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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正在脱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被一个男人看到了,春光乍泄了,按照这种情况,寻常女子的正常反应是什么?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把人赶出去?

      冷静理智,冷静理智!锦觅还是选择了那三个选项外更糟糕的:“麻烦你让一让,你挡着我的光了。”

      足足一盏茶的时辰悄然流逝,旭凤仍是低着头冷冷盯着她,身如石雕一动不动。

      锦觅心虚得厉害,手指无力拉扯着衣服,刚打算穿回去。旭凤反手关上门,语调不高,却带有渗人的寒意,“水神仙上对于自己的美色真是毫不吝啬,来者不拒呢,这种情况下是个女人都会觉得被占了便宜吧。”

      手指一顿,锦觅神色依旧淡然:“不是,我万一真喊了,吸引了男人过来算正常,把女人招呼过来看了才算占便宜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温度媲美于极寒之地的寒冷不止,让体质阴寒的她都觉得冷得不行,知道旭凤正盯着她,因为有两道好似幽冥火焰一样的可怕视线烧灼着她的背,将她衣服下的肌肤几乎都要烙出血痕。

      “天界的水神仙上的想法果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捉摸不透……”

      “好说,好说……”

      旭凤将一只手虚笼在她的手臂上,她一时惊慌想要挣扎起来。“你若是想死就尽管乱动。”轻飘飘的一句话,异常的寒冷,仿佛能冷到你的心底最深之处。

      锦觅浑身有点发麻,强自镇定下来,旭凤调动灵力把她肩膀上残存的火毒清除,手臂上的一股焚烧沸燃之感慢慢消退。

      一切完毕后,旭凤收回手,冷冷哼了一声,道:“我魔界凶怪厉害非凡,单凭水神仙上这元神受损灵力耗损严重的身体,是要主动送上去给祸斗与猰貐塞牙缝?”

      锦觅闻言,身子瞬间僵硬起来,并没有说话。旭凤看着她,忽然轻笑起来,目光冰冷仿若瞬间漫出阴沉的杀气:“水神仙上这是在唱哪一出苦肉戏,想瞎扯自己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

      “我……瞎扯?”锦觅忽然微笑起来,一字一顿地道:“那我就瞎扯一个给魔尊大人听听吧。您的魔尊夫人在九婴地宫用琉璃净火打伤了我,这种伤我至今没养好。这个胡骗乱造的理由,魔尊大人应该是早就猜到了吧。”

      看着旭凤浑身释放出几乎让人不能呼吸的阴狠沉窒之感,仿佛地狱的持刀修罗,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万千把利刃将她活剐了,锦觅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地一捏,别开脸,闭上眼,阻止眼眶里的水汽聚拢凝结。

      她自然看不见旭凤的手早已在宽袖里握成了拳,狭长精致的凤眸微微垂下,长若黑凤翎羽的睫毛泛着美丽的光华,也在他白皙的脸上烙印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但是微微颤抖的睫羽毛却终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旭凤沉默了许久,随后淡漠地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来:“如今祸斗与猰貐已经伏诛,水神仙上还是尽早回到你的天界,等着做天帝陛下的天后娘娘吧。”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天锦觅是在人间睡得太沉,像是泡在寒冷的水中。

      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爹爹和临秀姨还在的温暖的时光里,早晨她犯懒的不想起身,临秀姨就伸出温柔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脸叫她起床,她皱着眉躲进被子里,然后爹爹也过来了,她终于是起床了。

      那时候的天空那么蓝,她们都还那么幸福,岁月鲜活的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鱼,活蹦乱跳的翻腾着。

      困意终于一点点退去,她的脸上冰凉凉一片,缓缓睁开眼,天还没黑,街上却传来熙熙攘攘的热闹声。捻手变幻一套素净衣裙,走到街上,问了路人才知是人间一年一度的腊八节至,距离她下凡已经过了六日,她居然晕过去了五日。

      这镇上清晨的时候下了一场清雪,不过雪花还没落地就融化了,倒是树挂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远远望去,远处的山巅白茫茫的一片,山下碧水脉脉,满城梧桐蔽日,一片清秀的湖光山色。

