灭你身上的火啊！”
被拍了的那人顿时醒了神，连忙和韩蛮子一起着自己身上的火。火才刚刚点着，所以很快就灭了。只是，那布衣下面被完全烧毁了。
“你……刚刚那声西侧门开了，是你叫的吗？”那人直接问道。
韩蛮子立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一点啦。被听到我们两个都别想进轩王府了。”
那人也立刻捂上了嘴巴，随及又悄悄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衣服恐怕完全不能穿了。哎，我现在这样子怎么办啊？”
“这个还好，我有办法。”韩蛮子随及把自己背在背上的行囊里的一条粗布取了出来。然后他找着了被烧烈的地方，用力一斯，撕下了被烧毁的部分。接着又在未被烧坏的地方撕了两个小条，再把粗系在了上面。最后把多余的布从外面裹到里面，又从里面穿出来，刚刚被烧毁的地方完全被粗布挡住了。只是在连接处有些不好看。
“你……太谢谢你了。我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帮助我啊？”那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动。
“我娘说能帮一定要帮，而且咱们现在不是认识了吗？我叫韩蛮子，你呢？还有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我叫窦佳。他们那几个等了太久不耐烦了，乱动的时候把我撞倒了，我起来后说让他们走路小心一点，结果他们就开始骂我。后面就是动手打我。”
“怎么会有这种人，简直太过分了。”韩蛮子愤愤道，“行了，弄好了。走吧。”
韩蛮子转身就走，此时少年脸上挂了一丝喜悦，想必是帮助到别人，自己也觉得快意。
“那个……韩哥哥，你……我……我……”身后的窦佳支支吾吾地说着。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韩蛮子一脸疑惑。
好一半天，那羞红了脸地少年窦佳才缓缓说道：“韩哥哥，我们能不能结伴去啊，我害怕……”
韩蛮子：“……”
窦佳：“……”
“不就是结伴嘛，这有什么呀。走吧，一起去门口候着吧。我们往前挤一点，待会那几个人若是回来了也是见不到你地，这样你就不用害怕啦。”韩蛮子笑了笑，拉过窦佳，两人一起往前走了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变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