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乃由

28、Chapter 28

　　“粥粥……”

　　喃喃的梦呓。

　　乔粥坐在病床边垂眸。

　　医生说没有大碍，真是万幸，那一摔摔得乔粥心颤，所幸没有事。

　　天色暗下，树影婆娑，走廊上白炽灯明亮。

　　乔粥走到走廊上吹风，夜风黏稠，长发在风中张牙舞爪，舌尖的糖果融化，几颗，甜得有些泛苦。

　　身旁挨过来一道身体，乔粥没动。

　　“先去吃饭？”陆朝站在她旁边，随着乔粥的视线落在黑夜里。

　　乔粥摇头，“不太饿，再等等。”

　　陆朝叹息一声，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手心一片冰凉，他说：“那事和你没有关系，不用埋在心里。”

　　“想吃肉吗，我给你做。”

　　陆朝说得格外正经，在沉闷的坏境里。

　　乔粥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身侧靠着栏杆，抬头仰视陆朝，“陆朝，你总是这样，我要吃的时候不给我吃，我不吃的时候一个劲塞给我吃。”说完自己顿住。

　　今天中午，她问杜妍吃不吃糖时，杜妍也是这么说自己。

　　都一样。

　　光影打在陆朝身后，乔粥看见他抿嘴，眼睛很深。

　　乔粥说：“但是呀，我就喜欢你塞给我吃。”

　　她笑起来，眼角扬得似要飞起，她扑上去搂住陆朝，拉下他的头埋在脖子里，深深的呼吸，口鼻里全是他的味。

　　“陆朝陆朝陆朝，你就是肉呀。”

　　“从小我就贪念着想吃。”

　　温热又潮湿的呼吸，她不再满足于肌肤的触碰。

　　枣红的梅子，流淌着最净的雨露，丝丝相连，种在田野，绽放果园。

　　甜，像奶一样的香，香得醉人，醉得人迷离。

　　病房里，窗上印着单薄的身影，她落寞又空旷，冰凉的液体灌入身体，她变得像药。

　　杜妍挪动脚趟回到床上，睁眼看天花板的白炽灯，闭眼呢喃。

　　肚子的饥饿被药水灌满，凝固的血管流淌注射剂，她在药剂里沉溺，在白炽灯里沉沦。

　　护士推着小推车在走廊里行走，药瓶随着车轮碰撞清响。

　　乔粥伏在陆朝怀里偷笑，笑他红润的薄唇和滚烫的耳。

　　她伸手捏陆朝的耳朵，又软又烫。

　　她记得四川的男人叫耙耳朵，是不是就是这样？

　　护士推开门进去，乔粥从陆朝怀里直起身随着进去。

　　杜妍还在沉睡，护士换了药水又出去。

　　陆朝配着乔粥坐了一会，时间渐渐流逝，转到夜里十一点。

　　“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乔粥扶正手腕上宽大的腕表给陆朝看时间。

　　陆朝勾起腕表在她手腕上转悠，说：“可以任性一下，矿工一天。”

　　乔粥戳戳他的手，鄙夷的问：“不挣钱养家了？”

　　“家叫我在这里陪你，不然没工资。” 陆朝笑起来，用乔粥的话怼她。

　　乔粥噗笑出声，一把握住他玩手表的手，正要说什么，床上的杜妍低咛醒来。

　　“粥粥……”

　　手指微动，杜妍侧头来看乔粥，眉头紧抿。

　　乔粥连忙俯身过去，陆朝倒了杯水递给乔粥，她扶起杜妍，喂她喝掉半杯水，问她：“有哪不舒服吗？”

　　杜妍摇头，拉着乔粥的手臂说：“很晚了，粥粥回去休息吧。”

　　乔粥顿了一下，说：“好。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杜妍冲她笑笑，嘴唇苍白，她看了一眼陆朝，放开乔粥的手，看着他们前后走出去。

　　寂静的夜里，她最远只能看见廊下白炽灯的光。

　　陆朝送乔粥回去，车停在清水湾门口，乔粥突然侧身冲陆朝笑，“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陆朝转头看了眼清水湾深处，俯身过去替她解开安全带，说：“太晚，改天正式拜访。”说得郑重其事。

