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之梦》烟弄尘

26、噩梦

　　聂骄阳把门反锁，想想又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他很紧张，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紧张到两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确信自己身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以后，他又开始在房间里找能藏东西的角落。先是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看来不行。然后是客厅，沙发后面，挂画后面，也不保险。又来到卫生间，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马桶的水箱上。对，从前看电视的时候，这个地方经常被用来藏东西，我也不妨一试。想着，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到厨房里找来保鲜袋和胶带，层层包裹，又用胶带封死。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马桶水箱的盖子，把那包东西放进去，再把盖子盖好。他还有点儿不放心，又放水试试，一切正常，这才长吁一口气。
　　门铃突然响了，把他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滑，差点儿摔一跤。他边深呼吸调整着心跳，边到处看看没什么破绽，才来到门前：“谁啊？”尽管强作镇静，他的声音还是沙哑又颤抖。
　　“是我！”叶芊芊在门外答。
　　聂骄阳心中一喜，她的出现是不是代表她还关心着自己？可是当他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还有另外两个人，特别是沈司航以后，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他抓住门框的手狠狠地用着力，没有要让开路请这几个人进门的意思。
　　“让开！”叶芊芊才不管他，直闯进来。因为怕伤到她，聂骄阳在她进门的时候松开了手。沈司航和阿什也在叶芊芊后面走进屋来，聂骄阳只好慢慢把门关好，最后进了客厅。
　　“随便坐吧，想喝点儿什么？”聂骄阳恹恹地问。
　　“我们来不想坐，也不想喝东西，只是想问问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叶芊芊冷冷地说。
　　“没什么，一切和往常一样。”聂骄阳想逃避，于是往厨房走，“来点饮料吧。”
　　“等等！”叶芊芊喊，“想来已经半年了，你为什么都不出现？”
　　“我出不出现你会在意吗？”聂骄阳背对着她，声音空洞。
　　“是啊，我不会在意！这次要不是司航关心你，我才懒得找你！有事没事玩个失踪，想引起大家关注吗？”
　　“可是我也没让你们来关注我啊！”聂骄阳听到又和沈司航有关，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死是活你们不必挂心！半年了，我过得很好，谢谢。以后不用找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埋怨我们吗？如果不是因为司航受伤我去照顾他，你就……”
　　“够了！”聂骄阳无法控制自己不打断叶芊芊的话。“本来我就是个显得有些多余的人，我不去妨碍你们也不行吗？难道你们在那里恩恩爱爱，卿卿我我，我也得经常出现，陪着笑脸吗？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芊芊！”沈司航连忙插进话，他看见叶芊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和阿什先回去吧。我和骄阳好好谈谈。”他又走到聂骄阳面前：“今晚我留下来，你不会介意吧？”
　　聂骄阳本来恨不得把他赶走，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念头忽然闪现出来，又让他改变了主意：“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吗？”
　　“当然有，我们是朋友嘛！”沈司航诚恳地说，“朋友之间可以无话不谈！”
　　“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沈司航笑了，他又向阿什使眼色，让他先带叶芊芊走。阿什照做了，叶芊芊并没有反抗，只是不放心地看了两个人一眼，就随阿什出门。
　　“你先坐吧，我去找点东西喝，我们边喝边谈。”聂骄阳说。
　　“好！”沈司航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打量起客厅。聂骄阳来到厨房，找了两个杯子洗涮干净，然后在冰箱面前思索起来。
　　很快，他端来两杯速溶冰咖啡，放在茶几上：“我很笨，不会煮咖啡，平时又不喝什么其它饮料，只有这个了，没放糖，估计会很苦。”
　　“没关系。”沈司航笑着，“咖啡苦的醇，现在我也已经习惯了。”
