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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穿堂风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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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汪管家不可置信道:“杜老板,你这又是什么新把戏?这乙方不会吃亏吗?那谁决定甲乙?”
杜老板笑道:“正因为两位老爷之间交情深厚,所以在下才觉得,用这种方法,让两位老爷自己选择甲乙方,更为稳妥。”
这一听规则,就是甲方胜算更大。汪老爷贼溜溜的眼睛往杜老板身上瞟了一个来回,又看向自己趾高气扬的亲家,捏着盘珠的手停了半刻。
朱县令倒是先发话了,他高傲地拍了两下翘着的大腿,道:“大家都知道,汪老爷可是我亲家!这几年我家闺女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这回就不如……”
“我选甲方。”汪老爷怕被抢先,赶紧说:“朱大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汪家一定会照料好媳妇儿的。”
朱县令哈哈道:“好好好,我正想说呢,在下正打算要选乙方,竟给汪老爷抢先了,真是不好意思。只要汪老爷家里照顾好小女,在下怎样都绝无异议。”
这话一出,汪老爷和汪管家反而没了声音,连面上都变了颜色。
两家人这会子才有些真心实意地又寒暄了两句。
钟晤蹙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位杜老板。
不知为何,这位素未蒙面的杜老板竟让他觉得莫名熟悉。
杜老板弯弯的笑眼扫过全场,在钟晤的脸上停了一下,然后举起双手,低声笑道:“游戏开始。”
一连八个回合下来,每一回合都是汪老爷先占上风,然后慢慢落下,最后再末尾输了一两钱银子。
哪怕是中途交换了位置,交换了铜钱,甚至后来还有两场,交换了甲乙方。
到最后数数两边银两,还是朱县令赢得多。
最后结局板上钉钉,双方胜负已定——朱县令赢了。
汪家在场的所有人均是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汪墨和汪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双方的八回合交锋,连带着每回合赌八次,其实是整整赌了六十四次。
这六十四次中有赚有亏,只是没想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却是朱县令略胜一筹。
如果用的是其他方法,汪家的人还能质疑一下有没有出老千的可能性,有没有杜老板跟朱县令沆瀣一气的可能性。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连道具都是最普通的铜板,还是双方一人出一个的,杜老板全程除了报银两数额之外压根没插手。
除了一句天道使然,叫朱县令走了鸿运,汪老爷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认栽。
最后数完了银两,朱县令一伙人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了,还挥着手大方地要把这次赢的银两还给汪老爷。
汪老爷拿也不是,不拿又憋屈,气得血气冲进了眼睛里,还只能推脱睡不好,假笑扮从容。
两家人相互庆贺的庆贺,安慰的安慰,待两家人冰火两重天的劲儿过去了,杜老板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桌子,道:“在场还有谁,对此次结果有异议吗?没有的话,那我这家杜门赌场就以先前定好的价格,一分不涨地让给朱县令啦!”
杜老板的眼神不经意扫过钟晤,后者正掰着手指头不知道在算些什么。
“那个,麻烦打断一下!我想试试这个玩法。”
汪门众人中,钟晤举起了手,道:“我觉得这个游戏的规则,可能有失公正。”
“你说什么!哪来的臭小子在这信口胡诌!”朱县令身后的人忙不迭地开骂道:“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你难道要污蔑杜老板出老千不成?”
连汪门的众人也鸦雀无声,各个儿看看钟晤,再看看汪墨,只当是少年人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不仅没有人帮腔,甚至还有让他坐下来别出糗的。
钟晤站起身,摇摇头道:“不是,他没有出老千。”
汪老爷回头惊讶又狐疑地看向钟晤,后者神情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钟晤说:“我说的是,这个游戏的规则有失公正。只要选择乙方,就一定能赢。”
杜老板笑出了声,道:“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呀?我看你是美色猪油蒙了心,硬上杆子要出头。连这种天意决定的事情都敢胡说,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这么信誓旦旦?况且汪老爷自己也做过乙方,怎么最后还是结果不变?”
汪管家面上讪讪,低声劝钟晤算了。
钟晤依然坚定地摇摇头,认真地重复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不信的话,可以让我再试试。”
钟晤走上台前,拿出两枚铜板放在桌上,道:“大家看。以八次为一回合,只要乙方出三次正面,五次反面,这样无论甲方出正出反,有何规律,用何方法,都永远会是亏钱的。回合的次数越多,乙方的盈利就会越多。”
试完这一次,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朱县令身边的人破口大骂,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而汪老爷这边则忽然涨了士气,纷纷要求按刚才的方法再比一次。
原本已经相安无事的两家人顿时又吵得怒不可遏,朱县令更是一改之前的谦让模样,甩下脸子就要走人。
“吵什么吵什么!咳咳,咳咳!”杜老板拍拍桌子,丝毫不慌地对钟晤笑道:“这位少侠,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么天寒地冻,大年初三的,也不要太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还要回家吃饭呢……”钟晤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傻站在旁边。
汪老爷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愤怒道:“杜老贼!游戏规则是你设立的,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诓我!”