　　乔粥噗嗤笑出来：“家里只有管家，你拜访谁？”

　　“正式入驻。”他换个词。

　　乔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埋头亲吻在他的眼敛，“陆朝你真是个宝贝。”

　　湿润在唇齿间，乔粥眯眼，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粉红的云霞，是醉在大海深处的浪潮。

　　乔粥走在青石板上，汽车的尾音消失在门口，她回身，看见车身融入黑暗，身旁是她的邻居家，整栋房子黑漆漆，像塞进蜘蛛网的虫，自从回来，乔粥从来没见它开过灯。

　　这里，曾经是陆朝的家。

　　现在，不知道被转让给了谁。

　　每次看见黑漆漆的楼房，乔粥就想快点把陆朝拐回家，她想正大光明进他的屋，别再和以前一样老是爬窗。

　　家里的灯亮着，似乎有人在等她，但是乔粥没有看见管家，这种感觉就像她告诉妈妈想吃陆朝做的饭时候，妈妈教给她办法骗陆朝说妈妈不在家时，妈妈就藏在屋里，把家里的灯都关上，不出门。

　　乔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间已经接近三点。

　　她翻起身坐到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

　　电脑屏幕散发着刺眼的白，乔粥点开专属Zero的列表，灰暗的头像，资料栏的签名已经更换掉——醒来，我吞下苦涩。

　　乔粥还记得她上次签名是【梦里，我咬住了一颗七彩糖。】。

　　点开聊天框，指尖落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输入什么，停顿很久，最后关掉聊天框，转去论坛看她有没有新发表文。

　　论坛置顶一篇空白标题的文，发表人是Zero。

　　乔粥点进去，电脑发出传递信息的声音，Zero的头像在右下角闪烁，乔粥点开。

　　Zero：感谢。

　　简单的两个字，是为出版的事情道谢。

　　乔粥：不客气。

　　头像又暗下去，乔粥输入在聊天框里的信息没有被发送过去，她关掉聊天框，继续看Zero的文。

　　薄阳在窗帘外冉冉升起，乔粥在敲门声中醒来，睁眼是电脑大片的白光，界面上一片空白。

　　昨晚，她点开Zero新开的文，里面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其实乔粥一直没想明白，Zero在论坛上名气很高，有许多铁粉，她的文永远是被放在论坛的顶端，每一个帖子都有上万条评论，这么出名怎么就没有出版社愿意过呢。

　　她揉揉胀痛的眼，去浴室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吃早餐。

　　错开上班高峰时间段去医院，周一的医院也很拥挤，大厅里排满了等着挂号的人。

　　乔粥避开人潮走上楼梯，住院部廊上还很清净，杜妍住的病房门大开着，她走进去，空荡荡的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被空置下来的病房。

　　乔粥拦下路过的护士，问她：“这病房的人呢？”

　　护士说：“今早出院了。”

　　“病人的伤还没好怎么允许出院？”乔粥说得有点狠，似乎带着点质问。

　　护士愣了一下，有点莫名其妙，“主治医生同意的……”

　　乔粥错开身让护士过去，扑在走廊的栏杆上大口呼吸，早晨的阳光不辣，却还是热得有些烦，没有风。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乔粥摸出来，杜妍的消息从顶端弹出。

　　杜妍：粥粥，我出院啦，改天找你玩~/俏皮

　　乔粥看着末尾俏皮的表情，终于缓下来，真怕杜妍就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吭消失得干干净净，不过看她发的信息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然也不会玩心这么大还想着玩。

