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眼角，你的指尖》夜遥

45、第 45 章

　　当天晚上唐欢病情加重，强烈的晕眩和间歇性的呕吐让她根本没办法离开病床，睁开眼闭着眼都是天旋地转，她难受得哭着，什么也顾不得地死死抓住守在床边的向杰的手，让他抱住自己，无法抵挡的沉没、孤寂感觉里，她不想一个人。
　　病床那么小，向杰挨在她身边，稍一翻身就会从床上掉下去，他一只手压在身子底下，另一只手环住唐欢的腰，在她腰侧轻轻地拍打、抚摸，她喜欢他这样，一向都是。
　　“欢欢，欢欢……”唐欢哭的时候，向杰就在她耳边低声唤她的名字，“好了，我在这儿，陪着你，欢欢……”
　　又是一阵恶心，唐欢翻坐起来大吐特吐，胃里已经没有了东西，干呕几下涕泪横流地躺回去，护士就在外间守候着，听见动静进来收拾残局，向杰倒了杯盐水给唐欢漱口，用毛巾擦擦她的脸和手，然后关掉房顶大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
　　“好点了没有？”
　　唐欢痛苦地闭紧眼睛，死死缩在向杰怀里，听见他的声音，她哽咽着摇摇头。
　　“还不行？还想吐？”向杰要坐起来，唐欢抓紧他的衣服。
　　“欢欢！”他低下头吻她的发顶，唐欢抽泣了一声，极轻极轻地说道：“你真的，不愿意离开平港？”
　　向杰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象是日出时第一丝光线照在露珠上那种似堕未堕的微甜。唐欢抱紧他，天地都倾覆的昏眩感觉里，他温热的身体最最真实。
　　“为什么向杰，你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原来她都知道了……
　　向杰迟疑着，回抱以更紧的拥抱。昏黑夜色里，他放任自己泪水充盈眼眶，有太多难以言述的困惑和挣扎，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得泥足深陷，可他发誓不会发生的感情，却也发生得让他回不了头。
　　“我不想这样的欢欢。相信我，我并不想这样，可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向杰！”唐欢听见他喉节上下滑动的声音，想抬头，被他大手按住。
　　“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可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生活吗向杰，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唐欢低泣。
　　“我……”向杰把泪水蹭在枕头上，“我不想委屈你欢欢，我每次一想到因为几万块钱你晚上睡不着觉发愁的样子我就心疼，我一个人穷不怕，我不想让你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要让你过最好的日子，我要让你幸福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只有这条路，欢欢，只有这条路……”
　　唐欢哭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停地摇头，再摇头，凌乱的头发搔在向杰胸前，他喉间低沉地喑吼一声，托起她的下巴吻上唐欢的双唇。
　　“给我一个机会欢欢，同样的路，你爸爸能走，我也能走。我只为了你，一切只是为了你，欢欢……”

　　最终唐欢还是一个人回到宁京，她不能改变向杰的主意，可也不能完全地理解他。罗启南劝说女儿也留下，唐欢拒绝了，好不容易考上的研究生她不舍得随便放弃，一切都等毕业了再说吧。
　　向杰送她上的飞机，认识相爱这么久，这是他第一回送她离开，两个人在飞机场流连很久才分开。坐在飞机上唐欢浑然没有第一次坐飞机的兴奋感觉，她一路都很安静，坐在身边的卫天驰想办法逗她开心，她没怎么出声。
　　普通客机的时速是每小时1000公里，与心灵牵系的速度相比，它难以企及。
　　生活还要继续，只是少了一个人在身边。回到家里，唐欢把行李随意一抛，没有让卫天驰送她进来，她狠狠扑在必定已经满是灰尘的床上，半天没有挪动。除了灰尘的味道，这里还有向杰的味道。
　　第二天唐欢就回学校上课，右手还不能写字，还好班上的同学很热情友爱，把前些天的笔记复印了一份给她。向杰一天几个电话打过来，叮嘱要按时吃药，稍有不舒服就要到医院去检查，右手千万不能使力，晚上睡觉一定要把门窗关好，出门在外小心钱包手机钥匙。种种种种，琐碎无比。唐欢常常笑他，大爷请问您贵庚。向杰嗯嗯啊啊，我吃过啦！
　　只有向杰在罗启南身边到底做些什么，两个人极有默契地从不提起。唐欢常常后悔，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让向杰留在平港，应该不论死活也把他拎回宁京，不能对他放任自流，她不愿意提起不代表她不知道，□□，小混混，香港电影看了那么多，向杰也要变成那样吗？血肉拼杀枪林弹雨？
　　可是看看卫天驰，他是爸爸最信任的手下，应该也都是同行，可他整天衣冠楚楚坐着豪华车管理着两间生意红火的酒店，在平港的时候也到罗启南名下的企业去看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简阿姨过来看过唐欢一次，是罗启南给她的地址，她知道唐欢受了伤。虽然都知道真相，总有抛不开的顾忌，唐欢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总得来说一切很正常，唐欢现在觉得自己一下子没有了当时拼命考研的上进，对课程不是很上心，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了，总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聊，同样无聊的沈小晓同学常被唐总一个电话CALL出去三陪，陪吃陪聊陪逛。
　　实在连沈小晓都不肯出来的时候，唐欢只好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做为新时代的职业女性，唐欢觉得在不断用新知识充实自己的同时也应该重温一下传统东方女性的美德，例如说打扫个卫生什么的。她不算勤快，家里真的……有点睁不开眼了，房子太大，少了拖地的重劳力，还真是不适应。
　　因为一向勤俭持家，唐欢积攒到现在的家当不算太少，有好几个箱子都是若干年没打开过，从东搬到西，从南搬到北，这回唐老师突发奇想，趁着太阳好，把箱子打开晒晒，不知道里头长没长绿毛。
　　除了有点霉味，居然保存得很好。有妈妈的遗物，她自己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玩过的几样玩具，从小到大的奖状，爸爸年轻时候收集的古怪玩艺，一堆书，还有一堆相册。
　　唐欢把所有东西摊在阳台上，自己搬把小椅子坐在阳台门边，吹着小风翻看照片。一边看一边心酸，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和睦温暖，现在已经天人永隔，人事全非。
　　相册里的插页都是五吋或是六吋大小，有几张放大的照片插不进去只好随便夹着，都是合照，爸爸妈妈大学的毕业照，参加工作以后单位组织培训或是旅游的纪念照。唐欢想起爸爸说过的魏叔叔，便拿起银行的合照仔细找，相片上的人影已经有点模糊，她的记忆更模糊，找遍几张照片也没有收获。