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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大龙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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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景盛夏
邝露完成日常任务,准备到润玉殿内侍候,绕过中庭,看见撕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连忙上前阻止。
“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魇兽快松手!”
邝露焦急的扯着小姑娘的胳膊,却被甩开。
两人在地上翻滚,你扯我头发我揪你鹿角,你踹我腿,我便扭你胳膊,你咬我一口,我就要咬回去,着实打的难舍难分。
眼瞅着拦不住,邝露实在无法,起身去请了润玉。
事罢。
两人各顶着盛着水的琉璃碗,一左一右的站在七政殿前魇兽的石像下,满身狼狈。
小姑娘一身鹅黄衣衫被撕扯得不像样,滚了一身泥土,头巾也歪斜的绑着,新长出一指宽的毛发如同春风拂过的绿地,欣欣向荣的茁壮成长。
此番为了避开鹿角顶了一个高脚碧绿琉璃碗。
凉风习习,晚霞如虹。
润玉将公文搬出至庭中批阅,邝露在一旁随侍,添茶磨墨,面露忧色。
“殿下,魇兽已经将琉璃碗顶了一个时辰了,罚也罚够了吧。”
润玉闻言,抬眼,看着浑身仿佛长了虱子一样东抓西挠的小姑娘。
见自己被盯上,小姑娘立刻将不安分的双手背后,讨好的笑着:“是啊是啊,我知错了,大龙,你写了很久的字了,肩膀酸不酸,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捏一捏?”
润玉这一眼,也只是看一眼,再度低头处理公务,不回应半个字。
小姑娘的触角倒了下去。
“啧,就这点能耐。”昙花娘嗤笑道。
小姑娘瞪了她一眼:“你行你上啊!”
院落安静了片刻,小姑娘再度不安分起来,僵着脖子转头,以防头顶的碗掉下去:“你为什么会变成人?你不是快死了吗?”
昙花白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她真是孤陋寡闻:“昔日有昙花一现只为抱韦天上神浇灌之恩,今日,我变成人,自然是为了报答润玉日日浇灌我的恩情。”
小姑娘如临大敌,头上的琉璃碗晃了晃,赶紧伸手稳住,惊慌道:“怎么报恩?”
“浇水之恩无以为报,自然是以身相许!”
“不……不用以身相许这么……”小姑娘不知道如何说,想了半天,“你也可以开花给他看!”
昙花:“我开了啊!”
“不是!”小姑娘急了,“终身大事岂能儿戏,你要慎重,遇到喜欢的人才能嫁给他!”
昙花点头:“是啊,我喜欢夜神殿下啊!”
……
小姑娘快哭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他给我浇水了。”昙花回答的飞快。
小姑娘不满意这个答案:“可是我也给你浇水了!”
“可是他长得好看。”
昙花此话一出,邝露看到正在写字的夜神大殿手猝不及防的一抖,歪了一笔。
本来璇玑宫就魇兽一个闹腾的小祖宗,如今又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花精,璇玑宫可真热闹了。
小姑娘听着,一张脸拧巴了:“所以你是喜欢润玉长得好看?还是想报恩?”
昙花白了她一眼:“有区别吗!要是长得不好看谁还报恩,能用钱打发就打发了。”
邝露再度忍不住想笑出声,这小花精真是语出惊人。
小姑娘耷拉下眉眼,思忖半响,郑重道:“你这不是喜欢!”
“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小姑娘咬着嘴,脸再度拧巴起来,想着如何解释这件事,抬头看着远处坐着地挺拔身姿,话不由自主说出了口。
“因为他长得好看的喜欢是肤浅的,真正的喜欢是:他就是他,是你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你会因他的笑而笑,哭而哭,想抚平他眉心的皱褶,想替他金戈铁马平定一切困难。”
“啧,”昙花不屑地撇嘴,“果然丑人想的就是多,这世上只有长得一般甚至丑的人才会怀着有人喜欢内在的美好愿望,无论是人还是神,自然会对美丽的东西格外上心。”
“锦觅就长得好看,没有人不喜欢她。”昙花又补了一句。
“锦觅是谁?”小姑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奇又小心的抱着琉璃碗转头。
昙花惊讶的看着她:“你连锦觅都不知道?锦觅是润玉的未婚妻啊,两人婚约都立了四千年了,前几日两人还在院中签了婚书……嗷,我忘了,你忘川水喝多了。”
昙花一脸惋惜的看着她,满脸的同情。
受到冲击的小姑娘这下彻底没心情了,润玉有婚约了?还是一个很好看的神仙?
