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1兰墙为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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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墙之上，偶有清风时拂之，香芬弥馥。更有微阳常探之，温润带泽。
六出长老出来打圆场道：“老夫看各位皆对着兰花颇感兴趣，不如请各位评说评说。”
众人心领神会，首先站出来的便是叶烟雨，她态度恭谦的行了礼，声音柔婉：“碧城叶然，小字烟雨。在此先抛砖引玉一番。烟雨以为，以花为墙，特立独行，选以幽兰，清香宜人，不媚世俗……盖兰似君子，亦为君子所喜。”说着，她微笑着抬头，看向了江沚，唇角含笑，似在期待什么。
叶烟雨喜欢江沚，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六出长老点点头，似乎极是开心。
叶烟雨的自我介绍说的其实很好，回答的也是标准模范，江湄旁观过很多届的入门文试，新人们自我介绍起来滔滔不绝，什么三岁识千字，四岁舞飞剑，五岁通诗词，六岁耍大刀，七岁闯擂台……恨不得把所有的优点都说完说尽了，说答案的时候更是呶呶不休，恨不得把方方面面，大大小小全部说完说尽，生怕有一点遗漏。殊不知在高座都是人？说的越多，只是越惹人厌烦而已。
其实只要抓住你认为重要的一点，简单阐述就可以了。在座的都是什么人？你未说出口的话，他们都听得懂。
叶烟雨一番话说下来，与其说是赞美兰花，不如说是赞美设计了这兰花墙的人，赞美了所有喜欢兰花的人。叶烟雨这马屁拍的，真是不留痕迹！
江湄撇嘴，转魄漫不经心把玩着抱剑，一转头也看到了江湄的动作，两人默契的翻了个白眼，却在江沚看过来的时候，齐齐一抖，吓得缩回了脖子……
乐君在旁边看着，只觉江沚与江湄，转魄三人，像极了那被班主任抓包了早恋的小情侣。
众人都明白，文试已经开始了，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望兰沉思，有的左顾右盼，各个不一……
江影春是看上去是个挺淳朴的姑娘，头上梳着一个元宝髻，随意的插着一支没有纹饰的碧玉簪，她年龄不大，声音清脆：“我叫江影春，我比较笨，没有什么心得，不过觉得，这闻着挺香的，这香味也挺舒服的。”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指指点点。江影春却是腰杆一挺，扬声道：“都说了我不聪明嘛，你们有什么高见，就上来说呗。”
西笙长老看着江影春皱了眉头，似是不悦。转魄倒似乎是从玩他的抱剑之中回神了，好像对江影春有点兴趣。
倒是江涵秋站了出来，她拱手高举，自上而下，作了个长揖：“小女子江涵秋，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占。此刻正是春意融融，以兰为墙，是谓物当其时，尽其所长。”倒是个水灵秀气的佳人。
江影春对着江涵秋开心的笑了笑，江涵秋亦回以笑脸。一个顽皮活波，一个贤淑典雅。
接下来，走出了一个在届届新人中，江湄为之记忆最深的人。
那人，脸似明月，恩，我说的是——满月；肤若凝脂，脂指的是——猪油；脖如蝤蛴，这个太贴切了，蝤蛴就是那种呈圆筒形，黄白色的天牛幼虫，幼虫身体蠕动时会出现褶皱，就好似那人扭动脖子时堆积的肥肉。一句话形容，有一人兮，硕大且卷。但令江湄印象深刻的，并非他的容貌。
那人微微弯了腰，肚子上的肥肉挤在一起，让他再也弯不下去了，只好开口道：“顿丘布衣，贾澈，字子伪。澈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君怀逸大人行天下于脚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九黎、南郗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澈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迹，不足以激发其志气。恐遂汩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过京、桑之都，恣观鹊南、流虹、碧海之高，北顾渡河之奔流，慨然想见今之豪杰。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后知天下之巨丽。得见中书令，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逸，与其门客贤士大夫游，而后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君大人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南郗九黎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如朝颜公主，出则似争明王爷。辙心向往之焉。
且夫人之学也，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澈之来也……”
转魄无聊的把下巴搁在剑柄上，忍不住打断贾澈道：“所以你是来求官的？”
江湄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打了一个哈欠之后，自然而然的接到：“所以你是来拍马屁的？”
一道冷光斜来，两人立即打了个寒战，转魄马上直立起身子，坐的端端正正，江湄也一瞬间抬头挺胸，站的笔直……
这人的长篇大论，总结起来就三点。我要学习君怀逸！我很崇拜君怀逸！我很向往君怀逸…..
