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之梦》烟弄尘

25、跟踪

　　叶芊芊坐在餐馆一角，边啜饮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边盯着站在收银台里，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的沈司航。后者偶尔投来一瞥时，她就立刻扮起笑脸，示意他继续，当他的目光收回时，她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
　　因为是盛夏，午后四五点钟时，阳光依然明亮耀眼。叶芊芊被窗外碎石路上因光洁度不一反射出的亮点吸引住，呆呆地出神。阿什告诉她最近聂骄阳的行踪很神秘，好像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想想他已经有半年多没和自己联系，虽然少了恼人的纠缠，却也让人心生牵挂。
　　回过神来，她突然发现收银台后面的沈司航不见了，慌忙起身冲上前，真的没人。另一位服务员刚刚换好衣服从后面出来，她连忙揪住他：“Steven呢？刚刚还在这里？”
　　“芊芊！”沈司航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正整理衬衫的领子，“我连换衣服的自由都没有了吗？你比联邦调查局盯人还紧呢！”
　　“不好意思！”叶芊芊松开手，“我以为你溜了。”
　　“今天又有什么安排？吃饭还是出去玩？”沈司航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都不是，我要你和我去个地方。”叶芊芊拉住他的手，“阿什在门口等着。”
　　“怎么？今天还带阿什？不像你的作风啊？”沈司航想逗她，却发觉她不像开玩笑，板着一张脸。
　　两个人刚坐定，阿什就发动了车子，沈司航被晃了一下，连忙抓住扶手：“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车子很快在一间酒吧前停了下来，时间尚早，酒吧里没什么人，自然更加冷清。
　　“就是这儿吗？”叶芊芊问阿什。
　　“是，他差不多隔天就过来一次，呆半小时左右离开。我没估计错的话，今晚他还会来。”
　　“你们说谁啊？为什么到这儿来？沈司航一头雾水。
　　“你不是挺关心骄阳的吗？”叶芊芊一挑眉毛，“我让阿什追查他的行踪，发现他经常到这间酒吧来。”
　　“有什么问题吗？”沈司航还是不太明白。
　　“本来没什么，可他只是个学生，不能酗酒的。而且他一直也不怎么喜欢喝酒，成了这里的常客肯定有问题。”叶芊芊笃定地说。
　　“我查过了，这酒吧的背景倒看不出什么，是个法国人注册的。只是有一群意大利人经常在这里出没。”阿什也说。
　　“意大利人？”沈司航觉得事情有点儿离奇。
　　“我在这一带是个熟面孔，所以不便出面。”阿什说。
　　“我明白了。”沈司航接过话，“我去。”
　　“我也去，互相好有个照应。”叶芊芊抓住他。
　　“不，我自己去，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沈司航按住她的手。
　　“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你们在车上等我消息。”话音未落，沈司航人已经在几米外了。