伸手将头顶的琉璃碗抱在怀中,看着水中倒影,秃了的毛发长出来一点,眉心的伤口愈合了,可是深色的疤痕留了下来。
真丑。
一旁的昙花似乎没感受到这边的低气压,自说自话:“等润玉和锦觅成婚,锦觅是正宫天妃,邝露是侧妃,我就是平妃,至于你……”
昙花看着没精打采的小姑娘,自己能化成人形也多亏了她。
“……你就当个小妾吧,我会告诉润玉要雨露均沾的……”
小姑娘头越垂越低,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一双鹿角变成了四只小触角耷拉着,失了生气。
润玉听着两人隔空对话,并未出声。
只在抬眼时看到垂头丧气的小姑娘,不由得皱了眉。
当夜,润玉夜半醒来时,触手是一片冰凉,侧头,床榻空空,小姑娘今夜没有抱着软枕过来睡。
他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下了床。
行至偏殿,就在手即将触及门扉时收了回来。
目光幽深的看着留了一道小缝的门框,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寝宫。
一门之隔内,宽大的床榻上并无什么小姑娘,有的只是一只白色皮毛,长着四只触角的小兽。
在床上翻滚着,睡得并不踏实。
*
次日。
润玉进七政殿处理杂务,入目一片狼藉,坐在屋子中间的小姑娘,一手漆黑,一脸漆黑,一双乌黑滴溜转动的眼睛黑白分明,见他进来,她还有些慌张,将纸胡乱塞进胸前衣襟里,销赃灭迹。
润玉随意瞟了一眼:“想学写字?”
小姑娘点点头,目光诚恳。
润玉心下宽慰了许多,这状况频出的小家伙终于要乖一点了。
“去把手脸洗干净,我来教你写字。”
闻言,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过片刻,洗干净的软白“面团”便捏着白纸和毛笔哒哒哒的跑过来。
“大龙大龙,我洗干净了!”
看着焦急忙慌,头发还滴着水的小姑娘,润玉轻笑:“过来。”
小姑娘立刻钻进他怀里。
润玉身子僵了一瞬,看着不过十五的小姑娘,定了定神,捏着她的手,一边给她提点着写字要诀,一边带着她写,笔法瘦劲,行气流畅。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世间,小姑娘不安分的在他怀中扭了扭,似乎有些不耐。
润玉垂头,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带着恳求:“我想写润玉和玉萝。”
润玉是他的名字,玉萝……定是她的名字了。
这是润玉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你叫玉萝?”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珊瑚说我姓简,可是你们都没有姓,我也不要好了。”
小姑娘说话一字一顿,带着孩童的天真,却又十分认真,润玉眸色渐深,并未说话,将女孩揽在怀中,手把手地教着。
玉萝……
润玉在舌尖回味了几遍这两个字,琢磨着,眸色渐深。
都说字如其人,玉萝照着他的字体,却写出了与他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失了他的铮铮风骨,多了一丝凌冽果断。
忽而想起,那日锦觅在婚书上写下飞白体,不由得眸色暗了暗。
玉萝不知为何,方才还好好的润玉,看着她的字突然就变了脸色,难道嫌她写的太丑,给他丢人了?
想着,她手下的动作慢了些,偷偷斜眼瞥他,见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字,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偷偷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嫌她字丑。
手下的动作越发谨慎,一笔一划越发认真。
两人挨得极近,女子馨香软糯的气息不住的往怀里钻,润玉一低头便看见女子洁白的脖颈,粉嫩饱满的耳垂。
“大龙,你看我这个字写的怎么样?”小姑娘还会兴奋的侧过头,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侧首之间,唇脸相碰。
润玉惊慌的松开手。
“大龙,怎么了?”
看着女子眸中的澄澈,他脸色不善的缩回手:“无事,你且照着我教你的临摹。”
“咦,大龙这个手链好看!”小手覆上他的手腕,止住他收手的动作,“冰冰凉凉就和大龙一样~”
小姑娘搓了搓他腕间带着的镯子,润玉冷着脸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我该去值夜了,你且写着。”
看着神色古怪的大龙广袖一甩出了门,那背影颇有些仓皇之意,小姑娘不甚明白的挠挠头,继续练字。
每日习得半个时辰的书法,这是两人提前立下的约定,润玉写出范本,握着她的手描摹几遍,待其掌握笔画顺序后,便写出字放在一旁,让她照着临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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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檐之上。
天禄:“不就是亲了一下脸,至于吗?”
