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姬录》血染旧城

14、茜色之瓣（二）

　　“谢、谢谢……”九郎捏着帕子的一角，将其从女人手中抽了出来。

　　女人掩着嘴笑着，目光在九郎身上徘徊。

　　她问：“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似乎是将九郎当成了迷路的孩子，她微微俯下身，安静地等着九郎回答。

　　从女人身上传来隐约的香甜气味，九郎抬着脸嗅了嗅，不经意间便撞上女人望过来的视线。他的脸红了一瞬，扭开脸道：“我、我对京都还算熟，不要太小看我了混、混蛋。”

　　“是吗？”女人说道，“不介意的话，去附近的店里休息会吧？”

　　九郎突然转头打量女人的衣着，她的和服看上去有些朴素，脸上未施粉黛，似乎不像是出来揽客的茶点女。

　　觉察到九郎眼中的戒备，女人解释道：“我经营的团子屋就在前面，去店里等人，比在日头下晒着好点。”

　　“团子屋？”九郎朝女人偷看一眼，脸色有些发红，“如果有免费的点心，我去店里坐会儿也可以……”

　　女人弯起眼，向九郎伸出了手。

　　“那便走罢？”

　　前半日的巡查是由一番队负责的，眼看着时间快要到正午，冲田总司抬起头，眯着眼瞧了瞧天色。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这几日，京都平静了许多。在抓捕和惩治过一些扰乱治安的浪士之后，似乎也没有人再敢出来闹事。

　　总司的视线扫过从自己身侧走过的两人，见他们并无异状，脸上显露出一如既往的轻松神色。

　　“时间差不多了，巡视完这条街后就回去吧。”总司朝身后的队士道。转眸间，他便在人群后瞥见了朝这里走来的鸠与千鹤两人。

　　鸠步履匆匆，千鹤略显吃力地跟在她身后。

　　“你可以不用跟着过来的。”鸠说道。

　　九郎独自离开后，鸠本想先将他送回屯所。但他走得太快，只是转眼的功夫，便将鸠丢在身后。鸠虽有不耐，仍是怕他会出意外，就像上回自己也同样遭遇到的袭击。

　　“没关系，先找到寺谭君比较重要。”千鹤答道，“也不知道寺谭君会不会直接回去屯所，不如我们先回屯所看看。”

　　知晓鸠现下的焦躁，千鹤最后还是想与她一起解决眼下的事。

　　在看到面前正在巡查的一番队时，千鹤说了句“啊，是冲田先生”。

　　总司也早看到了那两人，他停在原地，等鸠与千鹤走近。

　　“小千鹤？”看到鸠与千鹤两人怀中抱满了东西，便问道，“你们两人是在逛街吗？感情真好啊，忍不住让我有点嫉妒呢。”

　　“请不要开玩笑，冲田先生。我和鸠先生外出是为了采买杂货。”千鹤不满道，“对了，冲田先生，你刚才看到过寺谭君往这里来吗？”

　　“我们是从另一边过来的，但没见过小九。”总司道，“怎么了？你们走散了？”

　　“寺谭君和鸠先生闹了别扭，现在一个人回去了。但是鸠先生不放心，所以我和他想着先回屯所，看看寺谭君有没有回去。”千鹤解释道。

　　“小鸠还真是爱操心啊，不过、如果我遇到了小九，会把他平安带回去的，所以不用担心。”

　　“不要自以为是地用这么亲热的语气叫我的名字，你这碍事的家伙。”鸠的心情很不好，正巧总司撞到了枪口上，她毫不留情地便奚落了回去。

　　“那、那就麻烦冲田先生了。”眼看着气氛便要冷下来，千鹤忙出言道，“我和鸠先生就先回去了。”

　　“真是头疼啊，似乎被讨厌了呢……”鸠每回见到总司，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次还是当着他部下的面讽刺了一句。总司有些尴尬，只能随口道了句缓解这股奇怪的气氛。

　　九郎随着那名陌生女人到了团子屋，他放下怀中的东西，在这间狭小简陋的团子店里四下环顾。九郎稍稍打量店中摆设，然后视线被木几上摆放着的鲜花吸引了过去。

　　“很漂亮吧？”女人从里屋中端出茶水和点心，她注意到九郎在那几株椿花上盯了许久，便道，“这花的名字叫椿，我见她在路边开得漂亮，所以擅自将她折回，养了起来。”

　　女人告诉九郎，她的名字和这花一样，也叫“椿”。

　　九郎看了看那些点心，他并不在意椿所说的关于“花”的事，只想知道点心好不好吃。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椿问道。

　　“寺谭九郎。”九郎说罢，便又盯着点心，“那些点心，我可以吃吧？”

　　“请用。”椿将点心往九郎面前推了推，脸上挂着浅笑，眼神温柔地看着九郎拿起一小块点心吞下，问，“很好吃吧？”