      灯市也还未开,但是街上就已经十分热闹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小吃摊位绕着大街摆了一整排,贩卖煮酒烟丝胭脂玩物的小贩挤满了街道,锦觅嫌这里太热闹,就稍稍避开。

      因为是节庆,平日不出门的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也纷纷出了府,街上随处可见几人抬着的轿子软椅马车,一辆辆的从锦觅身边经过,偶尔飘出几缕欢笑声,和着远湖吹来的暖暖熏风,一派祥和静谧的气息。

      相较于满眼的红粉艳绿,锦觅穿的十分素净。但是毕竟是天界之物,到底比寻常人间的民服华丽精致,藕粉色云纱薄衣,藕白长罗裙,以极淡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淡淡的霜花,远远望去,如清新的冉冉新荷。加之她清艳无双的容貌和清愁平温的气质,独自一人行走在梧桐深寂的长街上,过往的书生公子无不争相注目,偶有想要上前来搭讪攀谈的,走到她身前却略略踟蹰,只感她的清冷舒淡之气不似寻常女子的矜持做作,而是实实在在的没将这重重人影放在眼内,稍一犹疑,她就已经去的远了。

      天色渐黑,暮色合拢,天公作美,赐了今夜一轮圆月,星子寥落,淡淡的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筛,被碎成细小的明光,淡淡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一棵大古树又粗又高的立在湖边,估计得有三四百年的树龄,上面缠满了红色的布条还有各色的剪纸,那是人间百姓们的迷信,他们相信古树里面住着神仙,越是粗壮年头久的树越能通神,久而久之,就经常有遇到难处的百姓来此叩拜,祈求心事顺利,故人平安。

      锦觅站在树下,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她不知道那树上有什么,只是静静的仰着头望去,久久的凝望,半眯起眼睛,无喜无悲,视线穿透了尘封的岁月,恍若一汪清澈的湖水。

      一个路过的三十多岁的胖胖妇人,长的十分和善,牵着一双儿女,带着丈夫走近来。“漂亮姑娘,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是不是想求古树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本就是将死之人,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一家人愣了愣,或许觉得她是在疯言疯语,也不多做逗留,默默走开了。

      “爹爹你曾说过,你终有一日要天人五绝,化归天地,当年天地间滴水不少,水神爹爹你却再也不见 。而凡人都说,人影不随流水去,水常东去人影犹在。也许很快,觅儿就如同你一日出现,一夜形神俱灭吧”

      锦觅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那笑容如此淡薄,尚未滑到脸侧就已然消失,看起来像是一笼淡淡的烟雾,悲凉的散落在冷风之中。

      远处亮起了大片璀璨的灯火辉煌,灯火酒绿,金黄暗粉,一派琉璃。孩童欢快的稚笑,小贩的叫嚷,姑娘们的多姿,顺着湖岸的风一丝丝的传来,听在她的耳朵里,像是温润的冷火,暖暖的亮着,但却丝毫没有暖意,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霎时,只觉胸口的内丹精元处似有一股滚烫的火涌上来,噎得喉管焦沸,几难喘息。竭尽全力维持元神和灵力,仓皇躲避人群,想要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调息疗伤,那个背影单薄,宛若一个茫然的孩子。

      显露的真身,不再是漂亮的六瓣霜花,缺失的那一瓣,如此尖锐醒目提醒着她在魔界的那一日,送出去被强行塞回来的春华秋实,心灰意冷捏碎的一瓣元神,一击即中伤害着她身心最脆弱的地方,血流不止,至今无法愈合。

      她喃喃自语:“早知道那么疼……我当初就应该多掰下几瓣真身,全送人好了……”

      恍惚间,听到小鱼仙倌的声音,“觅儿!”小鱼仙倌将她揽在怀中,轻抚背脊,和爹爹慰藉她的动作如出一辙,“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她没说出一句话,直接晕死了过去。

      润玉二话不说地抱起她,直奔天界而去。

      暗处一直隐蔽身形和气息的旭凤,慢慢从黑暗阴影里走出来,明明烁烁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般单薄,背影就那么一条,孤零零的,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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