在场的人多是心不在焉，君怀逸浅笑着，君怀惠倒是十分开心，似乎被夸赞的人是自己一般。
六出长老倒是挺淡定：“阁下既有心为官，当往京城参与科举。”
贾澈挠了挠脑袋，笑了起来，脸上的肉因为挤压推成了一堆：“这不是听说君大人在此么？”
江湄有些好笑，偷瞄了君怀逸一眼，正巧看到他也正看向自己。随即，君怀逸轻语：“此间是流虹文试之所，还请贾兄先到后院小憩，稍等几时。”
贾澈听到君怀逸说话，神情很是激动，身上的肉也跟着跳起舞来，连连告谢退下。
接下来……
“小生姓贾，名珙，本贯桑中人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并不曾娶妻……”
“贾白，京城西布衣,流落碧城.十五学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
“吾名贾马迁，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际，绍重黎之后，使复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
“贾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九王爷之长风……”“小生姓贾,名方域,表字朝宗,京城人也……”
“……”
“江家江无尘，鄙人愚钝，只想到，与善人居，如人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乐君又看到江无尘在回答的时候，说道“与善人”时，偷瞄了江湄一眼，看完之后，唇角微微扬起，却是被他遏止了下去。看到这么多次，乐君自然不会以为是错觉了。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紧接着是百里绎心，她笑嘻嘻的看着江无尘回道：“我是百里绎心，兰花嘛，我只想到芝兰玉树这个词，就好像无尘哥哥一般，不，无尘可比兰花可爱多了。”
众人哄笑出声，就连江沚都勾了唇角，西笙长老神色间隐隐有些鄙夷之意，但却依旧满脸堆笑看向百里绎心，给人一种关爱后辈之感。百里绎心不以为意，却是满面笑容的看向了江无尘。
江无尘微压了双唇，神色略微尴尬，好似并不喜欢如此。他想了想，还是接了一句：“百里小姐谬赞，无尘愧不敢当。”
百里绎心笑意嫣嫣道：“那是无尘哥哥过谦了。”
江无尘苦笑了一下，未再回话。
十一拉拉乐君：“小断水没有自谦，他说的是实话。”
乐君反问道：“难道他觉得自己不够好看么？”
十一浅笑：“看来君姐姐想的和百里小姐一样了，芝兰玉树并非形容外貌出色，而是比喻为人弟子品德高尚，小断水还未进入流虹山，是以在此说确实不合适，只是他也不好当众提醒百里小姐……”
乐君暗暗看了百里绎心一眼，只觉得，没文化，真可怕。更可怕的是，自己也是没文化大军的一员……
轮到百里叶蓁的时候，只闻他嗓音稳健有力，只说了一句：“百里叶蓁，不喜欢兰花。”
一袭黑袍，驼背之人：“叶家，排行第三。”他声音嘶哑略带嘲讽：“听过兰因絮果么？”说完，便不再多言了。
乐君想了想，应该如何介绍自己，最后道：“碧城，无姓，名乐君。恩……我想到兰陵王耶，毕竟人家长得美？”
众人：“？”
六出长老：“兰陵王是何物？花、草还是人？”
乐君“呃”了一声道：“花！”
六出长老道：“不知是何种花？”
乐君尴尬：“是碧海山的姐姐告诉我的。”
乐君只听得周围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在众人眼里，那地方，实在太神秘了，经常几年都不会有它的消息，突然听闻，多少有些难以冷静。乐君借着众人愣神之际，急忙找个了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六出长老自然看穿了她的意图，不过却也没有为难于她。但却是对她多投了几分好奇与关注。
十一的话很简单，却是让六出高兴的直乐：“十一只觉此处正是刘向所书的兰皋之地。”
六出也给了回答：“小丫头有眼力，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本长老精心栽培的蕙林。”
这些文绉绉，含着各种乱七八糟典故的对话，乐君听不懂，倒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懊悔刚刚脑子打铁了，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本来想上台背几首惊艳四座的古诗，结果上去了，竟然脑海里都是锄禾日当午……
乐君此时满脑子都充满了那种吵完架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发挥好，此时想起应该怎么回嘴却已经来不及的感觉。
众人都说的差不多了。
江湄想着，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她往人群中看去，才恍然惊觉，差了一个小混蛋！那人很奇怪，他若是想要令人注目的话，就好像风翻白浪，令人无法忽视，却又十分自然。他若不想惹眼，就好似一滴水沉入大海般隐藏在人群里，悄无声息。
小混蛋见江湄看向了自己，自知逃不过，无奈的耸了耸肩，认命般走了出来。
这人很奇怪，来这的人，都是拼命展示自己的才华，以求留在流虹山上，他倒好，躲得严严实实的，似乎，并不愿意卖弄文采，或者是，南郭先生？
江湄看着他歪歪扭扭的走过来，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上面沾着灰尘泥土，想是之前被老虎追的。头发还是披散着的，按照行止仪礼来说，这是极为不敬的。而在这一堆穿着端庄正式，更加严谨的人群中，显得极为刺眼。可是为什么，之前都没有人注意到他呢？更奇怪的是，江湄看着他一袭青丝随意的披散着，似乎根根发丝都带着灵动之意；衣饰不端，却有种不拘礼节的桀骜不羁之感……竟意外的觉得舒服？
不过，并非人人都是，绝大多数人，皆面露不满与鄙视的。
小混蛋倒也不理会这些目光，漫不经心道：“啊！我呢？王二狗。”
江湄愣住，众人也愣住，王二狗？《江湖大小事之胡说八道》的常驻宾客王二狗？那个狗崽子经常闹事的王二狗？那个曝光率堪比话题男神君怀逸的王二狗？
随即他慢悠悠的：“嗯。”了一声，走到西墙边上，略带惋惜道：“本该生在幽谷空林之间，却成了附庸风雅之人的娱乐之物。”
只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静谧了，整个无逸阁落针可闻。
江湄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他想的与她一样。
生世本幽谷，岂愿为世娱。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41兰墙为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