　　“那太好了。”聂骄阳也笑着。
　　“你大概一直对芊芊在医院里照顾我而介怀吧？”沈司航呷了一口咖啡，打开话题，“其实那只是因为我是被她父亲打伤的，她想弥补一下。”
　　“真的？”聂骄阳其实心里清楚，却佯作不知。
　　“是的。”沈司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给聂骄阳听，包括今天晚上的“行动”也毫不隐瞒。故事说完了，一杯咖啡也喝完了。聂骄阳嘴里“唔”，“是”，“真的”说个不停，其实沈司航说的什么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眼睛只盯着沈司航的手，关心他的咖啡喝得怎样。
　　“其实，我对芊芊的感情只是比普通朋友稍好一点，还不到爱的程度。”沈司航说这话的时候不禁自问是否自己太虚伪。“你不用这么早就放弃，芊芊还是很在乎你的，担心你出事。”
　　“她这个人很够朋友。”聂骄阳一提到叶芊芊，目光里就有无限的温柔。“但是我很了解她，她认定的事情，绝难改变。她亲口告诉我她爱的是你，所以，我只能认了。”
　　“人是会变的，也许她自己也没弄清楚她对我是惭愧还是爱情。”沈司航忽然感到有些头昏，连忙用手支住头。
　　“你怎么了？”聂骄阳知道是自己下的安眠药起作用了，心中窃喜。
　　“没关系，大概太累了，有些头晕。”沈司航不知究里。
　　“你先躺下睡一会儿吧。”聂骄阳把沈司航放倒，看着他不胜药力，沉沉睡去，才自言自语道：“你不会知道因为你的出现我失去了多少！你更无法想象因为你我受了多少苦！我的一生就这样轻易地被毁了！可是你还在这里装好人！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他转身走向卫生间，把自己藏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打开层层包裹，是白色粉末状物质。他找来溶剂，取出适量粉末溶解在其中，觉得不够，又添了一些，然后把注射器吸满。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到充血，大脑被复仇的火焰烧得几乎不能思考，手也不听话地哆嗦着，几次险些把玻璃注射器掉在地上。他像一个游魂一般来到客厅，脸部的肌肉抽搐着，额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心里虽然恨沈司航，可是害人的事情他却是第一次做，紧张得要命。看看沉睡的沈司航，又看看冷冰冰的针头，他咬紧牙抓过沈司航的一只手臂。只需一针，这一针下去，他就会和我一样，每天忍受百蚁噬骨的滋味，没有尊严，威风扫地，卑躬屈膝地向人讨要那比黄金还要昂贵的白粉，还要受人要挟，任人摆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门“呯”地一声被撞开，阿什和叶芊芊如神兵天降。聂骄阳吓得一哆嗦，本来就拿不稳的注射器落在地上，摔得稀巴烂：“你……，你们怎么？”
　　叶芊芊没理他，先去看沈司航：“司航，司航，你醒醒！”轻拍他脸颊他也没反应，于是怒气冲冲地转向聂骄阳：“你给他吃了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几粒安眠药！”
　　“这又是什么？”叶芊芊指着地上的注射器，一双美目瞪得溜圆。
　　“这是……，药！”聂骄阳试图狡辩。
　　“不！是□□！”阿什早蹲下身拈起一点儿液体放到鼻底闻闻，此刻断言道。
　　“什么？！”叶芊芊目眦欲裂，揪住聂骄阳的衣服，“你……，你怎么能给他这个！”拳头开始雨点般落在他肩上，身上。“你自己呢？你染上了吗？”
　　聂骄阳不说话，把脸转向另一边，叶芊芊把这看成是默认，于是继续边打边骂：“你这个混蛋！你自己不学好，还要把他也毁了吗？你这个坏蛋、乌龟王八，枉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却来害我们！”
　　“小姐，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阿什提醒道。
　　叶芊芊听见他说的话，稳定了一下情绪，但仍气喘吁吁地：“好吧，把他们带去我家吧！”
　　“不行，这样会惹祸上身的！我们还是找一个旅馆先把他们安顿好，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也好！联络一下莱斯里他们吧，最好不要离警察局太远。”
　　聂骄阳下的药又多又猛，沈司航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叶芊芊立刻端来一杯温开水，脸上却少了温柔的笑意：“口渴了吧，喝点儿水。”
　　沈司航觉得奇怪，睡着时明明是聂骄阳的家，怎么醒来置身于旅馆一样的房间？叶芊芊又是从哪里冒出来？聂骄阳呢？
　　叶芊芊看他喝完了一杯水，也知道他一定要好多问题，就主动说道：“你先什么都不要问，你醒来的也正是时候，跟我来吧，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沈司航看到叶芊芊的脸上挂着少有的严肃，知道问题一定很严重，便不再追问，跟着她来到另一个房间。如果他知道接下来他会看到什么，就会宁愿自己再晚些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