朱县令那边也红了脸,站起了身,叫到:“汪老爷可别张口就来冤枉好人!做甲方是你主动选的,入局是你自己入的,现在输了倒反口了!”
汪老爷怒拍桌道:“朱大人,您多吃我的那袋子西谷玉的回扣还没还我,这事儿过不去!”
朱县令一捋袖子,走上前来骂道:“血口喷人!那什么西谷玉珠我连个影儿都没见过,你自己茶庄去年亏损多少明眼人都看得到,自己付不起这账了就给藏起来,还想脏我一笔?你做梦!”
钟晤躲闪着他飞溅而出的口水,忽然从他身上问到了一股十分莫名的味道。
汪管家赶紧跟着喊道:“汪老爷朱大人别被人挑拨了,是这杜老板贪心不足!来人,给我捉来打死!”
“唉唉你们亲家翻脸关我什么事?等等等等!”杜老板又咳嗽了几声,遣人拉开两家人马,道:“那好吧,既然两位不满意这个游戏规则,我们就换一个,换掷骰子行了吧?”
说罢,杜老板从袖中拿出了个象牙雕成的玲珑骰子,骰子里是颗鸽血石,这样摇起来无论哪一面都会是红色,精巧非常。
他打断众人的谴责,笑道:“之前的都是小事,小事。我也不知道你们谁会按路子走,谁不会呀?游戏规则也是跟着鬼谷子的书册现学现卖,谁想到原来是有规律的?真是失礼失礼,让诸位见笑了。唉,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我真得赶着收摊了。诸位且看这最后一搏,谁赢了,这场子就名正言顺地转给谁!”
等茶庄的人威胁够了,杜老板又抛了两下骰子,笑道:“那各位且看这骰子,一会我抛下它,它要是落在人手中是五二一朝上,那便是汪门得胜;若是三四六朝上,便给朱县令。”
还未等众人质疑,杜老板便背对着众人,将骰子往身后一扔,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跟在父亲身后的汪墨手中。
杜老板转过身,笑道:“一不小心砸到了个小美人。真是缘分,那这颗骰子便赠予美人儿了。”
汪管家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老板,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这可是我们汪家的大小姐!”
“看我这脑子,”杜老板挠挠头,咧嘴笑道:“那大小姐看看,是五二一,还是三四六?”
汪墨突然成了人群中心的焦点,也吓了一跳,有些懵地摊开手心。
众人围了上去,发现骰子朝上的那一面是五。
朱县令家的人一片哗然,朱县令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过来夺骰子。
过了会,人群的中心又传来一声惊呼:“这骰子怎么,怎么只有一二五,没有三四六?”
“咯咯咯,因为吾独爱伊人。”声音竟是从二楼传来,汪墨抬头望去,只见那杜老板已经翻身跃上了二楼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对众人笑道:“今日吉时已过,再怎么着都是要亏钱了!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今天就到这里咯!”
“少将军!麻烦你……”汪老爷的话音未落,钟晤已经一跃而起,三两步跳上二楼。
那杜老板看着虎背熊腰,穿得厚重拖沓,身子却轻盈得很,一转身又跳上了三楼。
钟晤也不示弱,翻身从栏杆上的一盆水仙底下抽出碟来,准准砸中了杜老板的右腿,疼得他一趔趄摔在了三楼。
钟晤跳上三楼追去,又被杜老板灵活地躲了过去。
两人在三楼的走廊扶栏上交手几招,杜老板均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与其说是在交手,不如说就是推杯换盏地借力打力,然后四处逃窜地躲来躲去。
他的动作太过轻盈灵巧,像一片羽毛一样被风声风向带着走。若非右腿有些跛,钟晤一时还真难以捉住他。
直到钟晤终于找准了时机,一把捉住杜老板的胳膊,将他整个人都压在了墙上。
杜老板突然也不咳嗽也不压声音了,直接叫出了声:“哎呀疼!”
钟晤忽然愣住,眼前“杜老板”陌生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表情。他笑眯眯地说:“那么久了才看出端倪来,真蠢。”
钟晤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阿青?!”
三楼传来人追上来的声音,钟晤手上劲道稍稍减弱,堂青就像条活鱼般灵活地蹿了出去。
等追来的人冲开杜老板的房间时,里面已经只剩下那件厚重的虎皮大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