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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受教 ...

  •   羽人非獍总是刻意保持着与朋友的距离,但其实,每一个与他交好之人,他都时刻放在心上。慕少艾就是明白,才担心羽人非獍与他师父的对抗,也许会吃亏,也许会勾起他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的记忆。他知道这个坎,羽人非獍始终要跨过去,但他不想看到羽人非獍痛苦的模样。
      不等他休息片刻,西苗之外,魔君拦杀谈无欲,慕少艾前往支援,两人重伤陷危,好在白发剑者与羽人非獍现身救援。匆匆一别,慕少艾借助无迹天衣在水晶湖养好伤后,又四下奔波,为练峨嵋看诊,去残林探望剑子仙迹。
      重出武林的时候,其实慕少艾就做好了每一个江湖人都做好了的觉悟。但他确实太过逞强,连剑子仙迹都看出了他的不妙,要他记住和阿九的承诺,保重自己,残林之主也提醒他急流勇退。
      慕少艾笑道:“慕少艾对生死看得很开,但也不会轻易放弃,因为我与某人还有承诺在。”对阿九的承诺,对羽人非獍的承诺,他都记得。只是事情繁杂,那坛桑落酒,便一直欠着。
      在他奔波之时,羽人非獍却陷入困局。孤独缺为让他走出阴影,不断拿弑母往事刺激他,致使羽人非獍痛苦非常。慕少艾到落下孤灯时,恰逢断雁西风前去探望,断雁西风无甚耐性正要离开,羽人非獍却拉她作陪。
      目睹此情此景,慕少艾微微一愣后迅速转身欲走,断雁西风眼疾手快的叫住他:“慕老头别走!”慕少艾轻咳两声:“哎呀呀,我是忘记带酒了。”断雁西风大咧咧的摆摆手:“别误会了!这个闷葫芦身体欠安,你这个蒙古大夫,好好替他诊治一下,我先走了。”
      断雁西风为人爽快,说走便真的没做丝毫停留。慕少艾挑眉看他:“哎呀呀,我还以为终于有一点进展了。”羽人非獍面带郁色,“我与西风只是好友。”话出口,倒是连自己也讶异了片刻,他本是不屑于解释这种小事的人。
      慕少艾转着烟管,语带揶揄:“我们的感情也不差,怎么不见你随时握住我的手?”羽人非獍冷声回他:“你若想,我随时可以这样做。”慕少艾叹气:“算了,慕少艾不合这味。”
      这一日,落下孤灯难得停了风雪,慕少艾站在亭外,望天道:“羽仔,你有想过未来吗?”他忽然开始想象,羽人非獍携眷在侧的场景,那时候自己,该是多么的碍眼啊。
      然而羽人非獍因着七大限的命格,始终不肯与人亲近,好友倒有,对他也颇为上心,他心存感念,却不敢言深。唯独慕少艾,总是厚着脸皮造访落下孤灯,不知不觉,待他便比其他朋友更上了几分心。
      他是唯一一个,任何时候都能打趣他,也最能安慰他的人。慕少艾偏心羽人非獍,羽人非獍又何尝不是?他一向沉闷,断雁西风也常说他是闷葫芦,唯独慕少艾,见过羽人非獍的笑。
      那是慕少艾带着阿九拜访落下孤灯时,慕少艾怡然自得,阿九可怜巴巴的望着羽人非獍,数落起了慕少艾的种种罪行。什么压榨童工啦,什么为老不尊啦,阿九滔滔不绝,说得十分认真。
      慕少艾抽了口烟,悠悠道:“哎呀呀,听着连药师我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不如阿九你就留在这,让羽叔叔照顾你。你看看,漫天风雪,连床也没有,多温暖呀。”羽人非獍犹豫片刻,还是将怀中的糖递给阿九,阿九欢喜的接过。
      羽人非獍恍惚忆起了昔日的自己,那时候若他身边的人像慕少艾一般,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堪回首。慕少艾冲他眨眨眼:“喜欢吗?”“他很乖。”“不送的哦。”
      羽人非獍心中一片宁静,蓦然微微展眉,勾了勾唇角:“阿九很幸运。”慕少艾赞同的点点头:“呼呼,我也这样觉得。”羽人非獍笑得很安静,笑容轻淡一闪而逝,慕少艾敢拍心口保证,笑起来的羽人非獍,宛如人间宝藏。
      只可惜,只那短暂的惊鸿一瞥,此后不管何时,羽人非獍始终不曾再笑过。即便偶有玩笑的话,也是凝眉轻言,毫无兴致。但是偏偏,一向幽默的慕少艾受得住,更十分信赖。
      所以即便此刻羽人非獍心情不佳,却始终不曾气恼慕少艾关于繁衍后代的玩笑。他只是冷声,一字一句唤着一脸坏笑的人的名字:“慕、少、艾!”慕少艾敲了敲烟管,笑而不语。
      和谐的气氛稍纵即逝,羽人非獍忽然猜出孤独缺会对公孙月下手,震惊惊讶之余,他顾不上慕少艾还在,瞬间飞身而去。师徒缘尽,割袍断义,羽人非獍到底还是避不过这场对决。
