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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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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无边蔚蓝的晴空上洒落下来,本该明媚温暖,偏又寒冷刺骨。
修眉如山,凤眸似水,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若不是凤凰持剑,一滴乌红的液体顺着剑刃滴落地面,看清这寒剑身竟尚带毒血,锦觅几乎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水神仙上不在天界安静等着明年开春与天帝陛下的大婚,也不去人间凡人祈愿的地方布雨降霜,竟在此处作甚?”凤凰扫了她一眼,带了天山之巅的凛冽阴寒之气叫她不自觉低了低头。
锦觅不明白他这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讽刺?嫌弃?默默回想着小鱼仙倌曾经是如何似无感应他这迫人之压,微微一笑温和答话的表情、语气、姿态,依样画葫芦,垂首敛目道:“这东陵国的百姓频频上水神庙求雨,本神勘察一番,发现是魔界的祸斗与猰貐二怪在此胡作非为,只因旱情荒灾并非布雨降霜可解决,所以打算来降服二怪。”
“魔界的祸斗与猰貐二怪在此胡作非为。”凤凰轻声念了念,唇色彤艳笑得人毛骨悚然,“祸斗与猰貐乃我魔界凶怪,在魔界外犯下任何大事小事都是我魔界之事,水神仙上非要越俎代庖插手处置,是欺我魔界无人吗?”
“以为魔界尊上平日里公务繁忙,倒未曾想今日居然亲临敝地,收拾魔界凶怪,真真叫本神百思不得其解,也叫这方圆千里蓬荜生辉、大放异彩。”这番套话顺风顺水从她的口中说出,平静自然得半点涟漪不起,其实她的人并没有声音那么镇定,双肩微抖,一双手藏在裙褶内,显然越绞越紧。
扑哧君先前都说她要当天后这个高位,天赋不行,资质又差,可有多少个男人知道,每一个曾经当过天后的女人,原来的本事与她相比都是不分伯仲的吧?
不会可以学,学不会可以模仿,总没有绝对的。
锦觅抬眼朝前看去,这一眼,撞进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眸子中冰冷的神情,令锦觅浑身打了个冷颤。
锦觅按捺下那紧张得狂跳着的心,微微将目光向下移去。旭凤一身黑袍,腰间紧紧束了条绛紫色的带子,满身戾气朝她袭来,锦觅手心里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抬眼,这旭凤脸庞上的棱角像是刀削过的一般,鼻梁高耸着,那双黑暗深邃的眸子仍是紧盯着她不放。
“水神仙上真是消息灵通,在天界时就知道本尊平日里公务有多繁忙?”旭凤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颇不耐烦。
“魔尊说笑了,您在魔界的一举一动,本神又岂会得知?”毫不犹豫的否定。她的嘴角逸出一抹决然,“天帝陛下总是在入夜时读公文,白日里整个人都困倦得厉害,我自然而然以为,这其他身居高位的男子差不多都跟天帝陛下一样,当然也包括您,魔尊大人。”
金灿灿的寰谛凤翎依旧斜插在旭凤的髻上,在阳光下闪动着熠熠的光芒,似一朵无声冷笑,“素日里听闻天界的天帝陛下对水神仙上看重疼爱到不行,怎的降服祸斗与猰貐这等微末小事,也需要尊贵的水神仙上亲自前来?”
她此生从未有过如现在这般慌乱的心情,只觉得那双黑眸一直盯着她,她浑身都在着火,身子微微抖着,“最近忙着筹备我与天帝大婚,凡人祈愿一事我都管得很少了,趁着现在还能到处走一走,便让他让我出来管一管这小事,也算帮得上他一点儿小忙罢了。”
两人颇有默契地屏息了片刻,却见旭凤洒然一挑眉,峰回路转道:“水神仙上如此看得起自己的本事,还一心想着为自己的未婚夫君帮忙,那旭凤便拭目以待了!”
连一眼都不敢再多看这男人,锦觅攥紧了盒子,提了裙转身快步跑开,全然忘记了自己会飞。待跑得气喘吁吁,没有听到身后响起任何脚步声,她才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回头望了眼,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锦觅摸了摸胸口,心还在狂跳不止,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却不知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
呼吸未平,周身上下,里里外外,顷刻之间,如坠刀山,如堕火海。每寸肌肤如被火焚,五脏六腑似被利器恣意刮绞,恍然如前任天后荼姚对她施展的红莲业火,差点让她灰飞烟灭五灵俱散的感觉,生不如死大抵就是这般滋味吧。
她在这生不如死的疼痛中苦苦挣扎,嗓子里却象燃了一把火,灼痛非常,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在巨痛中陷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大汗淋漓,后背粘粘贴身,胸口尚且频频起伏,气息不定。右手手臂上残留着的灼痛感与沉重感令她忆起,那是猰貐的嫉恨之火烧灼到她的肌肤,之前用圣灵水术暂时处理过伤口,向来是治标不治本的疗伤。
锦觅迷迷糊糊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全被换过,虽然它已经分辨不出五色,但看这眼下的寝衣像是凡间凡人的式样,这房间也看着像凡间的客栈,是谁救了她,又把她带到这里?
冷静机智如我,冷静机智如我!
这一晴天霹雳对于一个天界上神来说,还不算什么……
手臂的灼伤还在刺痛着,锦觅想要看一眼自己伤势严重到何种地步,奈何灼伤位于很靠近肩膀的地方,而且整个右手手臂又提不上任何力气,只能先把上衣脱了。
皱眉解开衣襟,露出受伤的肩膀,肩背处的肌肤在几束稀薄的暖阳中折射出晶莹透亮的光的照耀下泛出莹莹白光,其上缠绕的厚实绷带却被血渍浸得殷红,像一朵娇丽凄艳的血蔷薇,盛开在雪白肩头。
就听见门帘子吧嗒一声响,敞开的厢房门口,一名窄袖黑袍、腰间束带的男子定定地站在那里,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脸。
黑袍男子撩起衣服下角,慢慢走进来,一步一步跨得很大。然后站住,手轻轻背在身后。
他扬起下巴,屋外射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映得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冷峻如凉月的面容,漆黑眼眸似古井无波,表情冷冽如逝雪。这就是面皮冠绝六界的旭凤,重生入魔成为魔尊的旭凤,每每见到她的神情。
他目光扫过锦觅的肩膀,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