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桌》长风不竞

3、第 3 章

　　陆承鑫他大爷当然也姓陆，叫陆茫。
　　陆秋本着一直以来的习惯，也管他叫哥。

　　陆茫没媳妇，但家里头有个男的，据说是个富二代出身，人傻钱多那类型的。
　　平时总能听到陆珉开玩笑说他哥被个男的大款给包养了。
　　但陆秋觉得不像。

　　因为乔蔚——那个大款现在正在厨房给他哥做饭呢。

　　陆承鑫这会儿已经醒了，上了趟厕所，喝了半盒草莓牛奶，右手抱着他亲大爷的恐龙毛绒玩具，左手捧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一脸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看小猪佩奇。
　　乔蔚说陆茫晚上加班，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回来。

　　陆秋想帮他干点什么，但是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能干的。他不会做菜，不会做饭，可能会收拾屋子，但乔蔚请了钟点工，根本不用他干活。

　　最后他放弃了挣扎：“我能先回家吗？我姐和我……姐夫晚上就来接他。”

　　“不留下吃饭吗？就快了，”乔蔚正在切西红柿，旁边还有一碗打散了的鸡蛋，“晚上两菜一汤呢。”
　　陆秋摇头：“不了，我想吃米线。”

　　“行，承鑫留我这，你去吃吧。”乔蔚说，动作熟练地用刀把切好的西红柿瓣装进了空碗里。
　　陆秋一路蹦去门口穿鞋：“走了。”
　　乔蔚抬了抬拿菜刀的手：“有空来玩。”

　　下楼之后陆秋给郑扬打了个电话。
　　他的好哥们不多，去年高考结束之后就更少了，梁夏天是还没参加高考的，郑扬是跟他一样考得不理想，也打算复读的。

　　郑扬接电话的第一句就是：“干啥去？打架还是吃饭？”
　　陆秋反问他：“你想干啥？”
　　“吃饭可以，打架没空。”郑扬说。
　　陆秋吹了声口哨：“吃饭，米线，我请客。”
　　郑扬：“永和吗？”
　　陆秋：“永和。”

　　郑扬跟他同一年高考，但其实比他大一岁。
　　陆秋上学早了一年，复读一年，跟今年高考的人同岁。郑扬不一样，他是正常年龄上学的。

　　米线店离老姐家比较近，陆茫家比较远。陆秋到永和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那了，一看见他就招手：“我要了个三十五的锅，麻辣，鱼丸蟹棒！”

　　“来两瓶宏宝莱！要凉的！”陆秋喊了一嗓子。
　　这家店他从高一吃到高四，老板老板娘老板他娘和老板他姑娘都认识他。

　　“哎，”老板他娘从冰柜里给拿了两瓶，放在桌边开了盖，“五块。”
　　陆秋掏出手机扫码：“微信给你转。”
　　还没扫完码，老太太已经去招呼其他桌了。

　　“你怎么样，定下来了吗？”米线还没上来，郑扬往自己的碗里放了勺辣椒，开始倒醋，“去四高？”
　　陆秋拆了双一次性筷子：“嗯。”

　　郑扬低头搅和调料：“不来一高吗？县高也行啊，都是重点，不比普高强吗？”
　　陆秋：“远。”
　　郑扬：“一字千金怎么着，你多说几个字能死啊？”
　　陆秋只好跟他解释：“我画室在四高那边，方便，能多听听课。”

　　“也是，”郑扬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你去年就是文化课的分低了点，不然央美稳稳的。”
　　“你他妈就是一事逼，”陆秋说，仰头灌了一口宏宝莱，“还听不懂人话。”
　　郑扬冲他举了举瓶子：“是是是，我不配跟您说话。”

　　米线端上来的时候锅里还是沸腾着的，带着热气和滋啦啦的声音。
　　陆秋其实不太喜欢拿着小碗盛一点吃一点，吃两口就得停下来夹菜，不痛快。但跟别人一起吃饭，自己占着锅吃也不好，显得没教养。

　　郑扬在锅里捞了一条蟹棒出来，问陆秋：“咱俩上次吃饭是啥时候？”
　　陆秋闷头吃着，嘴里有米线，说话挺含糊：“高考完那天。”
　　郑扬感叹了一句：“挺长时间了啊。”
　　“是挺长时间了。”陆秋也感叹。

　　他们高中是一个班的，而且是同桌。
　　郑扬是班长，他是英语课代表。

　　刚开学的时候俩人脾气都差，第一节课就以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我就跟你姓的架势打了起来，正好被散步的教导主任碰上，被罚了一天的站加一周的值日，还在升国旗的时候读了篇反思。
　　反正在那一届算是相当出名，全校都认识他们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关系就好了，大概就是年部前十惺惺相惜的虚伪加上不打不相识吧。

　　高二他跟着画室去集训的时候郑扬还痛心疾首了一把：“你成绩这么好，干嘛要学艺术？”

　　拉门被推开又关上，店里进了个人。

　　“单人份的米线，不要米线，只要豆芽和干豆腐，再加一小份的豆芽和小份的干豆腐，荤菜要鱼丸。”来的人说。
　　老板他娘招呼得特别热情：“好嘞，十八块，进屋里坐啊。”