      羽人非獍握着断裂的衣襟,纷杂的思绪让他一时看不清前路。随后而来的慕少艾轻轻按了按他的肩,无声无语。羽人非獍任他搭着肩,不倾诉,也不抱怨,默然无言,任风拂面,扬起微微尘沙。
      师徒之战,情断义绝,孤独缺要让羽人非獍直面过往,而此时此刻的羽人非獍,尚无那样的勇气。这一战,战得惊天动地,羽人非獍赢了,孤独缺断臂,两人的心,却早已被刀锋割裂。
      那段最痛的回忆被再度提起,弑母那一日的场景,其实羽人非獍时时刻刻,历历于心。是,他一直在逃避,逃避最不想面对的过往,所以他住在落下孤灯远离人迹,所以他从不敢与朋友之外的人过于亲近。
      他害怕有人知晓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更害怕别人知道他曾犯过什么样的罪,如他所言,他的罪赎不清,所以他一直背负着,越背越重。
      慕少艾为练峨嵋炼药分不开身,只好托泊寒波让断雁西风前去探望,一向乐于撮合自家小妹与羽人非獍的泊寒波却拒绝了:“依我看,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好朋友,不是好牵手。炼药归炼药,你何不顺便陪陪他呢?”
      慕少艾难得有些窘迫:“太想安慰,容易适得其反。”泊寒波与断雁西风同样,为人直爽过头,“说来你也未免太保护他了,你是当他的朋友,又不是当他的父母,更不是道德审判官,就算他过去曾……”
      慕少艾敛了笑意,连名带姓的招呼自己的朋友闭嘴:“泊寒波!”这也是头一次。事关羽人非獍,慕少艾一向反应比旁人要快。泊寒波摇摇头:“你看你看,连你都避讳,他的心结怎解?”
      慕少艾浅叹:“非是我避讳,过去早成过去,已经结痂的伤口,旁人又何必一再掀开,让它流血疼痛。”羽人非獍一路走来,慕少艾看在眼里,他心中的包袱有多重,慕少艾也知晓,所以他才舍不得任何人,用这件事伤害羽人非獍。
      “结痂?哈,我看已经是烂在里面吧!你的保护越多,结果他如同孤独缺,越往死胡同钻,放大自己的悲哀,越来越悲观。”“换成是你,你会在他的面前毫无顾忌吗确实,我非是他的父母,更厌恶世人所谓的道德审判,我只想做他的朋友,我希望他快乐,他的痛苦我不忍见呀。”
      “他的过去你认为有罪吗”“当然不是。”“ 可是在他的心中,会不会以为你瞧不起他因为他有罪。”“不会,他了解我。”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信任。
      泊寒波撇了他一眼,“如果不会,他就不可能与孤独缺决斗,他是怎样刺激羽仔,你也知道。有些话说不清楚都会误会,何况是不说。你关心则乱,往往遇上他的事,就太过小心翼翼,失了从容与乐观,但他需要的是你的乐观,淡化他的悲观,否则他的人生真的是一片黑暗了。”
      慕少艾闻言微愣,而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够了,他方道:“经你这样一说,我才发现我这个朋友真是失格,慕少艾受教了。此后他的过去,再也不是我的禁忌。” “嗯,还有呢”“朋友也有朋友的限制,谈不谈,我还是留给他做自由选择,但我会鼓励他主动来谈。首先,至少在旁人面前提起之时,我不再是闪避的态度。”
      泊寒波赞赏的点点头:“不错,有进步。最重要的呢”慕少艾眨了眨眼:“最重要的是,成就朋友的姻缘,胜造七级浮屠。”泊寒波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别怪我说话太直白,你对羽仔,确实护得过了头,比护崽的母鸡还凶。”
      慕少艾摆摆手:“哎呀呀,严重了,你与西风小妹不也是同样。”泊寒波忽然像朱痕一样古怪的看着他:“在你心中,真的同样吗?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偏心?不过我是不计较啦。”
      泊寒波大笑而去,慕少艾垂眸,掩下万千心绪。他对羽人非獍,确实与旁人不同,因为什么,他也心知肚明。但这个秘密,慕少艾并不打算告诉当事人,于是他抽了口烟,似自言自语道:“哎呀呀,失败失败。”原来隐藏得真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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