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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隐世家族(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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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国皇帝举爵,声音洪亮,“贵国与我西风乃友邻之邦,此次可汗的王弟来京,是带着西北大局和平的使命而来,让我们满饮此杯,一为两国来之不易的和平,一为必罗可汗的健康。”皇帝举觞仰头饮完,众多臣工后妃亦是举爵,一饮而尽。
突厥使臣亦是饮完烈酒,场面上一片和乐。
晓事的鸿胪寺官员们便吩咐美姬劝酒,歌舞再起,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曼曼,所有人都不复方才观乐那般正襟危坐,甚至得了皇帝允许,许多人开始离席走动。
慕黄蝶侍立于一侧,看似神思飞动,实则一直关注着一个人。
仪妃,或者说,慕七娘。
温亦瑶继承了慕七娘惊人的美貌,谁也不能否认,即使在秀色环绕的后宫中,慕七娘依旧是出群的,温亦瑶得其婉丽,而不得其浓媚,尤其是她眉尾的一点红痣,更是添了许多说不出的味道。就是这样一个柔弱的美人,在一年前闯入了祖地,盗走了圣物白虎玉珏,使得村里的一千多的族人被慢慢封在冰里,若非慕黄蝶当时偷跑出村子里,她也将受到诅咒,那村子的最后一线希望都会消逝。
可是,慕七娘出走已经有十几年了,为什么她会在一年前盗走玉珏呢,这其中必然有着她所不知晓的隐情。
一年前发生了什么?
慕黄蝶正在思索时,席间传来喧哗之声,原来是朝中的勋贵子弟与随行的突厥青年起了言语上的冲突,鸿胪寺的官员以及突厥使臣当即把他们分开,这才避免了更大的冲突,但是那些个热血方刚的少年们神色犹自有桀骜不豫之色,但是碍于大局只是强压下去罢了。
欢迎使者的晚宴就这样在一片歌舞升平中结束了,主宾娱洽,虽然有些波折,不过是话事者眼里的小小插曲,根本影响不了君王们定下的大局。
不过,这日公主所居的秋波殿里收到了一张拜帖,帖子是突厥小可汗何苾曼下的,是来邀请和静公主出席观看突厥青年和西风国的贵族子弟的击马球比赛。
虽然对于突厥使团心怀怨恨,但是温亦瑶收到帖子,还是喜动颜色,无他,打马球是西风国宫廷上层最痴迷的游戏,痴迷到什么程度呢?历代西风国的国君都是马球爱好者,时人还作了“新调白马怕鞭声,隔门摧进打球名”感慨宫廷击球之盛况,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民间都浸染此风俗,以走马击球为戏。温亦瑶出身皇家,虽然身子骨不大好,没能自己打马球,但是这不妨碍她成为一个爱观看马球的贵族女子,想想两队分列,飒爽的儿郎们骑着高头骏马,在球场上仰手击飞球,俯身散马蹄的勃勃英姿,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怀春少女心旌动摇了。
“你说那个何苾曼,他,他会参加吗?”温亦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这个不好说,不过卑职想,韩世子应当会参加。”温亦瑶的女官叫晴川的答道。
“阿贺呀!”温亦瑶抿了抿嘴唇,偷偷地笑了,“他这样要强的性子,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晴川见温亦瑶双目弯弯,趁机推心置腹道,“卫国侯世子,年少有为,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呢,若是您赶在使者求娶前同陛下求定了这门婚事,那就不必为嫁去突厥而烦忧了。”
“晴川,这是母妃的意思吗?”温亦瑶不是笨人,很快就知道里头的关节了,但是她并未如晴川设想地那般含羞带怯,而是颇为不悦。
“仪妃娘娘是露出了这样的口风,但是这还是要看您自己的意思。”晴川赶紧描补道。
温亦瑶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晓得,我与阿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但那是不是就是男女之间情爱呢?还有孙大哥,他待我这样情深义重,我实在不忍辜负他。”温亦瑶不知怎的,眼前又现出殿中独舞的何苾曼,心绪更是乱如麻,但是她却不好意思同晴川讲起,便也缄默了。
晴川见温亦瑶陷入沉思,便躬身施礼,退了下去,走到门槛时,温亦瑶喊了一声,“黄女史呢?”晴川不提防温亦瑶这般施问,呆了呆,方道,“黄女史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在后厢房歇着呢。”
她们口里的黄女史,此刻正在秋波殿仪妃的寝宫内,仪妃的寝宫修饰得很雅洁,但并不朴素,有与之身份相匹配的高贵。
梳妆盒,花瓶,博物架,慕黄蝶似猫儿一样小心谨慎地寻找着任何可以触发的机关,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但是都一无所获。她不得不承认,仪妃的屋子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屋子,并没有什么暗道、暗壁之类的。
“那么,她把玉珏放到哪里去了呢?”慕黄蝶心里有了几分焦急。
但是她目前只能退了,也许一年前这个时间点有她想要的东西,慕黄蝶换个思路想道,身子且行且退,注意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才算过去了。
慕黄蝶回了自己的后厢房,也算她不走运,对面就撞到了温亦瑶身边的女官晴川,跑都不好跑,晴川见慕黄蝶从外头回来,有些奇怪,“黄女史,你不是有些不舒服吗,怎么从外头回来?”话语中满是对她的不满。
慕黄蝶赔笑道,“晴川姐姐,你也晓得我是新来的,这素日里离不开公主,现在得了空想去看看园子,好姐姐,你且饶了我这一遭吧,不要告诉旁人!”
晴川倒不是一个揪住不放的人,她理解地点点头,“以后不许这样了,想要去园子,机会有的是,要是因为这个失了殿下的心,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慕黄蝶含歉,微微而笑,“多谢姐姐指点。”说着,便从腕子上褪下一支翠环,往晴川怀里塞。
晴川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慕黄蝶正色道,“姐姐提点我是姐姐的善心,是情分,若姐姐连这也不肯收下,我倒是无地自容了,况且姐姐虽然是殿下宫里的大女官,平日里还要补贴家里,这就全当我对伯父伯母的一点心意吧。”
晴川见她一番话合情入理,加之她也不是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宫人,故也就随喜收下了,自然,这件事也就帮慕黄蝶瞒了下来,传不到仪妃耳里。
自此之后,在慕黄蝶有心接近下,晴川待慕黄蝶倒亲近了许多,慕黄蝶也就顺势对其旁敲侧击,主要是问这秋波殿里发生的事情和禁忌。
晴川毫不在意道,“嗨,我们宫里主子都是很宽厚的,你不用怕,只不过有一茬你要记住了,公主殿下自大病之后,便近不得火,平日里要小心着,别弄些什么炭火、火锅什么的,伤了公主贵体。”
慕黄蝶心里砰砰直跳,嘴上则惊讶道,“公主大病?公主的身子看起来虽说孱弱,可哪里有一点大病后的后遗症?”
晴川见四下无人,偷偷道,“仪妃娘娘不许宫人饶舌一年多前公主那场大病,娘娘一向宽厚仁慈,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是毫不姑息,杖毙了好些个传话的宫人呢!”晴川身子有些发抖,显然是想起了很多让她不适的回忆,也就闭口无语了。
慕黄蝶亦是一副后怕的模样,也不敢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