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风雪落孤灯（羽人非獍X慕少艾）》遇银倾安

4、枭獍非獍

　　因着泊寒波的一番开解，慕少艾应了鬼梁兵府少主成亲的邀约，打算让羽人非獍转换心情。他被人请去敬酒，谁料被孤独缺刺激得心绪不稳的羽人非獍在婚宴上杀了鬼梁飞宇后发狂而去，慕少艾第一次慌了神。
　　他一向从容乐观，难得慌乱，许多的意外，皆是因为羽人非獍。待寻到他时，被孤独缺之死刺激得越发疯狂的羽人非獍仰天一吼，造下满手杀孽。多年来，慕少艾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羽人非獍，宛如地狱的恶鬼。
　　满地血红，无情的杀戮，他怔怔的看着那人消失不见，颓然坐倒，一向压不垮的药师慕少艾，声音竟隐隐有些发颤：“那个眼神，羽仔不见了，留下的，是羽人枭獍。”
　　正如泊寒波所言，慕少艾就是关心则乱，关于羽人非獍，他看得清，却始终拎不清，“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带他参加喜宴，是我不该放他单独一人，我不该走开！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对他的异状多加留意？”
　　泊寒波按住他的肩：“慕少艾，冷静啊！”为阻止羽人非獍前往罪恶坑找狂龙报仇，众人商议好对策，临走前，皇甫笑禅坦言：“药师，在下有一话直言。鬼梁家之事毕竟是羽人非獍有错。站在我们的立场，能保他死罪，恐怕活罪难逃。”
　　慕少艾不曾回头，紧握烟管的手，与坚定的眼神，分明了他的立场：“林主，在下也有一言，无论如何，慕少艾定要力保羽人非獍周全，即使必须与天下人为敌！”
　　慕少艾这一生，心狠手辣过，也心软过，唯独羽人非獍，他从来偏心。他朋友不少，个个都是过命的交情，唯独对羽人非獍，一向玩笑的心思里，藏了一丝谁也不曾察觉的情意。那场红雪，有人入眼，有人入心。
　　为此，慕少艾不惜以自身功体，加速炼药，“七大限、三大劫，天，你真不可违吗？如果天命真不可违，慕少艾也要逆天转命！天，你不绝羽人之路，慕少艾愿以命还天。”
　　唇边溢出鲜血，慕少艾轻轻抹去，这样焦灼担忧的心情，种种不安的心绪，皆由羽人非獍而起，慕少艾都一一受了。
　　羽人非獍在赴宴之前也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犯下那样的大错，后来更是满手血腥。他好像突然失去意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众人震惊愤怒的表情。头痛欲裂，他不敢去看慕少艾此刻的表情，想来一定对他十分失望。
　　于是他逃了，他听见了慕少艾的呼唤，却不敢停步。然而，在看见孤独缺的尸首时，他便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知道自己发了狂，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常年背负的情绪，在那一刻瞬间爆炸。
　　最后一眼看见慕少艾，他看见了他眼中的震惊，于是，双眼血红，他便连慕少艾也看不到了。他只听到有人叫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羽人枭獍！”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杀！杀了狂龙！杀了所有人！
　　他一路狂奔，与狂龙战得天昏地暗，身中数刀，遍体鳞伤。慕少艾托练峨嵋相助从狂龙手中救下羽人非獍，却也中了狂龙一刀。他背着羽人非獍颠颠倒倒逃离，落入尘土的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羽人非獍的。
　　鬼梁兵府的食客为报仇围攻两人，慕少艾浴血奋杀，只为求得羽人非獍一线生机。从来不曾觉得脚步如此沉重，去往水晶湖的路，咫尺，却是天涯漫长。地雷引动，一步一炸，被朱痕戏称‘慕姑娘’的人，满脸鲜血。
　　恍恍惚惚，宛如一场清醒的迷梦，从来无雨的水晶湖，自他的眼里，散落一场朱红雨艳。反反复复，撕裂崩溃的痛楚，随着冷雨洗淡的意识，一步步，走得艰难却坚定。
　　不能倒下！他绝不能倒下！神思涣散间，慕少艾心坚一念，步步走向水晶湖。将白衣染红的人放入水晶湖，同样一身血红的慕少艾语气轻缓，“羽仔，没事了，没事了。”
