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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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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郕王话别后,玉汝就直往子都书房跑去,一把推开子都的房门,喊道:“子都!”
子都仍旧穿着一身翠绿衣衫,坐在那张紫檀木的长书桌后,右胳膊抵在书桌上扶着头闭目养神,看起来有些微疲惫,挽裳站在他身后,伸出青葱一般细长的手为他揉按太阳穴,看到玉汝突然闯进来,忙慌张的收回手。
子都却一把抓住挽裳的手,将这双柔荑又按了回去。
挽裳白净的脸上霎时便铺满了红霞,丝毫不敢抬头看玉汝,顿了顿,便将手又按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玉汝暗骂自己:说好要敲门的呢,怎么又忘了!
为了缓解此时空气凝固的尴尬,玉汝呵呵笑了两声,开口道:“红袖添香,子都兄好雅兴呀!”
此言一出,挽裳的头垂得更低了,闭目养神的子都终于挣开了眼。他一双桃花眼本就迷人,此时有些朦胧的醉意,教人忍不住觉得面前不是一个俊朗的男子,而是一个清秀的瘦弱少年。
但段玉汝才不会轻易被陈子都的表象所迷惑!
她轻咳了一声,上前走了两步。
子都闲闲开口:“什么时候才能养成敲门的习性?”
玉汝正欲开口反驳,突然想到,若是他俩在做其他更加不能看的事,而自己突然闯入,岂不是更尴尬,看来这敲门的习性还是得说到做到。但表面上,玉汝还是嘴硬道:“那你下次记得锁门呀!”
下次?下次什么的时候?
大概挽裳也听懂了弦外之意,羞得一跺脚,转身坐到一旁去了。
玉汝挠挠头,给挽裳赔罪:“姐姐,好姐姐,我胡说的,你别生气。”
挽裳不理她,侧过身假装喝茶。
子都仍坐在紫檀木书桌后的椅子上,笑着看玉汝和挽裳逗趣,顿了顿,问道:“碰上郕王了?”
确信挽裳没有更生气了,玉汝才转身回道:“嗯,你一早便知道我要来?”
“只是听郕王说永乐公主约你明日去文府谢过文夫人,便猜你今日定会去奇墨斋挑谢礼,在家闷了这么久,肯定不会那么早回去,整个上京除了奇墨斋、望春楼、挽裳那,你还能去哪?”子都随口解释道。
“挺了解我的嘛,”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玉汝心里很不服气,“我还能去城西酒肆,岚娘子年前回乡,早该回来了,我得去看看她。”
“还没回来。”子都站起身来,掸掸衣摆,“有消息称,西朔回大周的必经之路被东狄人控制住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玉汝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一时之间觉得震惊万分:“那……岚娘子她?”
“如果不是非要和拦路的东狄人对着来的话,应该没事。”子都走到挽裳身边,看向玉汝,问道,“不好奇郕王为什么来找我吗?”
本来玉汝还碍着彼此的脸面不好意思直接问,这会子都倒是先提起来了,仿佛是心中所想被人看穿了一般,玉汝难得有些羞愧的挠了挠脸颊。
子都笑道:“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还不是怕你不好回答!
不过既然子都自己都不介意了,玉汝便直接开口问道:“你与郕王之间,是否有什么交易?”
这话听得子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以为你早就知晓,怎么这时候问了这么个问题了?”
被子都前前后后嘲讽一番,玉汝心里那股不满的叛逆情绪被挑了起来:“我当然早就知晓了!我就是想问,你们是不是想支持郕王,好等到来日为自己翻案。”
玉汝说得这么直白,挽裳手上动作愣了愣,但看到子都仍旧一副温润自在的模样,便强压下内心的紧张与担忧,继续为他们添茶。
“说得不错,”子都一身青色华裳,笑得坦然,“陈家与余家的冤案即日将要大白于天下!我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玉汝转头,看到一向有些冷淡的挽裳也难得的露出了坚毅的表情,不禁默然,片刻后问道:“为何你选择了郕王,而不是太子,亦或庆王呢?”
这个问题,玉汝不是没有问过沈子石,明明太子和庆王胜算更大,但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包括阿爹,沈相、沈子石、子都,他们都选择站在郕王那边,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闲散王爷罢了,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么多人都对他献上忠心。
听到这个问题,子都只是笑了笑:“跌落过泥土的人,才更知道百姓需要什么。”
后来子都似乎不愿意再提及这些事,玉汝便也懒得再问,整天心里琢磨这琢磨那可不是玉汝喜欢做的事,她在子都书房里待了片刻,便转身从后院出来,带上大堂里的环佩叮当,直往三楼雅室而去,掌柜的连忙招呼店小二换茶,又忙不迭的去后厨通知何老大:玉姑娘来了!身材健壮面色黝黑的何老大“得嘞”一声,便放下手里沉重的锅铲,去一旁做起了精致的点心,高大的身材与小巧的糕点之间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处理完这一切,掌柜的便直接从后厨进了后院,毕恭毕敬的朝子都行李,子都说了什么,他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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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永乐的厌翟车就大张旗鼓的停在了将军府外,永乐和长宁均穿戴整齐,听到玉汝出来的通报,均下了车要亲自接她。
看到这阵势,玉汝差点脚下打滑,她瞪着一声小鹿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如果长宁、永乐能听到玉汝内心的声音,她大概已经万分咆哮:你们这是在干嘛?