　　乔粥：好好养伤，养好了我们去吃龙虾。

　　杜妍：要最大个的！一样来一盆！

　　乔粥：好。

　　手机恢复平静，乔粥揣上手机走下楼梯，她在想是去找陆朝还是去公司。

　　陡然间，她发现自从和陆朝差不多好上之后，自己的生活是越来越简单。

　　公司，陆朝，回家。

　　三点一线。

　　有人说不好，不应该只为了一个男人转圈。

　　但乔粥觉得挺好，她喜欢这样，她从小就热衷于此——围着陆朝转圈圈。

　　长大，甚至到生命的尽头，也不想改变。

　　就在乔粥隔三岔五打着各种一本正经的旗号胡闹陆朝正起劲的时候，终于收到了杜妍的新消息。

　　杜妍：粥粥，来巷子口喝杯咖啡。

　　乔粥：现在？

　　杜妍：嗯嗯，粥粥有事吗？

　　乔粥抬头看了眼陆朝，回复她：好。

　　“杜妍约你？”陆朝合上文件夹放到一边，问她。

　　乔粥点点头，将手机揣到包里，站起身往外走，陆朝也紧随其后，接过她的包，说：“我送你过去。”

　　“不忙？”乔粥松开包，靠过去挽住陆朝的胳膊笑。

　　“唔，还行，家说我的下一份工作是你的专属司机。”

　　真是越来越“上进”，乔粥笑得贼开心。

　　咖啡馆门口停着一辆银色的跑车，是乔粥送给杜妍做见面礼的那辆车，乔粥笑笑，解开安全带，对陆朝说：“回去注意安全。”

　　陆朝俯身过去在乔粥的侧脸吧唧一口，笑道：“我在这等你。”

　　乔粥抬手摸上他的脸缓慢游动，眯眼笑：“你最近胶水附体了。”越来越黏人。

　　陆朝点点头。

　　乔粥打开车门走进咖啡屋，习惯性的去瞟窗口最里面的位置，今天没有抱着电脑的女生，只有那个男生安安静静的坐着，手里摊开一本书，却抬头凝视对面曾经女生常坐的位置，似乎在透过空寂遥望女生。

　　分手了。

　　乔粥直觉猜想。

　　走了几步，最里面有人向她招手，男人的手。

　　她走过去，看清江子扬的脸，服务员过来寻问她喝什么，乔粥坐下，依旧点一杯热牛奶。

　　坐下后乔粥没有立即说话，对面的江子扬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江子扬才期期艾艾的说：“那个……杜妍她去洗手间了，一会回来。”

　　乔粥嗯了一声，坐着等。

　　江子扬喝了一口咖啡，看了乔粥几眼，最终还是说：“我约了你好几次，你都说有事，刚才碰巧遇见杜妍，听她说约了你，我就来了。”

　　舌尖抵在上颌齿根，乔粥想了几瞬，说：“最近确实挺忙的。”

　　江子扬瞬间想起乔粥和陆朝在微博上的互动，平日里也没少听别人说他们快结婚了，沉重又痛苦，他迟疑了几秒，问她：“你们准备结婚了？”

　　“嗯。”

　　“订在哪天？”

　　乔粥笑了一下，说：“还不确定，日子选好了会给你发请帖，还等着你赶大礼呢。”

　　江子扬笑得有些力不从心，他扯扯嘴角端起咖啡杯遮住半张脸，突然问：“乔粥，你真不记得我了？”

　　服务员送上热牛奶，乔粥挪过碟子加了半包糖，用勺子搅动，头也不抬，“说实话，我对你确实没有太大印象，只是我母亲经常提起周阿姨，说周阿姨家有两个哥哥，我想我大概是没有见过你。”

　　她搁下勺子，抬眸又很认真的看了两眼，然后垂眸端起牛奶喝。

　　江子扬的脸色很不好，霎时苍白，他哆嗦着手，直勾勾地盯着乔粥，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然而那张脸，平静得面无表情，它似乎在告诉他，他这十几年的惦念，十几年的珍藏，十几年的追求，都是自己假想的，都是凭空捏造的，那么，这十几年又算什么？

　　“苏阿姨的葬礼，我和我妈一起在苏阿姨的墓碑前哭，你没印象吗？”江子扬一字一句说得有点慢，在奢求又想逃避。

　　乔粥颤抖着睫毛，摇头，“好几年的事情，不是很有印象。”

　　“一点也没有？”

　　乔粥凝眉，似乎在很认真很仔细的深想，很久，很久，很久，她说：“抱歉。”

　　冷漠的两个字，江子扬颓废地低下头，嘴里吞不尽的涩，好一会儿，他抬头对乔粥笑了一下，毫无预兆的说：“我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