　　“嚯，来份米线，不要米线，”郑扬起哄似的来了一句，“我看有病啊！”

　　陆秋正专心地往自己碗里夹米线，有一根米线拖得老长，正想上筷子给夹断了，就听见“啪”一声，有点像粗暴版的拍西瓜。
　　脆，而且响。
　　非常爽快的声音。

　　随后辣椒油甩在他的脸上，还有一滴进了眼睛里，立刻刺激出了一圈泪珠子。

　　他本能地抹了抹眼睛，余光看见郑扬鲤鱼打挺似的跳起来，抡起拳头就往他身后一个瘦高个的脸上砸。
　　瘦高个揪住了他的领子，直接往后给人按了个四脚朝天。

　　郑扬摔在桌上，半个肩膀撞翻了米线锅，红油汤泼了一后背，猛地嚎了一嗓子：“操！”
　　应该是烫的，急眼了。

　　陆秋看见他左手拎起了桌上的玻璃瓶子。
　　这一下要是砸过去，指不定就得出事。

　　他一步跨过去，按着郑扬的手把宏宝莱摔在了地上，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就他妈你长了一张嘴，整天叭叭叭叭叭的，喇叭花是不是？”

　　然后转身给了瘦高个一脚：“打我兄弟？你他妈问过我了吗？”

　　店老板举着切菜刀从后厨冲出来：“要打架出去打！打坏了赔钱啊！别想赖账，我认识你们！”

　　没人吱声。
　　行，安静了。

　　米线汤顺着桌子滴滴答答往下淌，还冒着热气，空气里一股香味，可惜吃不到嘴了。
　　宏宝莱碎了，脚边全是玻璃碴子，还有汽水。

　　郑扬站起来，一抬胳膊先把身上染了色的白卫衣给脱了下来。
　　“老子他妈跟你没完！”他指着瘦高个说。
　　又是一声“啪”。

　　这回陆秋看清了，瘦高个一巴掌就把他的手给拍回去了。
　　刚才估计是拍他后脑勺了吧，要不然郑扬也不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们俩行了吧，”陆秋说，“要打出去打，没听见吗？”
　　他就近找了条干净的板凳坐了：“我这哥们就是嘴欠，真没别的意思，但是你打人也不对，这样吧，咱仨……”

　　重新吃一锅，我请客。
　　没说出来。

　　刚才忙着拉架，现在才看清人脸，这瘦高个白天见过，是商场里问路那小子。
　　还是那身打扮，红校服黑T恤双肩包，估计还没回家，直接来吃饭来了。

　　这是他妈什么孽缘。

　　陆秋：“……算了，你给我个面子。”

　　郑扬瞟他：“怎么，你们俩认识啊？”
　　语气里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种你杀我妈的仇恨气势了。

　　“认识。”陆秋说的。
　　“不认识。”瘦高个说的。

　　陆秋又改：“嗯，不认识。”

　　郑扬听得迷糊：“什么玩意啊你们俩？”
　　“你别说话了，”陆秋说，然后对着后厨喊，“大姨，我再点一份米线，三人锅！”
　　“我不吃。”瘦高个说，转身就往里边。

　　陆秋：“姨！要两人的！”
　　不吃拉倒，省钱！

　　老板夹着其他桌的锅出来，回后厨的时候顺便把他们那个翻了的三十五元大锅带走了：“没事了吧？烫了没？桌子地帮我擦擦啊。”
　　陆秋点头：“行。”

　　瘦高个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正好拎着抹布和拖布从里屋出来了：“让让。”
　　“你擦桌子，”陆秋很自然地拽走了拖布，指了指桌子上的米线汤，“往地上擦，我拖。”

　　瘦高个愣了一下。

　　“那我呢？”郑扬光着膀子坐在一边问他。
　　“你自己应该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陆秋问，“你不会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烫熟了吗？”
　　郑扬起来去找镜子：“是有点麻。”
　　陆秋：“我还有点辣呢。”

　　瘦高个拖完地就拎着他那份不要米线的米线走了。

　　陆秋重新往自己的碗里夹米线：“你得改改了，嘴欠，还一惹就炸，什么毛病？”

　　“没毛病。”郑扬说。
　　肩膀后边终于反应过来疼了，他拿凉水冲了几遍，感觉也没好多少，有点没心情吃饭。

　　经过刚才那么一通，店里这会儿没几个人说话，气氛有点不自在。

　　陆秋：“要不你就回家，整点烫伤膏。”
　　“我妈又得说我了，”郑扬耸了耸肩，“这衣服不好洗啊。”

　　陆秋：“那你也得回家，要不衣服给我，反正我家没人管。”
　　郑扬：“我光着回家啊？警察叔叔不抓我吗？”

　　“你妈的，”陆秋忍不住了，“穿着回家你怕挨说，光着回家你怕挨抓，刚才你他妈想什么了？”
　　郑扬一脸的理所当然：“想打架啊。”

　　“老子哪天让你给气死，”陆秋说，“一会去我家给你找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