堂堂公主的厌翟车停在将军府外亲自等人也就罢了,两位金枝玉叶还亲自下来接她。平日里没人的时候,没大没小也就罢了,可这一大早的,将军府外早因为这架势围了一大群百姓,估计“公主低声下气讨好将军夫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流言下午便能穿得满城风雨。
刚一坐上车,永乐放下了帘子,玉汝便忍不住问:“两位公主,我能问问,为什么这么做吗?”
永乐哈哈笑道:“咱们现在你这里吊足了气势,等到了苏以沫那儿,再一起下车,表示极大的谢意,你瞧,这整个谢礼的基调可不就出来了嘛!”
玉汝笑不出来:“会不会太作秀了?”
“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长宁也赞同永乐看似乱来的想法,这倒是让玉汝有些吃惊。长宁收回看向车外的眼神,淡淡道,“苏夫人想在城中开个医馆,但是因为女子之身,多有不便,我们这般为她助势,也能让城中百姓知晓她的医术,日后开医馆也能顺利些。”
玉汝是知道苏以沫有这个念头的,不过一来她是个女子,城中鲜有女子开医馆,二来世上大多数人总觉得女子医术不精,总是不太相信女医师的诊断,这会若是让大家知道,女医师救了城中显贵,也能让他们对女子的医术多有信赖,也算是一桩美事。
想了想,玉汝点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赖。回头等她的医馆开张了,我们再亲自登门送礼,岂不美哉。”
永乐拍手叫好:“那我现在就给她看看,选哪里好!”
永乐的性子总是说来就来,玉汝也是知道的,看她极为认真的趴在车窗外往外看,似乎真的在选址了。玉汝一把将永乐拉回车内,将帘子放了下来:“回去我们看城中地图便是。”
一路上,玉汝和永乐说说笑笑的,但玉汝却注意到长宁总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厌翟车停在文府门前,永乐第一个就冲了下去,玉汝弯腰准备下车,回头看到长宁还在发呆,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到了,走吧。”
长宁回过神来猛地站起,头毫不意外的撞到了车顶,立马便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没事吧?”玉汝干嘛伸手揉揉长宁被撞到的头顶,长宁神色落寞的摇了摇头,玉汝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长宁低垂着脸,看不清神情,呆了半晌,刚准备开口说话,车帘被人一把撩起,永乐的小脑袋出现在窗口:“你俩做什么呢!快点下来呀!”
玉汝叹了口气:“好,这就来了。”看来还得再找机会问。
俩人对视了一眼,认命一般的下了车。
苏以沫的夫君是少府寺卿文翰,少府寺卿掌山泽之事,后又掌宫中服饰衣物、宝货珍贵之物,不是什么肥差,但辛苦事一件不少,玉汝听大哥段玉祺提过他,在朝中向来存在感极低,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犯过什么大错。
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沈相的门生。
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沈相门生遍及天下,文翰真算不上是多出众的,但他对沈相极为敬重,逢年过节都会往沈相府上走动,沈相对他也是极为爱护,少府寺卿看起来没什么油水,却也是个能衣食无忧的官职。听沈子石的描述,玉汝觉得文翰或许是个只求安稳度日的温和书生,取了个一心学医的年轻娘子,日子倒也算有滋有味。
本来玉汝还挺想见见这个少府寺卿的,但苏以沫却说他今日进宫去了,或许是哪一宫的娘娘找他要什么服饰衣裳了吧,常有的事。
苏以沫语气淡然,玉汝听着却有些遗憾。这种情绪还没来得及更一步消化,玉汝三人就被眼前密密的、茂盛的草药田迷住了。
在文府的后院里种满了草药,旁边立着一排架子,架子上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苏以沫挽着袖子,将她们引进了后院,随手拿过旁边的水桶,细细给草药浇起水来。
永乐惊呼道:“好漂亮的花田呀!我在宫中从未见过。”
苏以沫浇水的手微微顿住,默默解释:“公主,这是草药田。”
可永乐显然没听到,惊讶之下便想冲进草药田,还好一旁的玉汝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苏以沫又默默解释道:“家父在宫中也种了一片草药田的,就在太医院里,地没我的大,但草药长得比我这儿的肥。”
永乐顿住:“你说……宫里也有草药田?”
玉汝忍不住笑出声:“你又不爱往太医院去,自然不知道了。”
永乐摸摸鼻子,回头乖乖站在草药田旁不动弹了。
玉汝觉得,苏以沫一定是真喜欢跟各种草药打交道的,不然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家中从草药田,不然也不会素面朝天,衣群荆钗的接待公主,说不定玉汝在清平观初见她那一次,是她穿着最正式最用心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