　　第一次进酒吧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沈司航不由得四下张望。极尽奢华的装修，个性鲜明的壁画，昏暗闪烁的灯光，重金属节奏的音乐充斥着人的神经。半圆形的吧台里站着两名调酒师，身后是琳琅满目的酒瓶。男女服务生们穿梭在各种形状的桌椅间，布置着台面。只有几位客人散落在不同的位置，显然刚开门不久。沈司航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定，从这里刚好可以把门廊入口处和吧台尽收眼底。一名服务生走过来：“先生要什么？”
　　“给我杯汽水吧！”沈司航自知酒量不高。
　　“对不起，我们这儿不卖软饮料。”服务生看着他。
　　“真奇怪。那，来两瓶啤酒吧！”沈司航故作镇静地解释，生怕让他们看出端倪。
　　“好吧，您稍等。”服务生很快送来两瓶啤酒，沈司航只是借此消磨时间，不敢快喝，只希望人快点多起来，好方便自己隐瞒身份。
　　到了八九点钟光景，酒吧里已经人声鼎沸了。多半是情侣们打情骂俏时爆发出的娇笑，偶尔也会有几个酒鬼脸红脖子粗地凑趣。沈司航的啤酒已快见底，突然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好像喝多了，又好像病得厉害，有个服务生上前扶住他往吧台一侧的后门里搀。沈司航立刻把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装作找厕所的样子也向后面摸去。刚到门口，就被两个大块头粗暴地拦住：“站住，往哪儿走？”
　　“厕所不在这里吗？”沈司航吓了一跳。
　　“你不识字吗？在那边！”其中一个人一边说，一边推沈司航。
　　“哦，不好意思，走错了。”他陪着笑脸转身，目光又往门里扫一下，只隐约看见几个人的影子。回到座位上，沈司航有点儿不甘心，举起酒瓶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把半杯红酒递到他面前，循着手臂往上看，一双猫一样的大蓝眼睛正在向他忽闪着长长的假睫毛：“小伙子，没酒喝吗？姐姐请你喝吧！”
　　沈司航尽量礼貌地推开她的手：“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够了。”
　　“请你喝的，不用付钱！”那女人还在往他面前凑，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刺激着沈司航的鼻孔。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拨弄沈司航的头发，手指大胆地在他脸颊上滑过。沈司航只能一个劲儿地向后躲，他想逃出去，对于这种女人他没有一点儿的经验。但是他知道不行，至少得等到聂骄阳出来，所以就强忍着坐在那里，任那女人如何挑逗，他的眼睛始终盯紧那道门。
　　“你长得可真帅，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中国男人。”女人已经紧挨着他坐下，那酒杯还在沈司航眼前晃着，一只不安分的手抚摸上他的大腿，一点点向上游移。沈司航还是连看也没看她，只及时用手钳制住她的“攻势”。女人一只手被他抓住，动弹不得，索性把酒杯递得更近些。沈司航已经避无可避，只好站起身，结果把那只酒杯撞翻，酒洒了出来。
　　酒吧里的音乐很嘈杂，不然酒杯碎裂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咒骂声会更加刺耳。尽管如此，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停止了喝酒聊天，关注起这里的事情来。沈司航不希望自己成为目标，如果被缠上的话，就更难脱身。所以他从口袋里掏出酒钱扔在桌子上，等不及聂骄阳，在工作人员围上来前先跑出门口。
　　看看并没有人追出来，他才钻进叶芊芊的车里，坐在原来的座位上。
　　“怎么了？人呢？我看见他进去了。”叶芊芊见他一个人出来，有些诧异。
　　“我看见他了。”沈司航照实说。
　　“那你又看见什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里面很热？还是你喝多酒了？”
　　“小姐，那还用问？他这个样子其实也很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女人！”阿什见多识广，看沈司航的样子就猜出八九分。
　　“怎么？有人招惹你吗？什么样的女人？”叶芊芊的问题像连珠炮。
　　“没什么，我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沈司航尴尬地笑笑。
　　“到底他在里面做什么？”阿什把话题引回正路。
　　“没看见，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我刚跟过去就被撵出来，根本不能靠近。”沈司航回忆着刚才的情景。
　　“还是先等他出来，再说吧。”阿什下了车，点燃一根烟。
　　叶芊芊看他出去了，往沈司航那边靠了靠，又贴在他身上闻了闻。沈司航刚要忘记刚才那次不愉快的经历，被她这么一来脸又发起烧：“你闻什么？”
　　“好奇怪的味道！”叶芊芊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劣质香水！”
　　“你怎么知道？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想窃取情报吗？准备下次买给我吗？”叶芊芊笑着，“本小姐对香水可是很有研究的，不过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本人不用香水！”
　　“有不用香水的女人吗？”沈司航不信。
　　“你听过女人香吗？女人的皮肤本身就是有香气的。用香水只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品味或者掩饰偶尔的汗味。我觉得我自己的香味就足够了，不必借助于香水。”
　　沈司航听着她似乎很有道理的解释，看着她自信的微笑，有一忽的痴迷。叶芊芊炽热的眼神似乎有一种媚惑的魔力让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她的脸轻轻擦过他的颊，肌肤柔滑冰凉，似一匹上好的丝缎。叶芊芊把下巴轻轻搭在沈司航的肩头，感觉他温暖的呼吸抚摸自己耳后和颈部。沈司航像被催眠一般闭上两眼，叶芊芊的发丝抚弄着他的脸，一股不同于任何香水的淡淡幽香从鼻端传来直达内心，让沈司航无法不相信她所说的“女人味”。这种感觉让他原本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甚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让他不自觉地伸手环住叶芊芊的身体，舒舒服服地做一场美梦。
　　“他来了。”阿什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车上，低低的声音惊醒这一对“梦中人”。两人连忙分开坐好，把注意力转向车外的马路，叶芊芊的脸上泛起得意的微笑。
　　光之城真不是徒有虚名，已经是夜里十点钟，大街小巷依然灯火通明，丝毫不逊于白昼。所以他们才清清楚楚地看到聂骄阳进酒吧时脚步踉跄，样子有些狼狈，此刻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他大步走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阿什稍后也发动车子跟上去。
　　出租车并没有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去其它地方，而是把聂骄阳送回他的住处――他一个人租住的公寓。阿什把车子停在离正门四五十米开外的马路边熄火。沈司航和叶芊芊刚要下车，阿什低声喝止：“等等，先别急。”
　　“怎么了？”沈司航问。
　　阿什不说话，仔细审视周围停着的每一辆车子。叶芊芊就说：“让等就等一下，阿什自有道理。”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六只眼睛警惕地望向街上。等到聂骄阳六楼客厅里的灯光亮起后几分钟，有一辆标致车悄悄开走，阿什才松了口气：“好了，他们走了。”
　　“谁们？”
　　“就是和聂骄阳有关的那些人，看来挺不好对付。”阿什解释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上去吗？”他问叶芊芊。
　　“当然！我要他亲口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芊芊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