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风雪落孤灯（羽人非獍X慕少艾）》遇银倾安

5、失而复得

　　做好一切托付之事，慕少艾回了一趟水晶湖，他喂羽人非獍饮下药，“羽仔，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想，明明是很动听的乐声，为什麼这麼悲伤，明明是不知比我年轻几岁的小鬼，为什麼看起来这麼忧愁，不快乐。 ”
　　说起往事，慕少艾轻轻笑了起来：“羽仔，认识你这麼久，我还是看见你的不快乐，羽仔，睡吧，等你醒过来，咱们再来商量，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哈，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哪里又管得了这麼多？”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抚平了羽人非獍的眉头：“羽仔，暂别了。”一声暂别成永诀，羽人非獍意识朦胧间，只看见了那个决绝的背影。他想叫住他，却偏偏开不了口，闭眼瞬间，轻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慕少艾……”
　　那个人，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走进他内心的人。多年相交，慕少艾对他的维护，关心，羽人非獍不是木头，岂会不知？只是他下意识逃避着，因为七大限的命格，束缚了他幸福的权利。
　　可是慕少艾还是一腔孤勇的闯了进来，闯进落下孤灯，闯进他的心。他不喜欢热闹，唯独嫌弃没有慕少艾的清静。只可惜，正如许多人悔恨的那般，这世上没有如果，羽人非獍也回不到过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视线，再睁眼，天地巨变。
　　慕少艾冒雨去了落日烟，解开禁制恢复记忆的阿九却离开了，慕少艾怔愣片刻后，又笑了笑：“也好，断得干干净净，我也了无牵挂了。”朱痕一向洒脱，听到这番话难免皱眉头：“慕姑娘怎样了？怎么有气无力？”
　　慕少艾不再顺着他的话开玩笑，认真道：“朱痕，慕少艾有你这个好友，此生无憾了。”朱痕莫名：“慕少艾，你……”“我要你帮我一件事，以后，慕少艾就再也不会劳烦你咯。”
　　朱痕冷着脸，语气有些呵斥意味：“慕少艾，你这个疯子！你让那只乱跑的猫儿和鸟人该怎么办？你想过吗？”慕少艾低眉：“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药师我的路，到尽头了。两度逆天改命，代价如此轻巧，我知足了。”
　　朱痕久久不语，最后深深叹了口气：“你最狡猾，知道我拗不过你。你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啊，总是爱来麻烦我，把那只鸟人放在心尖尖，慕姑娘，你真真是偏心太过！”
　　慕少艾闻言眯眼轻笑：“哎呀呀，别这么小气嘛，若是你早一步遇见心上人，我可是会十分理解你的偏心呀。”“少来，你欠我多少酒，还记得清吗？”“呼呼，老人家我记性一向不错，偏偏就是记不得何时欠了你什么酒啊。”
　　“那只鸟人，就算好了，只怕会比先前更阴暗，他是你的命，你对他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我相信他背负这些也能好好活着，因为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虽然会很辛苦，但他身边还有朋友，羽人非獍，一定会是苍生之福。”
　　朱痕替他做好面具，神色凝重：“真的值得吗？那只鸟人，连你的心思都不知，至交好友足够吗？”慕少艾看向手中栩栩如生的脸，微微浅笑：“足够了，我知道你为我不平，但若你见着他，请你不要为难羽仔，好吗？”
　　朱痕摇摇头，“慕少艾，记得我说你不该代人而死，偏偏你这条路走到底。我答应你不会多说，不过我不保证他问我，你最好亲自回来捂住我的嘴。”“好友，多谢你。”
　　他换了镶绿白衣，看向镜中熟悉的面容，似叹似笑：“原来这张脸真正笑起来是这种模样，可惜没机会和本尊比较了。”先前一闪而逝的笑容一直烙在心中，如今，倒是能借着这张脸肆意的笑了。
　　慕少艾走的时候，朱痕敬了他一坛酒：“这是你要了好久的桑落酒。”慕少艾豪气的一饮而尽：“终于舍得给我咯。”“慕少艾，阿九也许会回来。”“替我向他说声抱歉，慕少艾要对他失信了。”