　　只剩一点意识的羽人非獍痛在心里，慕少艾为他，付出太多太多。沉沦的人猛然清醒，痛哭出声！丧师之痛，挚友之伤，压抑的心，终于宣泄了。雨幕中，慕少艾遮住他的眼，无声安慰。
　　水晶湖压不住狂龙留在羽人非獍身上的刀气，慕少艾以一身伤体，转嫁刀气。身上刀口道道，疼痛加剧，慕少艾却一声未吭。他的身上还担负着武林重责，但他此刻无心也无力，渐渐与羽人非獍同眠于水晶湖。
　　再度醒来时，慕少艾看着已被水晶湖洗净的人，微微一笑：“羽仔，看来老人家我，还不了你的桑落酒咯。”他上岸，将羽人非獍的胡琴修好，琴调依旧，主人却昏睡不醒。
　　琴声中，慕少艾忆起了与羽人非獍的初识。并无不悦，也无欣喜，那一天在落下孤灯，有一场红雪停住了他的脚步，他听见天地皆无红雪悲凉的颤音。
　　羽人非獍的冷漠，引起了慕少艾的好奇，但其实，慕少艾本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他摘取崖辩的草药时，故作不甚滑落，危急时羽人非獍伸手援救。两手相接，冷面之人的手意外的温暖。
　　上来之后，慕少艾笑意吟吟道：“喂，药草我采到了，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羽人非獍一语不发转身离开。“哎呀呀，恩公朋友兄弟稍等一下，杀人的眼神你是一流的，骗人的本事我可是最高的。”
　　羽人非獍不习惯有人这样热情亲近，然而他错算了慕少艾的厚脸皮，他避了三个月，慕少艾便在落下孤灯等了三个月。他正欲再度离开，慕少艾出声叫住他：“ 喂，我等了你三个月，你老兄半句不说就要离开吗？”
　　“你为什麼不走！” “你还没给我答案。”“ 我不需要朋友。”“ 太晚了，来不及了，羽仔，我家阿九呀，每次讨不到糖吃的表情，就跟你方才说，你不需要朋友一样。”“别叫我羽仔。”
　　那时候，慕少艾还只是慕少艾，脸上没有鲸印，脸确如朱痕所讲，清秀貌美。后来慕少艾收养了阿九，再去落下孤灯时，羽人非獍直直的看着他脸上的鲸印，却又不说话。
　　慕少艾摆摆手不在乎道：“哎呀呀，又不是稀奇的花，再看下去，老人家我就不好意思咯！”慕少艾绝口不提的认萍生，与他深埋于心的罪恶坑同样，始终背在心里。慕少艾所经历的，羽人非獍在侧，看得一清二楚。
　　慕少艾将亲手所做的风铃，挂上了落下孤灯，风吹过，叮铃作响，“只有一盏灯笼陪你，不会寂寞吗？”羽人非獍听着清脆的风铃声，眉眼稍敛：“你的风铃店，什么时候开？”
　　慕少艾看向玩雪玩得不亦乐乎的阿九，笑道：“等阿九长大吧。”“他明明长不大。”“我会让他长大，健康快乐的长大，到时候，要做老人家我的第一个顾客吗？打折哦。”
　　昔日言笑晏晏，犹言在耳。简单的相遇，因为慕少艾的坚持，一步一步，慕少艾终于走到了最靠近羽人非獍的地方，“哈，琴身我替你修补好了，我将琴弦稍微作了调整，绷的太紧的琴弦，容易折断，羽仔，欢迎回来。”只可惜，慕少艾却要走了。
　　鬼梁兵府的百棍阵对之前的慕少艾来说并不算什么，哪怕约定不能运气抵挡，慕少艾也自有耍赖的法子。可如今慕少艾有事相求，更一身的伤，他无法也不能拒绝以这样的方式，换得见鬼梁天下的机会。
　　他毫不畏惧的往前走去，一步一棍，血滴落黄土，慕少艾一语不发。忍让是为让苦主宣泄悲痛，不屈的脚步与眼神，竟也使加刑者不得不为之动容。
　　鬼梁天下不肯放弃杀羽人非獍，慕少艾语带恳切：“府主，请你念在忠烈王笏政，给羽人非獍一条赎罪的活路，在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慕少艾，我要的是羽人枭獍付出代价，非是你呀。”可羽人非獍，就是慕少艾的命。
　　慕少艾虽不自傲，却并不是没有骄傲，即便几度面对生死，他亦不曾轻易屈膝。而今，他却跪下磕首，只为求羽人非獍生路。鬼梁天下沉吟道：“好吧，慕少艾，你对羽人非獍的情义，确实使人佩服，老夫答应你，给他一个赌命的机会，只要他能出面接我一掌，我愿意冤仇化消。 ”
　　“明日子时，落下孤灯，一掌了结仇怨。”“我相信他有面对的气魄，明日如果再有人插手这掌，那麼今天的约定作废，老夫誓用馀生追杀他羽人枭獍。”“一命换还，绝不会有人插手，请了。 ”
　　约定即成，说的却不是羽人非獍的命，慕少艾拖着伤体，将未完之事一一拜托。江湖之路，慕少艾无法再继续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