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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好久不见(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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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修课定在了晚饭后,所以天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再加上他为了赶紧去图书馆抄了条小路,在这样阴暗甚至有点阴森的氛围里,如果听到后面有细小的脚步声,就算是个大男孩肯定也会被吓得大喘气、加快脚步。
天乐确实也是这么个反应,心跳随着脚步声的清晰而逐渐增快。但是并不是被吓得,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加速,或者说认识到这一点,自己反而很是懊恼很是生气,气自己这点清楚可数的出息。
他确实听到了,当时她也跟着出来了。
没有叫住自己,他还以为她真的学习会有事呢。
可是,走过嘈杂的篮球场,走过教学楼,走过实训楼,昏暗的路灯今天却甚是金亮,清晰地描绘出她的身影。
一直跟着我。
感觉到她越来越近,可能马上就要叫住自己了。天乐的书包带,被他越握越紧。
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忍住各种各样的心情,随便应付几句就过去了,很简单的。
他不由越走越慢,内心已经听不到他表面的安慰了。
但是,当他以为他要被叫住的时候,却突然听不见脚步声了,而自己也走出了那段阴暗的小路,金亮的路灯一排排照来,同样也没有她的身影。
自己,不会是幻听吧……
嘶……刚才确实是听到了,那如果不是羽翩的,会是谁的……
一阵寒颤从下往上再从上往下,天乐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颤抖地看着小路的一片深黑,“羽……羽翩?”
没有任何回答。
“呵呵……呵,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一边给自己壮着胆的天乐,一边又不停地往刚走过的阴暗处张望。
“喵!”
“啊!”幸好附近没人,不然天乐这副身为医学生怕鬼的模样要是被看见了,真真是魅力大减。
足足吸了好几大口的气,天乐才缓过来,看清了这是只猫,而且耳朵两边各有一片黄,脸是白的。
对了,是图书馆附近的那只野猫。
看上去好像瘦了几圈。估计之前一直喂它喝牛奶的学生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吧。
天乐想起自己今天带出来的牛奶又因为太忙了,放在背包里背了一整天都忘了喝。于是就抱着小猫最后看了眼小路深处,走到小猫常在的那个角落。幸好,那个盛奶的盘子还在。
“一个多月没喝上牛奶了是吗?辛苦你啦。”天乐说着,便把牛奶倒进盘子里。
“活着累是吧?”估计最近实在太孤独了,心里闷了好久也没办法诉说,最后倾听者沦落成了听不懂一个字儿的小猫。“哥哥也好累啊。而且绝对没有你快乐,你说哥哥是不是做只猫会更快乐一点?”
小猫一个劲儿地舔牛奶喝,根本不抬头看他。当然,天乐也没有指望着它回答。
又想了好久,明明本来是来查找外联部活动需要的案例和资料的。
结果现在在这里逗着猫,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儿,尤其是前几天,就在前几天,听陈良说的那些话,和手机里那张照片,天乐的心再次被揪紧又展开,最后只能自嘲地笑笑。
你也明白,他们有多配,你也说过,要支持,要学会接受的!
可是,当你今天在遇见她的时候,你又在为什么生气,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资格。
“唉……”天乐觉得世上最难受的莫不就是这样的矛盾了。
他慢慢地摸着小猫的头,一边一边抚摸过去,小猫反而依赖上他,舔了舔嘴巴,使劲把头往他手里边蹭边钻。
不由被它萌到,天乐笑着继续帮它按摩。
不过慢慢的,他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猫……好像是不能喝牛奶的吧。不不不,幼猫可以,但是这猫也不小了,应该……
“诶诶,你能喝牛奶吗?你……好像不能喝吧?”天乐说着就把小猫抱进怀里。
是谁来着?哦……是林颂,记得有一次他在寝室里说起这只猫,林颂当时皱着眉头,说猫好像有什么糖什么综合症?
哎呀,过去好久了,想不起来了,正准备拿手机搜一下。
“对,它不能喝奶。”
听到这听得不多,却是他最熟悉的声音,天乐瞬间僵住,手上的力道不由就变大了。
惹得小猫轻叫一声,便挣脱了他的怀抱,可怜巴巴地走向后面的那个人。
听得见,后面的她把它抱起来,又继续说,“猫喝牛奶容易出现乳糖不耐症,会腹泻的。任医生。”
转头,果然就是她。
任医生?这是在嘲讽自己吗?