　　落下孤灯的风雪格外大，相约的人却都依约而至。慕少艾放下胡琴，静候天命终止一刻。鬼梁天下一掌击出，血飞溅四散，脸上面具落下血化映照出岁月留迹的脸容，是慕少艾惯常轻笑的唇瓣微挑，满是平和，满是欣慰。
　　“慕少艾！不该是你！”“一命偿还，仇恨终止，戡魔之刀已死！”“我不要你的命！”“羽人非獍，就是我的命！”慕少艾十分感激鬼梁天下带他前往水晶湖，最后一眼，留住的是挚友安然的欣悦。
　　颓然滑落的手，象征着不可挽回的生命，慕少艾闭眼，至此情仇落幕。只剩下水晶湖中沈静安然的身影，不知生离之愁，不知死别之痛。
　　自岘匿迷谷醒来时，羽人非獍是从素还真的口中得知慕少艾的死讯。他没能见到慕少艾，甚至最后一眼，那瞬间，天地失色，羽人非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与慕少艾交好的鱼孙哭得很大声，羽人非獍一直沉默。
　　昔日种种涌上心头，默坐数日的人恍惚开口，一声唤，百转千回：“慕少艾……”风过无言，无人应答。素还真将断了弦的胡琴交给他，说断掉的琴弦只有他自己才能续上。
　　他续上断弦，拉起了熟悉的音调，一曲又一曲，直至手鲜血淋漓。素还真曾问他觉得背上的东西是否沉重，羽人非獍如实答他：“很沉重。”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背负的，不是包袱，是不曾言说的情意。
　　他痊愈后便参与了刀戟戡魔大计，在那之前，羽人非獍去了一趟落日烟，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里。朱痕正在劈柴，看见他的时候似乎并不意外：“好了？”“嗯。”“来这有事？”“阿九……”
　　朱痕停了动作：“阿九恢复记忆，已经离开了。”羽人非獍顿了顿，开口：“抱歉。”朱痕立即摆摆手：“我可受不住，那是他的选择，不是我。你若记挂他，就敬他一杯桑落酒。”
　　羽人非獍摇摇头，朱痕不解：“你戒酒了？”羽人非獍仍是摇头：“没有，只是不喝桑落酒了。”朱痕微叹，自屋中拿出一串风铃，“他说送你的，算是失约的补偿，羽人非獍，慕少艾无悔，也望你此后走得坚定。”
　　羽人非獍接过那串风铃，一直不动声色的人，红了眼眶：“我会。”风铃随风而响，似有人轻笑。他将那串风铃挂在六翼风铃旁，两串风铃的声音响在雪地，像极了慕少艾带阿九前来拜访时的热闹。
　　而后，刀戟戡魔功成，他与燕归人同时中毒，被姥无艳所救。痊愈之后他再度奔波武林，救姥无艳，唤醒燕归人，断臂，接手。他结识了许多朋友，也失去了许多朋友，泊寒波与断雁西风的死，成为了羽人非獍难解的心结。
　　燕归人血战苍云山后失踪，羽人非獍四处找寻无果，又逢弃天帝欲毁神州，他毫不犹豫再度挺身对抗。只可惜，弃天帝的强大远超所想，他最后的挚友愁落暗尘也于此役牺牲，他也再度身受重伤，神识不清。
　　正道将他送入灭轮，寻求凤凰鸣医治，自此，羽人非獍所得到的，也尽数失去。后来他因佛业双身之故邪化，凤凰鸣将他收入天卷之中，博得生机，被素还真带回苦境。
　　再度清醒的时候，他一身黑衣，素还真将事情大致说了说，羽人非獍沉默着，最后出声道：“以后，落下孤灯不涉江湖，抱歉，帮不了你了。”素还真沉声道：“一直以来，辛苦你了，你好好退隐吧，素某会替你请最好的医者。”
　　落下孤灯风雪仍盛，风铃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风铃的声音了，那个人，也很久不曾入梦来了。音容笑貌，历历于心，历经江湖风雨的人，忽然觉得累了。
　　自入江湖，他就在不断失去，终于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独看风雪。克父、害母、断六亲、损师、折友、绝恩义、一生无爱。原来羽人非獍的命，确实早就注定，哪怕不甘，哪怕挣扎，到最后，他仍是孤身一人。
　　他拉起了胡琴，似从前般眉宇紧锁，眼神却与先前不同了。几经历练，到底沉稳许多，也沧桑许多。便在此刻，有人撑着伞，冒着风雪前来，他停了琴声，静静的看着那人收了伞，笑着招呼他：“羽仔，老人家我来还债了。”
　　心心念念，魂牵梦萦之人乍现眼前，风雪交加恍如幻觉。直到慕少艾将酒放在小炉子上温着，落下孤灯霎时盈满酒香。他动了动唇，幽幽一声唤，其中情意缱绻，唯他可知，“慕，少艾！”
　　慕少艾抖了抖披风上的雪，“哎呀呀，头一次觉得落下孤灯原来这样冷。”他功体尽失，已非昔日能领导正道的药师慕少艾了。猝不及防的久别重逢，羽人非獍不可置信的颤声问他：“真的是你？慕少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