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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金蝉脱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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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里今天掌灯结彩,大红的双喜贴到了迥廊上。海蓝律江今儿迎娶的如夫人,才年方二八,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将军这会一想到晚上洞房花烛,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旖旎,一颗老心立时荡如春水。
站在迥廊上等得心焦如焚的海蓝一眼看见步履匆匆的桐管家,便向他招招手,桐管家赶忙屁颠颠地跑到跟前。听将军问,“五夫人可着人去接了?”管家忙低头答,“迎亲队伍亥时便到,还请将军换装。”海蓝刚要起步,却看到管家身后低着头的程乐,“桐伍,你身后的丫头是哪房的?怎么看着面生。”
管家伸手扯过程乐推到他面前,赔着笑脸道,“这是红楼的凌姑娘给老爷找得泡茶丫头,刚送来。才回了将军,我看将军正忙着,就没往府里招呼她。”海蓝颌首大笑,“难为你这奴才想得周到,今日新欢上门,旧好自然是要避一避的。丫头,抬头。”程乐本能地抬起左手往额前一挡,那枚拇指上的玄铁戒指在月光下一眩,正落在海蓝律江眼中。
他倏忽忆起,这指环似是在哪里见过,再一想,那身份诡异的后幽商人萧诺,指上便须臾不离地带着此物。脑子里电光石火般一闪,这丫头莫不是后幽的人。拉下女子的手,不料,面前女子竟是程乐。
他蓦地一惊,旋即了然,挥手喝退管家,阴恻恻地道,“程姑娘还真是命大,前天在宫里‘暴毙’的人,今日竟在老夫眼前活转过来。真真让人惊煞。不知是太子对你情有独钟,还是萧诺救你于水火?唉,只怕是女皇都想不到,明里是瑞国来的女医官,暗里竟是后幽的一条狗。” 程乐被他骂得脸红筋涨,心里七嘴八舌都在叫屈,嘴上却是一句也答不出来。
他望着一脸羞窘的程乐心念电转,这女子既已“暴毙”,自已的爱将偃楚也因她被女王苦苦威逼命丧黄泉,倒不妨给她一刀,即出心头恶气,又可永绝后患。不过他海蓝律江做事,从来讲究留一后手,要不那么多随女王起事的人不得善终,唯有自已高官厚爵。既然这女子手执萧诺的贴身之物,想来关系匪浅,倒不如留下慢慢消遣。
想着冲程乐冷冷一笑,唤过远处的管家,“也罢,难得花魁上心,我看这丫头长得也还算周整,就让她跟着侍候新进门的五夫人吧。桐伍,你让她在后院偏房安置下。看好了,等老夫忙过了再说。”桐伍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领着程乐往偏院去,心里喟叹,将军真是龙马精神,这把年纪了,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丫头长得不俗,看来府里过不久就要纳六夫人了。
心里想着却不敢怠慢,把程乐送到后院偏房,让人送了壶茶水和几块糕点才锁上门走人。程乐从早晨折腾到这会,除了凌如给过一个凉馒头下肚,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这会见了碟中糕点,竟是眼中出火,顿时左右开弓风卷残云,一会功夫便吃得干干净净。待水足饭饱,拿起脸盆架上的布巾拭手时,方才留意套在左手拇指的指环。想那海蓝律江口口声声说自已和后幽如何,莫不是和这物件有关。再一琢磨,以自已和太子妃先前的纠葛和现在暴毙的身份,海蓝律江断没有让自已活着的理由,如今暂留自已一命,莫不是这无意掳来的指环竟成了自已的救命符。