云祇摇头:“估计是想起某人了。”
说完看了一眼一旁吊儿郎当漠不关心的珊瑚。
横躺在屋脊之上的珊瑚随意瞥了一眼,翘着脚继续看着从月下仙人那搜刮来的书。
两人见他没反应,继续偷窥小姑娘练字。
“祸斗去哪儿了?”天禄看着小姑娘把字写的歪歪扭扭,着实替她着急。
云祇摸出一坛酒,扒开塞子灌了一口:“不知道,这几日都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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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玉萝便扔了笔,提着写的满满当当的纸,皱了眉。
歪歪扭扭,笔墨不均,像一道道蚯蚓在爬,墨迹未干的地方因为她提起的动作,在纸上留下一道黑线,混了下面的字。
她有些气恼地将纸揉成一团,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练字这种事,过了最开始的好奇,变成任务后,就不那么有意思了,而且还是润玉不在的情况下。
珊瑚自上次给她乱看书,被润玉禁止入内,太巳仙人身体不适,邝露回家看她父亲去了。
昙花上次现形和她打了一架后,便进入了休眠期,无人陪伴,偌大的璇玑宫陷入了清冷无聊。
“好无聊啊!”
玉萝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决定还是去睡觉打发时间,这时,背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她好奇的转过头。
一身红衣跃入眼帘。
此人来势汹汹,看见她之后,提着衣服下了台阶,一路匆忙的走了过来。
“润玉在何处?”
玉萝愣了愣,看着逼近地脸,结结巴巴道:“大……大龙值夜去了。”
男子叹了口气:“真是不巧。”
玉萝不知道怎么回应,点点头,表示附和。
男子挑着侧边的一缕红绳,将她看了又看:“欸?我怎么没见过你,我只知璇玑宫有一个太巳仙人的掌珠,何时有这么一个……”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表情一言难尽,玉萝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不妥,那自然是因为容貌了。
掩下眼底的失落,表情无辜的耸耸肩,正准备张口。
“女娃生的乖巧憨厚,你是哪家仙子,可有婚配?”
玉萝一愣,听着乖巧憨厚两个词不像时讽刺挖苦,但也不像夸赞,不知其意如何。
“咦?”男子停止了盘问,向她走进几步,看着她头顶的鹿角,“怎么有些眼熟?”
伸手一触,方才还伫立不倒的两只鹿角便化为四只触角,摇摇晃晃的,十分可爱。
衬着这张无辜的脸,月下仙人大惊:“你是……小魇兽?!”
玉萝听闻,想着自己未告诉润玉自己的名字时,他便是这么唤自己的,于是点了点头。
月下仙人见她承认,绕着她转了一圈,眼睛放光:“你什么时候修炼出人形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娃,上次我还说不知你性别,想帮你拉一段姻缘呢!”
绕着她转了又转,打量的目光令她如同芒刺在背,不知为何,她对面前的人心生抵触,但是想着润玉平日里的交代,收敛脾性学的规矩些,只好开口,拿着礼仪尊卑的腔调。
“这位仙上可是有什么事找我家殿下?”
“什么仙上仙下的,我是月下仙人,润玉的叔父,你之前常常到我府上玩!”
月下仙人压抑不住脸上的喜色,“璇玑宫无人,怕是无趣了些,你要不要和我去我的姻缘府玩玩?我那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玉萝抬手正欲拒绝,谁知这人径直扯着她的胳膊不容拒绝的带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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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下值后,发现那个小人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飞奔而来。
进了七政殿,桌上的墨已经干涸,毛笔被随意的丢在一旁,桌上一张白纸,未然一丝墨迹,倒是地上多了几团纸。
蹲下身,展开纸团,玉萝先前写的那几张不堪入目,歪七扭八地字就这样展现在润玉眼前,眉毛微挑,看来这书法之路,艰难且漫长啊。
他将寝殿书房偏殿各个宫殿都找了一番,确实不见那个小人的踪影,方才急了。
匆匆踏出宫门,只见手中握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的小人蹦蹦跳跳往回走。
抬眼看见了他,小姑娘笑着朝他跑来:“大龙!送给你!”
说着,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红色的同心结。
润玉伸手接过,正想教训。
“大龙,我喜欢你!”
一句话,让他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