不过天乐心里没有剩余去为这个称呼耗费思考能力。
原本金亮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汲取又照亮,只留下镶在她的头发、手边上一层幽静清凉,于是视线里除了她,其余皆昏暗无感。
怀里是那只脏脏的猫,但是她和自己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它,眉眼里都是疼爱,然后,她抬起眼睛,轻轻把那些疼爱收一点,再放在他的身上。
“原来你也认识这只猫啊。”用的是反而最难以承受的平淡语气。
给我安静点呀!我的心脏。
下意识就想要再垂几下心脏,却被她打断。
“怎么了?站不起来?”
刚才上课时她就注意到了,他不时就会垂一下心脏,这是什么原因,没有人吓他,没有人刺激他,他为什么要垂?
作为学医的人,知道的越多,想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因为几个小动作而紧张害怕。更何况垂着心脏,显得有些难受的还是他。
不过他没有给她时间完整地回味一遍病理学,停住要垂心脏的动作,冷下脸站起来,“跟着我很好玩吗?”
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痛苦的样子,气色好,声音有力,而且还有那力气接着装。
哟,你还有这个胆量问啊。
“我没跟着你呀。”她笑着靠近他,把猫放进他怀里,然后微微踮起点脚,看着他,“是你叫我的。”
嘶……
看来自己那点怕鬼的丑相都被看见了。天乐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看到这个小动作的羽翩突然亮了一下眼睛,放松地笑起来。
看来他果然就是在逞强而已嘛。
把视线转向他习惯性抚摸猫的动作,他就立刻停下来,僵着脸把它轻轻放到地上,转身把牛奶拿起来。
“我、我不知道这一点。”
“你跟我说没用啊,你得问它好不好受。”
他低头看那只明显在因为牛奶没了而委屈的小猫,把自己被抓出几个脚印的裤子从它的爪子里释放出来,“看来它还好,也许适应了。”
平平淡淡的聊天,安安静静的气氛,这就是放在以前也很少有过。
天乐不由得就放松下来了。
“你果然没有变。”稀松平常的一句话,羽翩背着手,很是满意地看着天乐听完这句话之后的停滞。
变什么变?谁会愿意变成自己不喜欢、不热爱的样子。
“‘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天乐终于想起还有外联部查资料的事儿来,“我先走了。”
还没有全部转过去,就感觉到了曾经感受过的清凉柔软。
那柔软正接触着自己的手腕,而且越来越紧。
“至少,”她看上去也很累,低低的头,看着她只能看到一个头顶,但是足够感受她的委屈。“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理我了?”
甚至有点恳求的意味,她从来没有从她自己的尊卑制度上走下去和谁这样问过、求过一个答案。
这让天乐不禁又升出原来都快要忘记了的自愧不已。
他,面对她,自然是愧疚的,一直是愧疚的。
但是,陈良告诉他,开学前一天,他在某个教室里,看见林颂和羽翩抱在一起。
照片也拿了出来,生怕他不信,里面的两个人相互依偎,灯还全开着,清晰的很。
其实就算没有照片,天乐也是相信的,拿出来看一遍,已经算是二次伤害了。
毕竟男才女貌,迟早的事。
但是他还是败给了自己,败给了一直找借口和鼓励自己的那个更加强大,也很不真实的自己。
多少的预备好的心理防御都没用,他还是震惊,他还是心痛,他还是烦躁。
最后在见到她的同时,心里的这些都变成了生气,明明是不知所措的慌乱,却仍然没有勇气去找她问清楚,只能冷落她,居然把她的火气也挑了上来。
而现在,莫名的生气全部一哄而散,剩下的是粒粒细细小小的灰烬,吹也吹不散的愧疚和自卑。
“对不起。”天乐走回去,慢慢想把她的手拉开。
但是这一次,羽翩没有给他机会。想过他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因此想过他的各种各样的回答,但是最后居然又是一句对不起?!
一切又回到寒假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状态吗?
没有任何前进的迹象,不给我任何机会?
“至少……”羽翩的眼圈已经红染,当他看见的时候,那张照片已经不复存在,大半的心都是疼她的。
“至少,你要和我做朋友,你不能躲着我,我找你,你也要回头找我的。我跟你说话,你要回话的。而且,不能再像刚才一样那么冷淡了。”
“还不告诉我为什么。”最后一句话里的委屈已将他整个淹没。
“我、我错了,我不会再那样了。”天乐心疼地会握住她的手,用力轻柔温和,眼睛里也是一样的温度。
总算,总算是回来一点了。
羽翩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欣慰又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