仔细端详,这指环也无甚花巧,只比一般的粗大,指环相接之处,雕着一龙身豺首的怪物,一枚绿豆大小的猫眼镶在侧着的豺首上,权当怪物的眼睛。此时正幽幽地“看”着她。程乐心下惕惕,干脆一把捋下放进内衣袋里。其实她有所不知,这龙身豺首的怪物既是传说中龙生九子中的第九子“睚眦”。萧诺以它的图腾为自已的信物,自是有自已的用意。只不过程乐蒙在鼓里罢了。
从昨夜到今晚,程乐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两个来回,饶是她身心健康,神经大条,也感力不从心。此时一心忐忑又无计可施,只好坐在屋里发呆。
忽听“啪”的一声,窗外扔进一枚小石子,程乐忙趴到窗上,一看竟是宗卫,喜得热泪汪汪,正要开口,对方轻声道,“小姐莫急,王爷正在设法,今晚定要救你出去。”说完一个转身已蹿上屋脊。程乐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稳住一半,想这宗卫当初为自已所救,此去搬救兵定不遗余力。
这边厢程乐在偏房里苦待救兵,那边堂屋里已是笑声喧哗,新来的如夫人已和海蓝律江行完合卮大礼,由喜娘引到新房等待洞房花烛。拿着酒杯向贺喜的亲朋敬酒的海蓝将军,一颗心早飞到了洞房,想到待会的颠鸾倒凤,心里像有只小手在抓,满满的酒杯拿在手里直往外漾。看主人心不在焉,便有客人起身告辞。海蓝律江一概送到庭前止步。由下人引领客人自行出府。一时进府贺喜的,告辞出府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谁也没留意,宗卫已趁乱潜入后院,接上换了男装的程乐,一起混在出府的人群中出了大门。
正闹腾着,桐管家突然匆匆进来,在海蓝耳边说了几句。将军一怔,向在座诸位一抱拳,便和管家出来哲进了厢房,看周边无人才问,“这送100两金子的客人是谁,为何不肯进来,所求何事?”管家轻声回道,“此人就在门口,方才给了小人一块玉珮,说是将军一看便知。只求将军给一张连夜出城的路引便好。”说着拿出玉珮。
海蓝看那玉珮碧润盈透,一面雕着瑞国宗氏皇族的图腾,是一只振翅天宇的鲲鹏。一面竖着镌有三个篆字,宗曦炀。心下一惊,瑞国的景亲王不是离开西羌了吗。刚要迈步出迎,又一想,他既不愿进来,自然有他不便之处,倒不必勉强。管家趋前附耳窃窃,“说是有两车私货。”海蓝律江撇嘴一哂,“这些瑞国权贵在国内富的流油,到咱们这儿还要刮上一笔。”想起自已吃景亲王贿赂不止一次,也不好不卖他人情。皱皱眉,“桐伍,这路引就不给了,免得白纸黑字的东西让人留下把柄。不如这样,你带他们走一趟,出了城门就快回来。”虽说城防由自已管,暗卫可是由察里琛统辖,要让那多事佬找着茬,女王面前又有口舌了。说毕把玉佩塞回管家手里,匆匆回到堂房应酬。
桐管家出得将军府大门,两辆遮蓬马车已悄悄停在拐角处。车夫见他过来,眼明手快递了张银票给他。这管家也是个晓事的,一手还玉佩,一手接过银票往怀里一揣。跨上车座,一声“驾”,健马已甩开四蹄,向着城门急驰而去。
翌日,日上三竿。海蓝律江一脸慵倦的从如夫人新房里出来。心中满足地喟叹,倒底是年纪不饶人了,想当年沙场征战下来回到营帐还能抱着美人大战三百会合,如今竟也会觉着倦了。
踱到院里站下,却看到桐管家惊惶失色地跑进院来,“爷,昨日凌姑娘送来的那位瑞国女子不见了。”“何时走失?”“不知。”管家惶然地摇头。海蓝一声冷哼,这瑞国来的程乐真是神通广大,竟能在老夫眼皮底下玩起了金蝉脱壳。
蓦地想起昨夜宗曦炀来访,堂堂一国亲王如此藏头露尾,莫不是为她?不由连声冷笑。为了女儿,他早打听过程乐的底细,说是景亲王来西羌途中救助的一平民女子。如今看来,怕是另有故事。他悠然的捻着山羊胡,好整以暇地嘱咐桐管家,“着什么急,不就是走失了一个丫头。拿我的拜帖去见萧公子,问他这两天可是丢了一心爱之物,他要想找,让他到……”附耳对桐伍低语了几句。管家忙领命而去。
一小丫环匆匆走到海蓝面前,俯首福了一福,“老爷,五夫人请爷到屋里用膳。”唉,人一老挂牵的就多了。海蓝笑微微地一叹,倒背双手迈着四方步踱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