　　九郎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接着便又拿起一块放到口中。

　　椿掩着嘴，笑道：“真是的，吃那么急做什么？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一些，一会拿给你。”

　　椿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两道漂亮的弧度。

　　九郎咽下点心，看着椿时有些发愣。

　　“怎么了？”对于九郎的目光，椿有些不解。

　　“好、好吃。”九郎回过神时，便撞上了椿探究的视线。他的脸上腾起一股热气，为了掩饰自己的涩然，他避开了那道视线，说道，“好像很、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团子了。”

　　“我很高兴呢。”椿掩嘴轻笑，她坐在九郎面前，拿手撑着下巴，便这么专注地看着，“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两个孩子是新选组的队士吧？”

　　椿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九郎吃下手中的那串团子，还来不及将口中的那些咽下。他顺着椿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只觉得对椿认识鸠与千鹤两人有些疑惑。

　　“虽然我们是和新选组一起住在前川邸，但是不算是组内的队士啦。”九郎道，“不过、你是怎么认识千鹤和鸠那家伙的？”

　　“新选组的那几位有时也会来我的店里坐坐。”椿一句带过，又说道，“那个叫千鹤的孩子我也见过，所以有些在意。”

　　“哎——？你向我搭讪，该不会是为了打听新选组的事吧？！”九郎总算反应过来。

　　女人轻笑了几声，坦然道：“真的很抱歉呢，刚才骗了你。”

　　期间有客人光顾，女人顾不上九郎，他便望着女人忙碌的身影发呆。

　　正出神之际，九郎便听到店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找到了，在这里哦？”

　　那是总司的声音，他朝街道另一侧的鸠喊道，随后便径自走了过来。

　　九郎将目光投向门外，看到的便是鸠面色不快地走了进来。他畏缩地躲到总司身后，朝鸠道：“干、干什么？”

　　“真是惬意啊，躲在团子店里吃着点心，你知道别人有多担心吗？”鸠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平静，她扫过九郎手边那几支吃剩的竹签，眼带讽刺地说道。

　　总司与鸠两人的身上都带了热气，似乎在外找了很长一段时间。

　　“两位是来找九郎的吧？”椿上前解围道，“因为看到九郎独自一人，我就擅自带他过来休息了，还请两位不要责怪他呢。”

　　“九郎？”鸠蹙眉，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熟稔，不像是初次相识的人会用的。

　　九郎偷偷看了眼鸠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语气弱下了不少，但仍嘴硬道：“……我就是在这多呆了会而已，反正刚才也是准备要回去的。”

　　“那就走吧。”鸠很快说道，径自拿了九郎的东西便走。

　　九郎原以为鸠会生气，可从刚才起，她都是一副没有太大波澜的神情，这不像是素日九郎所熟知的那个鸠。

　　“几位这就要回去了吗？”椿说道，“原本还想留两位在这里喝杯茶呢。”

　　“你的好意我们……”

　　“不需要。”鸠打断总司，对九郎道，“回去吧。”

　　九郎对鸠的态度实在不解，就连回去时，她都一人走在前，什么话都不说。

　　如果是从前的鸠，一旦生气，她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惹怒自己的家伙。

　　“冲田哥。”九郎扯了扯总司的衣摆，小声问道，“鸠那家伙是真的生气了吧？”

　　“虽然她对很多事都表现得漠不关心，不过对你是的确很在意。”总司摸了摸九郎发顶，答道，“既然那么怕她生气，就少让她担心吧。”

　　“嘁——那家伙才不是真的担心我呢，她在意的永远是草翦。”九郎道。

　　“草翦？”

　　“草翦就是她的老师，别看她整天一副傲慢的样子，她在草翦面前可是听话得很。”九郎说道，“鸠在意我，也是因为草翦的嘱托。”

　　总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鸠的背影，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他的确难以想象待人冷淡的鸠也会有乖乖听话的时候，但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的这两面放在一起比较。

　　“团子店的老板娘和你说过什么吗？”再想起椿邀请九郎去团子屋小坐的事，总司如何想都觉得奇怪。

　　“唔……”九郎想了想，道，“倒是向我打听过新选组和千鹤的事，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说，冲田哥和鸠就过来了。”

　　“是吗？”总司道。

　　“其实……”见总司不再言语，九郎张了张口。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九郎摇头，还是将那句话咽了下去。现在的他还不确定，如果就这么贸然告诉总司，应该会被嘲笑吧？

　　回到屯所后，千鹤率先迎了上来。

　　“没事吧？寺谭君？”

　　总司接过话，道：“幸好没有遇到什么事，总之下回可不允许再擅自行动了。”

　　“我知道了啦。”九郎答道，他抓了抓头发，很是别扭地说道，“……真是抱歉呐，让你们担心了。”

　　总司瞥见循声而来的土方，对他道：“土方先生，正好我有事和你说，稍微过来一下。”总司不知那个名为椿的女人向九郎打听新选组消息的理由，但这件事有必要告诉土方，由他来决定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